在影評人和媒體人的解讀下,漸漸地這部電影開始引起了越來越多的關注。
點映很快開啟。
而電影的口碑也是直接炸裂!
「看完比爾斯的解讀,才來看電影的,你慢慢遺忘,我慢慢失望,最后習以為常,最后天各一方。」
「混淆因果、逆向交叉的敘事更點睛,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誰會出現......一切對白、角色皆可真、皆可假,真實無所遁尋。男主視角出現的視覺、聽覺、時間、夢境、幻想上的癥狀,構成本片特殊敘事載體。以前我們看這樣題材的片子,會想到爺爺奶奶與父母,而這一部會讓人想到自己。「我的葉子掉光了,風雨裹著我的葉子,無處安眠」結尾鏡頭搖向窗外青蔥茂密的樹葉,情緒突然凝固、。」
「真正的浸入式電影,在阿茲海默患者的時間線里走了一遭,用日常編織的精密迷宮真是令人嫉妒的劇本啊,深沉又輕盈,別致又典雅!」
「從一個患上老年癡呆癥的父親的主視角出發,讓觀眾體驗了他的整個心路歷程,錯亂的時間線,交疊的人物和時空,代入感非常強,深深陷入主角的情緒中。我祖母就患有老年癡呆癥,最后幾年也是一模一樣,不記事,認錯人,常常會念叨年輕時候的事情,會像小孩子一樣哭,會發脾氣,作為后輩也是很無奈也很難過。」
等等,等等。
而隨著觀影的人數的增加,相關的解讀也越來越多。
著名影評人比爾森在社交平臺上這樣寫道:
「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都有兩種最本能的需求:一是存在感,一是安全感。
所謂存在感,從留下一個后代到留下一種精神,從日常被需要到社交媒體上被看見。我們每一個人都需要些什么,讓自己知道‘我"在這個世界上是真實存在的。
而安全感,不只是沒有戰火和不被襲擊,還有面對不確定世界的一種掌控感。讓我們相信世界是可以被理解的。
有人說這部電影看起來像驚悚片,其實這并沒有錯,因為對于安東尼而言,他患上阿茲海默癥之后的日子,每一天都如同活在驚悚的世界里。
電影主人公安東尼的故事,就是作為獨立的人存在于世的信念慢慢被摧毀的過程。
劇情的開始驚悚懸疑開場:突然出現在公寓里的陌生男人,他坐著你的沙發看著報紙,告訴你他是你女兒已經結婚十年的丈夫,這不是你的公寓,是他的房子。
過了一會一個陌生的女人又出現了,她說是她你的女兒安妮,剛剛在樓下買完你愛吃的雞肉回來。她發現你有些擔憂,耐心溫和的問你發生了什么嗎?你選擇相信她,向她傾訴。她卻告訴你她已經離婚五年了,剛剛也沒有什么雞肉,沒有什么男人。你進廚房一看,仿佛事實如此。
這故事發生在你身上,你不害怕嗎?
是的,世界對于安東尼來說變得奇怪起來,他每次沉默著回到房間,拉開窗簾向外觀察著他看了三十多年的街景,確認這個世界是否還是他熟悉的樣子。
漸漸的,他似乎也意識到有什么不對勁,他開始變得小心翼翼,不再指責那個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而是悄聲問女兒,我們家今天有客人嗎?
手表對他非常非常重要,他執著于尋找它,不只是確認時間現在幾點,更是他熟悉的認識世界的工具。他努力的想像他過去成功克服過的那些困難那樣度過這一次,但是這一次他過去的人生所有的經驗仿佛都失效了,是的現在時鐘指向八點,他還穿著睡衣,窗外陽光正好,但這不是早上八點,已經是晚上了。
電影多次提到安東尼對手表的執著,因為這個時候的他,只能通過手表來確定時間啊,沒有手 表,他甚至晝夜不分,這是他唯一能夠尋找的安全感。
在影片的最后,在安東尼甚至不確定自己的名字的時候,在他再一次感到無助希望媽媽來接他回家的時候,他終于變成了一個好照顧的只會說yes的老人,那一刻我覺得非常非常難過。我們花了那么多時間和精力去努力,靠近自己想成為的樣子,終于成為一個有權利說不的人,到最后連決定什么時候換衣服的自由也沒有。是,陽光正好,風景很美,但我就只是不想出去,不行嗎?
那么我們可以問問自己,假如我是那個老人,我有什么可以做的更好的嗎?
把時間和記錄精確寫在每一天的報紙上?
速寫遇見的每一個人?
就算這些我都能做到......可事實上不太可能,阿茲海默不只是記憶問題,還包括了認知失調,距離判斷、深淺判斷不準,視空間會出問題,就算我畫技沒變形,畫出的眼中世界也未必是客觀的,問題是從哪一天開始呢?假如人生只剩下不停的記錄,真的還有必要繼續嗎?遺憾的是在這種情況下,安樂死似乎也沒法再擔當一個保險措施。
安樂死出現的本意是讓人可以選擇有尊嚴的離開,最重要的是個人意志。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如何厘定這種個人意志呢?是確診得病后決定安樂死的我,還是突然在注射前醒來說No的我?
目前對這件事最好的準備預案:吃飯、運動、工作、社交,認真生活、注意篩查。假如未來的我不幸罹患,對死亡的觀念沒有發生變化,我會選擇在早期確診的時候執行安樂死。完成手頭的工作,交接或畫上句點,不抱僥幸心理,坦然赴死。但是那個時候我真的能坦然嗎?我也不知道。
假如我是那個女兒呢?
在丈夫當著父親面說他病了,說要送他去養老院的時候;在他對著老父親放狠話,毆打他,指責他毀掉他女兒人生的時候。憤怒、不可置信、事情已經這樣了你怎么還要來添亂的情緒之外,會否記起保護你是他一直身體力行的對于婚姻的神圣承諾。不過這種「保護」的界限每一對關系都不同啦。指責傷害我在乎的人不是一個我能接受的選項。
這個故事展現給我們一個世界,他們眼中的世界,而沒有給我們什么解決方案。我喜歡這樣的故事,給你提供一個理解的機會,去思考你的答案。」
沉浸式的體驗,對于很多人來說,并不陌生。
是沉浸在一個阿茲海默癥的老人的身上,以他的視角來看這個世界,卻是那樣的令人難以置信。
「窗外,孩子嬉戲,爸爸望著窗外,眼光迷離。
「我要媽媽」,爸爸哭了,像個孩子。
「我感覺我的葉子都掉光了,還有樹枝,風和雨!」
爸爸又在找他的手表。手表找到了,時間丟了。《困在時間里的父親》影片情節、人物皆簡單,表現方式卻晦澀,沒有按時間順序,如意識流一般,將一個個碎片式的畫面呈現給觀眾,以父親安東尼的視角來講述一個平淡無奇卻意味深長的故事。從開片安妮前往公寓探望父親直至片尾父親打開臥室門看到護士凱瑟琳,影片的情節皆來自父親的大腦,混雜著過去、當下和臆想。
影片的這種敘述方式很有帶入感,觀眾既在看別人的故事也不由自主將自己融入其中,我們既是看風景的人也在風景中,誰又在看我們?
「時間」是影片一個重要的隱喻,恰如電影一開始父親就在找手表。父親的時間混亂了,分不清現實世界與想象世界。父親在時間中困惑了,生活在現實世界照顧父親的女兒也困惑,看兩個世界不斷交替、疊加的觀眾也困惑。父親不知道自己是誰,身在何處;女兒為父親因病生出的古怪行為、語言難過、無奈,又無能為力;觀眾看 到了老去的悲哀,為父母、親人,更為不時迷失在時間荒漠中的自己,不知身在何處,往哪里去。
現實世界中,身患阿爾茲海默癥父親總是忘記自己的手表放哪了,以為護工偷了,女兒幫他找回,然后告訴他,要跟男友保羅離開倫敦去法國。是將父親送養老院還是又換護工,女兒在猶豫,父親很迷茫。
鏡頭不斷切換,影片的場景只有三個。一個是父親自己的家,一個是女兒的家,最后一個是養老院。父親把這三個地方混淆了,明明住女兒家,以為是自己家,把養老院也當成自己的家。這三個地方分別用了三種不同的色調,從暖色調到冷色調再回到養老院的藍色。
安東尼的小女兒意外去世,唯大女兒安妮照顧。安妮總穿一件藍色的衣服,似乎也寓意大女兒的理智與冷靜。安妮精心照顧父親,把生活不能自理的父親接到自己家里,父親卻認為女兒想把他送養老院是要霸占自己的房子。混亂的記憶中,父親看到了女兒的前夫,以為還住在自己家里。他又找不到自己的手表,再度困在時間里。他看見前女婿戴著手表,以為是自己的,眼饞地探問。這是阿爾茲海默癥的典型癥狀,記憶力喪失,不相信他人,懷疑他人。
同一場景,父親問前女婿女兒安妮去哪了?女婿說去買東西了,待父親再看到女兒時,短頭發的安妮變成了長頭發的女人。這不是自己的女兒,怎么會在自己的家里?父親又迷惑了。實際上那是養老院的護工,而女兒與女婿已離婚多年。女兒在廚房里,父親同前女婿在客廳。女婿說,你的行為讓人討厭,已沒法自己照顧自己,你現在住的是安妮家。父親驚慌失措,旋即出現女婿打他耳光的鏡頭。父親捂著臉哭了,女兒問聲趕來,女婿不見了。貌似混亂的畫面,起初看得一頭霧水,尤其是那個令人費解的畫面。
女兒安妮明明用心照顧父親,有一個鏡頭竟是她掐住熟睡中父親的脖子,好像要置他于死地,直到影片最后方恍然。竊以為,那即是父親的被害妄想,也是女兒內心瞬間的反應。從父親的視角來看,他可能夢見女兒在害她;從女兒的角度出發,抑或也是人性真實的體現。「久病床前無孝子」,我們容易同情弱者,對別人的苦難,沒有人能感同身受。
照顧病人是一個長期、艱巨的工作,倘若病人頭腦清楚,還能對照顧者心存感激,讓照顧者心生暖意,多少有獲得感,而對一個阿爾茲海默的病人,照顧者只能是默默的付出,還常會被病人誤解、冤枉。當安妮發現父親認不出自己后,傷心地哭了。她所付出的一切完全得不到回報,只能眼睜睜看到父親的病不可逆轉的嚴重下去。在身心疲憊、心煩意亂時生出那樣一種想掐死父親的瞬間念頭,應該符合真實的人性。
影片也有少許亮色。安妮為父親又找來新的護工勞拉,父親一看勞拉就喜歡,覺得她像小女兒。勞拉的到來給影片賦予了暖色調。陽光充盈房間,給家具與房間里的人披上一層金沙。父親穿了件猩紅色的睡衣,還在勞拉面前跳起了踢踏舞,笑著說自己以前的工作是跳舞的。安妮說你以前是工程師,從大女兒的口中道出父親的家庭背景,不少高級知識分子老了后患這種病,曾經那樣聰慧、風光,更覺心酸。
最溫暖的畫面莫過于安東尼偶爾清醒過來,為女兒安妮擦拭眼淚,感謝她的照顧,少有的溫情卻轉瞬即逝。父親不會自己穿衣服了,怎么也不能把一件毛衣穿上身。世界在他們眼里混亂了,親人變成了陌生人,不知道置身何處,不知道自己是誰。
女兒決定與男友去法國,把父親送到養老院。最后一幕,又回到真實世界。父親住進養老院,女兒出國了。養老院籠罩在一片藍色之中,藍色墻壁、藍色擺設、藍色護士服。憂郁、靜謐、安詳、莊嚴。
安東尼望著窗外,綠色的大樹,一個小男孩在嬉戲 。生命恍惚回到最初的狀態,有了生機與希望。父親雙目迷蒙望著窗外,突然,滿臉皺紋、一頭銀發的父親哭了,像個嬰兒依偎在護士懷里,哭著喊,「我要媽媽。」護士像媽媽一樣安慰他。
在風雨中飄搖一生,樹枝、葉子掉光了父親又回到母親懷里,鉆進子宮,那是藍色的海洋、平靜的水面、溫暖的潮水,聆聽媽媽的心跳,父親閉上了眼睛。
室內憂郁的藍色終化為時空外寧靜的藍色,生命又回到,樹枝、樹葉還會長出來,在綠風中飄揚,在夕陽中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