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隊內,施宏方正慢步緩行。
姜開濟和梅建柏帶人去王友才的會所抓人;
劉園去醫院找老同學,準備對假王升尸體進行二次復查;
田浩和金平安則是去了胡英韶的家中進行取證。
除了保證支隊還能基本運轉的幾個人外,大部分人都不在。
卡嚓,滋滋。
施宏方再次打開審訊室的大門,坐到胡英韶對面,不過這次,他沒有拿任何記錄工具。
“宏方你來了啊。”
胡英韶這會兒也不哭喪著臉演戲了,氣定神閑的靠在沙發里。
施宏方雙手合十撐在桌面上:“如果可以,我希望在這里你能叫我施隊長。”
胡英韶聞言神色古怪的看了眼監控攝像頭,然后挑了挑眉頭:“你都來單獨見我了,監控是肯定都關了,這里只有你我二人,沒必要在意那些小問題…那些人都走了?”
“你們把事情鬧得這么大,我們這邊可沒閑工夫在隊里混日子。”
施宏方掏出備用手機解鎖后放到桌子上,往胡英韶那邊推了推。
胡英韶很不情愿的從沙發上起身,走到桌子前起手機。
“陶君沒有把視頻刪掉?”胡英韶裝傻道。
“沒必要在我面前演戲,王友才手上的那些視頻最多只能算丑聞,不可能對你造成任何影響。”
施宏方靠著椅背仰面看著胡英韶:“一個歷經千辛萬苦得到的東西,遠比輕易得到的東西更受重視。
你費盡心思讓陶君刪除這些視頻,是為了營造出重要證據全都在那些U盤里吧,這樣就能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方便你干別的事情。”
胡英韶翻來覆去擺弄著手機,最后他將視線定格在手機四角的Logo上。
Logo是一扇虛掩著的門。
“近兩年,胡老先生的身體可是越來越好了啊,去會所的次數都在逐年增加,我是不是該恭維一句老當益壯?”
胡英韶磨蹭了半天,終于點開了手機文件夾。
看著以時間日期命名的子文件,他假惺惺的嘆了口氣:“唉,宏方啊,有些時候這種應酬都是身不由己,這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
“不要打岔,你知道我的意思,為什么要在三個月前綁人,趕緊給我一個解釋,我沒空跟你在這起案子上糾纏。”
施宏方不明白,胡英韶到底那里犯抽了,非要在三個月前干那種挑戰底線的事。
老老實實在會所找小姐不好嗎?
直接讓人下藥綁人這種事,實在不像胡英韶這種老狐貍的會干的事情。
田浩,金平安他們眼里只有眼前的案子。
而施宏方則是統籌全局,將目光擴大到整個千花市。
他不僅要處理好眼前的案子,還要應對王友才倒臺后的勢力變動風波。
“你在說什么呢,宏方。”
胡英韶猥瑣一笑:“我只是去會所應酬而已,沒干過別的事情。”
施宏方深吸一口氣:“那我換一個說法,你對三個月前開始發生的連環綁架案有什么看法?”
胡英韶咧嘴一笑,堆滿皺紋的老臉看上去令人作嘔。
“宏方啊,你是一名刑警,應該有自己的見解,不要總是詢問別人的意見。”
“再說了,我對這起綁架案又不了解,也沒看過卷宗,就算你讓我發表看法,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啊。”
胡英韶就是死活不肯松口,哪怕現在審訊室里,只有他和施宏方兩個人。
施宏方拿這老東西沒轍,只能收起手機離開。
在他已經把手搭在門把上,即將出門時。
胡英韶突然說道:“說實話,你并不適合當一個刑警,在觀察力方面,甚至還不如田浩,為什么要一直賴在隊長的位置上這么多年?
你哥可是一直把副局的位置給你留著呢。”
“你是在插手我的家事嗎?”施宏方冷冷的說道。
“這只是老師的開導。”
胡英韶干笑一聲:“你那手機挺不錯的。”
老狐貍就算再狡猾,再奸詐,也不敢在老虎面前逞威風。
說完這句沒頭沒腦的夸贊后,胡英韶就重新窩回沙發里打盹。
雙眼緊閉的他并沒有發現,施宏方的眼神越來越冷,冷的幾乎要把人凍傷。
待到關門聲響起,胡英韶重新睜開眼酸溜溜的說道:“要不是你有一個好家室,像你這種人…”
監控的紅光重新亮起,胡英韶瞬間閉上嘴巴繼續打盹。
“老田,你過來看下這個!”金平安在書房高聲喊道。
正在客廳里忙著提取指紋的田浩,剛把指紋沾到卡片上存好,急忙跑到書房。
“怎么了?”
“你聞聞這個。”
金平安遞過來一個硯臺。
“消毒水的味道。”田浩放下硯臺,拿起盒中的毛筆。
這些毛筆有的是老式的蘸墨毛筆,也有筆桿存墨水的一體式毛筆。
前者多用于書法家創作,后者則是為了在公共場合幫人題字時節省時間。
這些毛筆同樣經過消毒水浸泡,根據氣味的濃度來看,浸泡的時間應該在二十個小時以內,也就是昨天。
金平安興奮的說道:“要不要試著回溯一下?洗毛筆可不會用到消毒水。”
田浩謹慎的搖搖頭:“你最多只能用三次回溯,最好還是不要沖動。
如果我是胡英韶,自首前絕對會把這些東西全都一把火燒了,而不是用消毒水洗過后,明目張膽的放在書桌上,等著別人過來查。”
“來都來了,總不能跟技術科他們那樣,提取一些指紋毛發,拍拍照片就離開吧?”
金平安覺得反正有三次機會,努力一下四五次也不是不可能。
沒必要在這件事上節省能力。
“反正回溯起這間房子的過去,有一樣物品就夠了,比起屋里的那些擺件,這種會被胡英韶帶出去用的物品,能看到的東西更多更全。”
金平安開始勸說起田浩:“你幫我看看哪一桿毛筆是他最常用,我回溯一下試試。”
田浩拗不過他,只好答應。
不過他沒有挑選那些可以存墨水的毛筆,而是拿起那些實心的。
“陶君曾說過,胡英韶喜歡用體液研墨,那么用的很有可能是這種老式毛筆。”
田浩拿起一根分量十足的毛筆塞到金平安手里:“誰也不知道哪些是他日常練習用的,哪些是他創作時用的,隨便挑一根試試。”
“行。”
金平安閉上眼睛,開始對毛筆進行回溯。
很快他的意識便來到一處,充斥著大大小小房間的扭曲空間,每一個房間內都記錄著一段毛筆的歷史。
金平安開始飄向最近的幾處有人的房間,距離他的意識越近,就代表著事情發生的時間越近。
其實金平安的回溯能力一開始并不是這樣的。
在他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能力時,這個意識空間內是完全混亂的,回溯的歷史也是非線性時間結構。
每一段歷史都在來回飄動,有可能昨天發生的事目測在百米開外的地方,而幾十年前的過往近在眼前。
眼下這個歷史排列前后有序的場景,是他不斷使用能力,按照自己的理解調整空間的結果。
這兩人是…王友才和他弟弟王友德?
金平安查看身邊幾個房間時,看到了王友才兄弟二人的身影。
根據多次回溯經驗和距離遠近,金平安估測,事情應該發生在二十個小時以內。
回溯時間有限,與其繼續浪費時間在漫長的歷史里,尋找胡英韶違法犯罪的證據,不如先把王友才的情報搞到手。
昨晚兩人見面后,王友才和王友德就消失不見,胡英韶這老東西肯定知道些什么。
想到這里,金平安不在猶豫,立馬鉆到這段歷史中。
金平安的身體在客廳顯現,但他立馬察覺到一絲違和感。
‘我曰…沒聲音嗎…’
有聲音的歷史是少數,這一次就沒之前那么走運了。
不過沒聲音不影響劇情發展,他默默的跟在胡英韶身旁。
胡英韶拆開一個茶包,把茶末倒進茶具之中。
‘這老東西喜歡喝茶末?’
沒過多久,家里的女護工匆匆跑向門口。
還好胡英韶期間并沒有什么可疑的舉動,所以金平安還能分出一部分心神觀察女護工。
正好注意到了王友才兄弟二人的到來。
金平安站在護工身旁,看著面色不善的王家兄弟,和連連鞠躬貌似是在道歉的女護工,他的心底產生一絲疑惑。
難道胡英韶說的是真的?王友才昨晚過來威脅過他?
沒聲音果然麻煩。
王友才穿過金平安的身體走到茶幾旁坐下,毫不客氣的把茶具都推到一旁。
護工并沒有像胡英韶說的那樣報警,而是拎起垃圾袋下了樓,給眾人留出談話空間。
‘看樣子我想多。’
金平安滿臉厭惡的看著胡英韶搖搖頭,明明王友才只是把茶具推開,硬是被說成推翻,也真是有夠夸大其詞的。
王友才的臉色很差,似乎是在跟胡英韶爭論著什么事情,但沒過多久就換了一副笑臉敬茶。
接下來就跟胡英韶自首時說的差不多了,不過他期間不是去拿茶葉而是接了個電話。
金平安的精神為之一振,立馬按下暫停鍵,背下電話號碼。
雖然回溯結束后,房間內的所有信息都會灌輸到他的腦海里,但要從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信息中,回想起一串電話號碼。
舉個簡單的例子,回想起電話號碼的難度,相當于打籃球讓郭小四去搶科比的籃板。
不說難如登天吧,至少也是針尖兒上落灰。
看完了王友才和胡英韶的互動,金平安下定決心。
‘等我有空了,一定要去學唇語!’
金平安站在雙方中間,急的心癢難耐。
這感覺,比一個學渣看沒字幕的外國電影都難受,就算你聽不懂電影里的角色在說啥,也能從說話的語氣、動作、神態感受大致的意思。
可是這群人,一個二個都喜歡把真實情感憋在心底,能看出來個屁。
他唯一的收獲,就是那串電話號碼。
退出回溯,金平安立馬掏出手機,趁著信息洪流還沒涌進自己的腦海,趕緊記錄下這串數字。
大約過了五六分鐘,金平安晃了晃著有些發昏的腦袋,從沙發上起身。
田浩遞過來一瓶礦泉水:“怎么樣,好點沒?”
“還行,我這些年也不是全無進步,至少承受能力比以前強得多。”金平安擰開瓶蓋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王友才昨晚確實和胡英韶發生過爭執,不過并不是像胡英韶說的那樣,王友才兄弟二人對他進行人身威脅。
最后的結局,貌似是王友才對胡英韶妥協,等王友才他們離開后,胡英韶一個人站在陽臺上,表情不屑的自言自語著什么。”
“總之,這次回溯,除了那串電話號碼外,沒啥有用的情報。
可惜這次沒有聲音,我也不懂唇語,不然至少能知道他們昨晚爭論的事,到底是否和案情有關。”
田浩聽完摸著下巴問道:“你沒看更遠的片段?”
“沒,當時我為了節省時間,在看到王友才后,就鉆到那段時間軸了。”金平安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我有一個想法。”
田浩說道:“既然你頭疼惡心是打量信息灌輸造成的,那如果你不進入某個具體的時間段,只是在意識空間里觀察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后遺癥了呢?”
金平安開口解釋道:“可是不進去,看不到全部的內容啊,而且就算不進去,我能在那片空間停留的時間也有限,不可能一直待下去。”
“但是不進入具體的某段歷史,就不會有信息灌輸的后遺癥對吧?
那這樣你是不是可以多次回溯呢?反正回溯的片段那么多,總會有幾個關鍵信息浮于表面的吧?”
田浩根據自己對金平安能力的了解,提出建議。
“喂喂喂…你知道那片意識空間里有多少段歷史嗎,就算我不進去,也會有溢流出來的信息灌輸到我的腦子。
而且,那些信息不在是單純的信息,還有很多混亂的記憶,我怕我回來的時候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人還是物品。
最關鍵的是,回溯片段太多,找起關鍵信息來,簡直比在一堆大米里找到一粒沙子還難。”
金平安何嘗沒有想過這種方法,可是最后他還是放棄了,因為效率實在太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