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子名士們對待胡漢山的禮節極為周到,起身相迎,還是廳閣內所有才子名士們全都站起來拱手行禮。
顯然是因為臨江仙,胡漢山的名聲大噪,才子名士們把胡漢山當做了大明少有的風流人物。
胡漢山對待廳閣內的才子名士們的態度可就惡劣多了,高高的昂著腦袋,看也不看正在拱手行禮的才子士子們。
甚至帶上了很大折辱意味的不還禮,把拱手行禮的才子名士們晾在那里,一屁股坐在了最前面的官帽椅上。
還表現出與才子名士們一起喝茶很丟身份,直接讓胡二擺上來早就準備好的一套汝窯紅釉茶盞。
大明的五大名窯,以汝窯為最。
胡漢山身邊花梨案幾上的汝窯紅釉茶盞,更是汝窯里上品中的上品,是洪武七年燒制釉變最好的一套貢品。
洪武皇帝賞賜給了左丞相胡惟庸,一直擺放在官邸珍藏,是左丞相官邸內最稀世的珍品之一。
胡漢山為了羞辱這幫子才子名士,做足了準備,從官邸來的時候把這套汝窯紅釉茶盞偷了出來。
又讓胡二帶了幾錢探春貢茶,用自帶的定山西南麓的珍珠泉泉水,沏了一盞好茶。
擺明了是說自詡高雅的才子名士們,拿著官窯茶盞喝松江府岕片茶。
是山豬吃細糠。
從蠻橫進來,昂著腦袋蔑視才子名士們,折辱的不還禮,再到把才子名士們比作山豬。
這一氣呵成的連貫侮辱行為,全是胡漢山早早謀劃好的,為的就是羞辱才子名士們。
尤其是用自帶了一套奢靡茶具,是在說最看重名聲的才子名士們下賤,不配與胡漢山交往。
才子名士們最看重的是名聲,沒了名聲就像老年喪子,痛不欲生到活著比死了還難受。
胡漢山坐在官帽椅上,吹了吹汝窯紅釉茶盞里的熱白氣,幾乎快要笑出聲來了。
對于自己剛才的明智行為,差點樂瘋了。
以這幫子才子名士們的傲骨錚錚,受到這么大的侮辱,估摸著這幫家世顯赫的才子名士們這輩子都沒受到過這么大的侮辱。
還不得生吞活剝了他。
接下來的情況,胡漢山都能想象的到了。
才子名士們一個個義憤填膺,口水四濺的破口大罵胡漢山不當人子。
泥金美人屏風的另一側。
勛貴子弟們瞧見胡漢山這么一連串的舉動,只是看見,勛貴子弟們感同身受的心里忍不住一陣火氣上涌。
太欺負人了。
“這要是能忍得了,本駙馬當場吃人中黃。”陸賢只是看著就忍不了,氣不打一處來的說了一句。
就在勛貴子弟們忍不住要痛扁一頓胡漢山那副賤樣,胡漢山也確實在等著才子名士們用嘴痛扁他。
等了有好幾息的時間。
始終不見才子名士們有任何舉動,胡漢山不滿的看了過去,看完以后更不滿了,臉色都開始難看了。
坐在官帽椅上的才子名士們,沒有受到半點侮辱的樣子,反而是面帶笑容的頻頻點頭。
哪里是受到了侮辱,分明是得到了鼓吹詩詞的欣喜。
胡漢山晃了晃腦袋,感覺自己是在做夢。
上一個只是在才子名士們面前擺譜,顯擺百萬家資的晉商,只是多拿了幾十兩銀子搶走了一名才子的美妓。
就被全金陵的才子名士們口誅筆伐到在金陵待不下去了,全家老小灰溜溜的趕回山西老家了,祖產遭受了重大打擊。
短短一年的時間,從祖產百萬兩白銀,縮減到不足十萬兩白銀。
胡漢山這一串的行為,都不是顯擺,是赤條條的侮辱。
侮辱的還不是一名才子,大半個金陵的才子都被侮辱了,還有不少名滿各地的名士。
結果,才子名士們一點反應都沒有。
勛貴子弟們同樣是看不明白了,難不成才子名士們全都氣暈過去了?
又不像啊,才子名士們睜著眼睛的坐在那里,還有說有笑,甚至是詭異的面帶笑容。
“唉,漢山先生不僅才高八斗,就連文人傲骨都這么的獨樹一幟。”
“佩服,佩服啊,只有這份文人傲骨才能對得起臨江仙的大才。”
“漢山先生已經足夠謙虛了,當年大名鼎鼎的北郭十友之一余堯臣,甚至對著金陵才子們學豬叫。”
不感到屈辱也就算了,一口一個先生,一口一個文人傲骨,還把這份羞辱當成了榮幸。
勛貴子弟們都快氣炸了。
平時,勛貴子弟們路過才子身邊走快了幾步,才子們都像是受到了極大的侮辱,糾集一幫子金陵才子沒完沒了的口誅筆伐。
甚至是多看了一眼酒肆里正在喝酒的才子們,會被當做口誅筆伐的借口。
胡漢山今天的行為,相當于一腳把才子名士們踹倒在地上,還用腳狠狠的碾了幾下臉皮。
臨走了,又往臉皮吐了一口唾沫。
結果,才子名士們一個個站起來拍手叫好,臉皮上被吐了一口唾沫,是一種莫大的榮幸。
“真賤啊。”
胡漢山頭疼的看著才子名士們,費盡心思讓才子名士們罵他,反倒是夸他有文人傲骨。
當真是認同的時候,做什么都是對的,不認同的時候,瞅一眼都是錯的。
余堯臣這事胡漢山知道,這是效仿魏晉時期竹林七賢中的一位學驢叫。
不過,竹林七賢那一位只是標榜自己與世人不同流合污,北郭十友余堯臣是譏諷當時參加詩會的才子們所作詩詞都是豬叫。
胡漢山的本意是想羞辱才子名士們,然后再被才子名士們羞辱,怎么也沒想到反倒成了北郭十友余堯臣那般的文人風骨。
適得其反了。
就在胡漢山頭疼這幫才子名士們不僅不罵他,還因為他寫了一首后世詩詞,不停幫他鼓吹的時候。
勛貴子弟們一起看向了駙馬爺陸賢,他的妻子汝寧公主很是得寵,受到洪武皇帝的喜愛。
這么一位在勛貴子弟里都算頭排人物的駙馬爺,當眾吃人中黃著實是罕見。
駙馬陸賢故意‘咳’了一聲,像是沒感覺到勛貴子弟的視線,硬著頭皮喝完手里的松江府岕片茶。
還沒喝完實在撐不住了,趕緊抬起腳步,一溜煙的功夫消失了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