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才是求人的態度。”胡英韶滿意的點點頭。
求你仙人!
王友才風度翩翩的把剛剛推到一旁的茶具重新挪了回來,動作如春風拂面般溫和。
那動作,就像是一個晚輩在幫長者梳理頭發一樣,十分輕柔,和推開茶具時的暴力行徑形成鮮明對比。
可王友才完全不覺得尷尬。
生動詮釋了什么叫翻起來臉來比電子書翻書還快。
有著這種臉皮,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
“緝毒隊里的那個乞丐不用擔心,我早就讓人走移交流程了,他近期便會被送到刑警隊。”
胡英韶重新擺弄起茶具,并給二人各自倒上一杯茶。
仿佛剛剛的不愉快都是錯覺。
“不愧是胡老爺子,看三步走一步,說話做事果然穩重,您估計在那個乞丐剛被緝毒隊抓走時,就已經開始走關系了吧?”
王友才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好茶。”
王友才嘴上說著好茶,但他其實并沒有喝下去,只是用茶水潤了下嘴唇。
一個從來不喝茶的人,能品個錘子好壞。
“你小子也不差。”
胡英韶將茶壺里的茶葉倒出,重新給自己泡了一份。
“那個乞丐剛被緝毒隊隊帶走沒多久,你就已經幫陶君準備好藏身地點,還有出城路線了吧?”
胡英韶用一堆繁瑣的動作擺弄著茶具,看的王友才很是不耐煩。
雖然心底很煩躁,但他嘴上還是恭維道:“哪里哪里,干我們這行,給自己和自己手下的人留條后路不是很正常嗎,我們能不能做大還是要仰仗您老人家。”
胡英韶看了眼計時器,靜靜的等待茶葉泡開:“呵呵,不用仰仗我,你小子的心思活絡著呢。”
“況且你現在不是已經做大了嗎?”
“我才來市區幾年?只是運氣好擴張了下門店而已,就算現在生意有了點小起色,您的恩情也沒齒難忘。”
王友才沉住氣,擺出笑臉附和著胡英韶。
“是不想忘,還是不敢忘?”胡英韶帶著怪笑看著王友才。
雙方的攻守局勢瞬間扭轉。
從一開始是王友才過來興師問罪,現在卻變成了胡英韶敲打這個晚輩。
不是王友才玩不過這個老家伙,只是雙方的處境不一樣。
胡英韶可以等,而王友才不能在拖下去了,他必須盡快處理掉人證,全身心投入到陷害瘸狼這件事上。
萬一警方把綁架案和搶劫案并案調查,那倒霉的就是他了。
而陶君也不可能躲一輩子。
先不說自己會不會出錢供養他那么長時間,警方那邊也不是吃素的。
現在找不到陶君,只是刑警隊那邊并沒有把他當做主要目標罷了。
警方現在都把精力都放在了銀行搶劫案上,真正在行動了就只有金平安那伙人。
如果等警方緩過來,除非陶君一輩子窩在地下室不出門,撐死三個月,警方就能把他揪出來。
王友才腆著臉扯出一個笑容:“當然是不能忘,如果當初沒有您老人家的支持,我是萬萬不可能走到這一步的。”
老東西,給你臉你還得寸進尺了?等我把那個乞丐擺平了再來收拾你!
王友才面如寒霜,心底暗自發狠。
對于這種搞書法的人來說,比起直接找人做掉這個老東西,毀了他的名聲能讓他生不如死。
到那時候再通過意外干掉他,能把事情的影響力降到最低。
等他死后,社會上只會有一群人拍手叫好,高呼老天有眼。
反正王友才現在已經差不多站穩腳跟,就算沒了胡英韶找個樞紐,也可以通過王友德的關系,慢慢和那群人聯絡感情。
只是少了胡英韶,聯絡起來會麻煩一點而已。
不過王友才寧可事后麻煩一點,也要在現在除掉這個老家伙。
因為胡英韶的所作所為,已經觸及到王友才的底線。
老東西為了滿足自己的變態欲望,不僅指示陶君去綁那些良家人,還給他招來了金平安這個大麻煩。
這是簡直是把自己的勢力,當他的狗一樣使喚。
這種事王友才怎么可能忍得了。
胡英韶瞥了眼王友才的表情,知道該適可而止了。
繼續激怒下去,萬一對方惱羞成怒,現在就要跟他拼個魚死網破,那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胡英韶很清楚,這個頗具野心的男人,在讓自己享受帝皇服務的同時,肯定會趁機留下自己的把柄。
因為光是討好一個人,是無法長遠的生存下去的。
不然討好的那一方,就成了一個隨時可以拋棄的傀儡。
例如胡英韶今天能扶持王友才,那明天就能扶持張友才,李友才。
只有互相忌憚,相互有利益牽扯,才能長久的相互合作。
王友才不是傻子自然很清楚這點,如果想讓胡英韶一直支持自己,就要抓住對方的把柄,迫使他不敢輕易放棄自己。
自己玩完,對方也要跟著玩完。
這就跟欠錢的才是大爺一個道理。
只要你欠銀行的錢足夠多,他們絕對會死命保你。
那胡英韶為什么明知道王友才手上有自己的把柄,也要挑釁他呢?
他目的就是拖時間。
他在等,等王友才失去威脅他的手段。
“除了那個乞丐,你應該還有別的事情要求我吧。”
胡英韶靠在椅子上慢吞吞的問道。
“沒錯,我想讓您幫我警告一下那些一直在背后搞小手段的家伙。”
王友才沉聲說道:“這對您來說應該不是什么難事。”
“警告他們?”
胡英韶裂開嘴角:“我為什么要警告他們?你連這點小麻煩都處理不了?”
王友才看著半瞇著眼的胡英韶說道:“現在我要把全部精力放在另一件事上,暫時沒空和那些人起爭端。
您只需要讓他們暫時安分一陣子就行,等事后騰出手來,我會親自收拾他們。”
這話一出,客廳開始陷入沉默。
王友才屏氣凝神等待答復,而胡英韶這邊則是瞇著眼,手指噠噠噠的敲著椅子扶手。
十分鐘過去了。
在王友才等的快不耐煩時,胡英韶終于開口:“答應你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
他話還沒說完,茶幾上的手機就開始嗡嗡作響。
王友才撇了一眼,是不認識的陌生號碼。
“失陪一下。”
胡英韶笑瞇瞇的拿起手機背著手走向臥室,只留下兄弟二人在客廳干瞪眼。
王友才知道老狐貍這是在敲打自己,但現在他必須沉住氣,不度過眼前的危機,一切的秋后算賬都是空想。
胡英韶慢悠悠來到臥室,確定門窗都關嚴實后接通電話。
“東西都到手了?”
“到手了,兩份都到手了!”
那邊貌似剛做完劇烈運動,聽上去氣喘吁吁的。
“嗯,知道該怎么做吧?”
“明白!”
胡英韶掛斷電話,重新回到客廳,臉上做出一副十分為難的表情。
“友才啊,這次我可能幫不了你了。”
“為什么?”王友才拼命壓制住自己的怒火。
胡英韶嘆了口氣:“具體為什么我不能回答你,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你懂吧?”
當然,這話完全是在胡扯,單純是因為剛剛那通電話,徹底抽走了王友才的所有底牌。
他沒有了魚死網破的能力,胡英韶自然不需要再顧忌了。
不過眼線這兄弟二人還在自己面前,他也不好徹底激怒二人,尤其是王友德這個大塊頭,處理起來會很麻煩。
胡英韶安撫道:“先別生氣,雖然我幫不了你,但把那個乞丐盡快從緝毒隊移交到刑警隊這事,我會加快進度,回頭我會把押運路線發給你,你先把這事準備好吧。”
“行。”
這個字伴隨著幾個吐沫星子,從王友才嘴里蹦出來。
事已至此,他也不在說什么廢話,直接起身帶著王友德離開。
臨走前,王友才還惡狠狠的看了胡英韶一眼:“希望您別后悔。”
砰咚一聲,防盜門被狠狠摔上。
“呵呵…呵哈哈,后悔?”
胡英韶在王友才離開后再也壓制不住笑意。
他抬手把對面的兩杯茶倒入水方:“兩塊錢一包的茶渣也叫好茶?給你這種人泡好茶就是浪費。”
胡英韶端起自己的茶杯吸了一口:“雖然兄弟倆有一個還算聰明,但終究只是兩個鄉下來的泥腿子,把你的底牌抽走你拿什么跟我斗?”
他走到陽臺,面色不屑的看著逐漸遠去的車輛:“不過是千花市的勢力拼圖正好缺一塊,你走狗屎運被大人選上了而已。
沒有我們一群人給你站臺,你真以為憑自己的能力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搞笑。”
胡英韶睜開半瞇著的雙眼,他的眼中滿是高傲,在望著遠方的車輛時,還帶上了一絲嫌惡。
“從一個鄉下的泥腿子爬到這種地位,享受了這么多年的榮華富貴,哪怕只是暫時的,你們這輩子也算值了。
所以乖乖的發揮好自己最后的余熱,然后…和你們鄉下的黃土融為一體!”
胡英韶把手中的茶水潑出陽臺,仿佛是在祭奠王友才兄弟二人,又好像是想到兩人身上的土腥味被惡心到了。
他放下茶杯回到臥室,取下墻上的一副字畫,把手伸進暗格。
然后從里面掏出了一張面具。
準確來說是右半邊笑臉,左半邊哭臉的雙面面具。
胡英韶緩緩把這張面具貼到臉上,感受著逐漸輕盈靈活的肉體,他長舒一口氣:“呼…年輕的感覺真好啊。”
胡英韶閉上眼,嘗試用精神連接面具的數據庫,結果卻是毫無反應。
“大人說過,等這次的任務完成后,我就可以隨意從里面獲取知識了…”
胡英韶不自覺的單手握住筆筒,厚達一厘米的金屬筆筒在他手上逐漸變形。
每次帶上面具后,他都忍不住嘗試一下,自己經過強化的身體力量。
因為這是他摘下面具后,那具老邁的身軀絕對無法體會的感覺。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一輩子都帶著面具生活。
畢竟這種年輕的感覺,所有老年人都無法拒絕。
王友才帶著弟弟離開小區后一言不發,車內氣氛十分壓抑。
開車的王友德想安慰一下大哥,可是通過后視鏡看到那張陰沉的面孔后,放棄了這個念頭。
打小就跟王友才一起長大的他非常清楚,自己哥哥正處于怒火爆發的邊緣。
在來之前,王友才就因為自家老弟和陶君犯的事而惱火,經過胡英韶這么一折騰,這份火氣更大了。
而那些小勢力的騷擾和試探,還有金平安等人的調查,搶劫案的黑鍋。
這些都充當了助燃劑,使得他內心的怒火更加洶涌。
這時電話鈴聲打破的車廂內的寂靜。
王友才接通電話:“喂?”
“老板,君哥剛剛回來了…”保安低聲說道。
“陶君?剛剛我還讓他老實在家呆著,現在跑回來干什么!”
王友才語氣不善,字里行間充斥著火藥味。
手下一聽就知道老板的心情不好,聲音壓得更低了:“君哥說是您讓他回來的,我感覺有些不對勁才找您確認一下…”
“我什么時候讓他回來了!”
王友才厲聲呵斥道。
可是下一刻,一道電流通過大腦,讓他察覺到一絲不對勁的地方。
王友才急忙追問道:“陶君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君哥回來沒多久,剛離開,他說有條子帶著搜查令要查封我們,讓我們趕緊…”
王友才瞬間漲紅了臉,右手狠狠的砸在車窗上:“去NM的!帶人給老子追!找不到陶君就別回來了!”
這一瞬間他想通了很多事。
為什么胡英韶接了個電話就突然改變態度;
為什么自己這邊的動向和遇到的麻煩,胡英韶都一清二楚。
為什陶君早不打電話晚不打電話,非要在自己即將離開會所時打電話;
為什么陶君會對胡英韶言聽計從,讓他去抓人就抓人,讓他去教訓金平安就去教訓金平安。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陶君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就已經背叛了他。
王友才從后排探出頭來語氣急促的命令道:“德子,趕緊回家!快!”
王友德二話不說,立馬調轉車頭往自己方向跑。
他邊跑邊問:“陶君那家伙出賣我們?為什么現在不回會所?”
王友才急的跟即將進入屠宰場的肉豬一樣:“你別廢話了!動動你的豬腦子!
陶君那個吃里扒外的東西既然從會所辦公室離開,肯定是東西已經到手了!
家里的保險柜還有備份視頻,這份視頻一定要守住,不然一切都完了!”
王友德聞言,立馬把油門踩到底,一路上橫沖直撞剮蹭了好幾輛車,上演了一出現實版GTA。
得虧車子質量好底盤重,不然早就翻車了。
一路上王友德不知道闖了多少紅燈,在無視交通規則的情況下,半個多小時的路程愣是被他縮短到十分鐘。
車子一停下,王友才兄弟二人就沖下車,連車鑰匙都來不及拔。
在看到虛掩著的別墅大門時,王友才的心臟開始劇烈跳動,強烈的恐懼感開始涌上心頭。
他發了瘋似的踹開大門直奔二樓書房。
還沒等他走到書房門口,一股鐵銹味和火星味直充腦門。
王友才呆呆的站在書房門口。
看著一片布滿鐵屑的地板,還有破了個大洞的保險柜,他的心底只有一個念頭。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