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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趕飯場

  看著妹妹這小模樣,王素素也憋不住樂了:“咋了?你姐夫說不得不對嗎?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可是天天都盼著上學呢。”

  那時候的孩子確實是這樣。

  除了個別的很珍惜上學的機會,剩下的就是為了能少干點農活,偷偷懶。

  即便是這樣,在農忙的時候,還有上著課就被爹娘叫回家干活的。

  王真真見姐姐也不幫她說話,就噘著嘴巴,支支吾吾道:“可是…可是俺還沒準備好。”

  陳凌在水井旁壓滿一盆水,笑呵呵的道:“這上學又不是上戰場,還有啥要準備的?快來洗手。”

  “你跟姐姐先洗吧。”

  小丫頭拉過來一個小馬扎,托著腮,無精打采的道:“去縣城上學,俺怕生。”

  “這有啥怕生的,我問過了,你那個班也就十來個人,多跟他們在一快玩,很快就熟了。”

  “再說,每天還接你回來呢,又不是住校。”

  陳凌安慰著,王素素也在一旁輕聲勸著。

  小姨子到底年紀還小,到陌生的地方上學,心里緊張是正常的。

  不過小娃娃嘛,也就剛開始這樣,適應起來是很快的。

  不用太過擔心。

  這兩天沒什么要忙的。

  陳凌跑了趟縣城,把小姨子要用的三年級課本買了回來后,也不過才九點多鐘。

  小丫頭年紀小,情緒恢復的也快,這會兒又跑出去玩了,不在家里。

  陳凌就把東西放到屋里,轉身回院子找了根長竹竿出來,走到棗樹跟前,把上邊剩下的棗子全部打了下來。

  前些天建房的時候已經打過一遍了,但是沒打干凈,而且陳凌看著樹上又有點想長二茬棗的跡象,就又是舉著竹竿一頓敲。

  棗樹跟別的樹不同,一般每年是結兩遍果子的。

  但是放任它這樣長也不太好,會影響來年結果,俗話說得好:“有棗三桿子,沒棗三棍子。”,棗樹就得經常打,這樣每年才能多結果子。

  繞著棗樹敲打一通。

  接著把梨樹上的梨也摘了摘,今年的棗子跟梨結的都不少,棗子前前后后加起來,有個五十來斤,平常的老棗樹結果多的時候也就這點了,小點的棗樹也就三十斤左右的棗子。

  梨樹則摘了有滿滿一筐子。

  平時也沒管過它們,讓王素素看了都一陣驚訝。

  她可是記得,前兩年可遠遠達不到這樣的收成。

  棗和梨收拾好。

  陳凌又去跨巷鋤了幾鍬黃土,把碎蘆葦桿子摻進去和成泥,緊靠著東邊的院墻,用磚塊和石頭重新修了幾處鴿子窩。

  鴿子跟雞鴨不一樣。

  不管野鴿子,還是家鴿,都是一夫一妻成對的,一旦結成配偶就會住到一起親密生活,筑巢孵卵,經營自己的小家。

  不像雞鴨,公的留一兩只,剩下全部是母的,能產蛋即可。

  所以鴿子訓好之后,一塊關著就不合適了。

  再者,現在到了秋天,山里入了夜就比較冷。

  就算沒這些鴿子,陳凌也要給鵪鶉把窩修上的。

  天氣冷了之后,家里的雞就不會飛到樹上睡了,而是會回窩,如果還讓鵪鶉占著雞舍,容易打架。

  這樣肯定不行的。

  花了小半晌,把鴿子窩和鵪鶉窩修出來,陳凌就繼續跟王素素一塊坐在門檻上編織草墊子。

  同時跟王素素商量著,棗子今年要留多少合適,剩得多的話就賣掉。

  “棗子跟梨都留上十斤吧,剩下的明天送真真上學的時候,我跟你一塊去賣掉。”

  兩人編織著草墊子,說著話,沒一會兒,王真真領著六妮兒一幫小娃娃進了院子里,去廚房喝了口水后,就一個個的都圍過來,幫著他們兩個編。

  還別說,娃娃們別看年紀小,速度倒是不慢,尤其六妮兒幾個年紀稍微大點的,一看就是在家學過,編織起來像模像樣的,干得非常起勁。

  到了中午陳凌想著他們明天就要上學了,準備留他們在這兒吃飯的,他這幾天也確實是比較閑的,正好有時間給家里張羅東西,擺弄飯菜。

  結果沒等他張嘴,一個個編完半邊草墊子,就眨眼工夫全跑了。

  做好晌午飯后,留著王素素跟小姨子在家吃飯,陳凌就端著碗出去了。

  老長時間沒趕過飯場了,他這是去趕趕飯場。

  這時候,村里的人大多喜歡湊一堆吃飯。

  主要是村里沒啥娛樂活動,也沒個電視看。

  到了吃飯的時候,就端著碗跟左鄰右舍,住得近的人家聚在一起,邊吃邊聊,上談天文地理、國家大事;下講十里八村新鮮事,非常熱鬧。

  有人一碗飯能吃個把鐘頭,人前吃到人后。

  趕飯場,也是極有趣的。

  今天陳凌出來趕飯場,主要是剛剛大隊的喇叭喊獵槍到了,村里肯定熱鬧,正好去看看咋回事。

  他們附近這邊吃飯聚堆,喜歡往崔瘸子家門前跑。

  主要是崔瘸子家有象棋、有撲克麻將,沒農活要忙的時候,吃完飯就能擺上陣勢,打牌下棋,用來消磨時間。

  這會兒工夫,崔瘸子家門前果然已經相當熱鬧了。

  不少小娃娃圍著大樹嘻嘻哈哈的打鬧著,大人們則一個個端著海碗,缽子,或蹲在墻角,或坐在椅子上,更有不講究的,直接找塊磚頭,坐在地上。

  農村的貧富差距不大,各家的晌午飯也差不多,不是掛面,就是疙瘩湯,要不就是煮的稀飯,放點紅薯干,更有省事的,直接拿兩個饅頭,插一塊咸菜疙瘩就出來了。

  陳凌家這兩天吃得清淡,晌午也就是疙瘩湯,素包子,走過來后,和人打過招呼,就跟陳玉強、陳澤幾個年輕的蹲到一塊,呼嚕呼嚕的喝著湯,聽其他人說話。

  “怪不得都說閏七不閏八,閏八動刀殺哩,瞧今年這年景,走了水災,又鬧狼災,妥妥的災年嘞,不安生喲。”

“說這沒用,都是在地里刨食的老百姓,能有啥辦法?聽支書說了,咱們縣里前幾天就組織了打狼隊,騎著摩托扛著槍挨個村轉悠,這就是不想往下派獵槍,怕這家有仇那家有怨,給鬧出亂子,結果前天晚上在桃樹溝碰上狼群下山把那些小年輕嚇了個半死,別說打狼了,小命差點交代了,就縣里那些人,屁用不頂,也就是因為這個,才給松口給獵槍哩。”谷  “二叔,你覺得咱們七隊能分到幾桿獵槍?”

  “起碼得有個五六桿吧,立獻跟大志肯定都有份,這就兩桿出去了,剩下的咱們這么些人,還能分不了三四桿槍?要是手生也別怕,就可著勁兒練唄。”

  “說到這個,咱們村里自己的巡邏隊,也馬上輪到咱們七隊守夜了,到時候多去幾個人,怎么也得摸摸槍,打兩梭子子彈吧。”

  這話果然讓小年輕的一個個都興奮起來,你一言我一語的,好不熱鬧。

  陳凌吃著飯,聽著談話,大概也了解了最近的情況。

  其實說起來現在對獵槍的管控說嚴格也不算太嚴格,政策上全面禁槍還得等明年,也就是一九九六年才施行的。

  他們這邊,就是前幾年鬧得太狠,老出人命,才不得不派人到各個村鎮來收繳,導致村里好些小年輕都沒咋打過槍。

  但是這邊畢竟是在山里,野物也多,碰到特殊情況,還是會派發下來的。

  不過平日里肯定還是不會讓村民們自家持有。

  “富貴叔,俺跟二叔說了,八月二十輪到咱們七隊守夜哩,到時候俺跟水娃子去,你也去。”

  陳玉強湊到他跟前說了句。

  他二叔就是陳國平的兄弟,陳國興,村里的電工,現在陳玉強也跟著這個二叔在干,以后要接陳國興的班。

  “行啊。”

  陳凌飯也吃好了,放下碗筷問道:“這陣子山上的狼天天后半夜叫喚,其他幾個隊的人碰見過狼下山沒有?”

  “狼下山?沒有吧。倒是學成跟聚翔叔說聽到過動靜,就是聚翔叔后半夜睡得沉,醒來后只聽到苞米地里嘎吱嘎吱響,也不知道是不是狼在吃東西,反正村里的狗是沒咋叫。”

  陳玉強想了想,搖搖頭答道。

  說著話,這時陳澤也回家放好碗筷了,懷里抱著個穿開襠褲的娃娃,走過來就推到陳凌跟前:“小毛快叫舅舅,這個舅舅身上整天揣著糖,你叫了就給你糖吃。”

  這是他姐姐陳芳家的兒子,中秋來了要住兩天。

  聽陳澤這么說,就叫了陳凌一聲舅舅,眼巴巴的看著他,等著給糖。

  “哎喲,舅舅今天還真沒往身上揣糖。”

  陳凌拍了拍口袋,啥糖也沒放,只摸到一個煙盒:“要不,小毛先來根煙抽,舅舅這可是好煙。”

  陳澤見狀直瞪眼:“你個富貴,跟娃娃也鬧。”

  倒是把小毛逗得咯咯笑,還真伸手來拿。

  陳凌一把將這娃抱起來:“哈哈,舅舅逗你玩的,這可不能拿。走,舅舅去給你買糖。”

  瘸子社就在跟前,他也不往家走了,花了五毛錢就每樣糖買了幾塊,給小毛的衣兜子裝得滿滿的。

  “吃完去舅舅家拿,舅舅家糖多著呢。”

  “知道了舅舅。”

  這娃倒挺乖,給買了糖就老老實實地坐在陳凌跟陳澤他們身后的石頭上,聽他們說話。

  閑聊了會兒,見漢子們已經開始湊堆下棋打牌了,陳凌該聽的也聽到了,沒再待下去,轉身拿上碗筷回了家。

  下午沒什么事,陳凌就拉著媳婦小睡了會兒。

  三點多的時候醒來,剛說要倒杯水喝,就聽院里一陣雞飛狗跳,往外一看,原來是那三只小憨皮子,閑著沒事又去雞舍找茬了,自家的雞戰斗力不弱,它們吃過虧也不太敢招惹。

  這是王真真帶過來的幾只土雞,一直也沒殺就放到雞舍養著,結果這三個小東西覺得碰到了好欺負的,三天兩頭過來撩撥。

  偏偏這些土雞還很害怕黃皮子,它們一過來就嚇得跟什么似的,老是被攆的滿院子亂飛亂跳,讓三個小憨皮子越發得寸進尺,有空就來找樂子。

  “去去去,小金,把它們趕出去。”

  陳凌剛睡醒,被鬧騰的有點心煩,屋子也沒出,就讓小金把三個小憨皮子趕出去了。

  這三個小東西現在也長大了,灰撲撲的毛發也換了兩茬,現在已經變成了棕黃色,和成年的黃皮子區別不大。

  小黃和小胖也不再管它們,平時白天就悶在那處老宅子里不出來,天黑才來家里轉轉,幫著逮逮家里藏匿的老鼠和蛇。

  王真真剛來那幾天,還驚奇了好一陣子。

  但是這幾個黃皮子都不搭理她,慢慢的也就失去了興趣。

  這時,王素素也從床上起來,往外看了看:“真真又跑出去了?這妮子,不是讓她吃了飯睡會兒嗎。”

  剛才院里鬧騰,也不見王真真出來,王素素以為妹妹又出去玩了。

  “不知道,我去看看。”

  結果陳凌走到東屋,就看到小丫頭安安靜靜地蹲在床邊,比對著課本的尺寸大小裁著紙,又在書脊的位置剪開豁口,留好位置,隨后沿著書頁折疊、摁壓,慢慢捋平,小模樣認真無比。

  包書皮的紙,用的是趙大海送油畫的時候,外邊包的牛皮紙,韌實有勁,不容易磨損,就是包好之后沒有掛歷紙包的好看精致。

  但這也沒啥,陳凌他們小時候用的還是洋灰袋子跟尿素袋子呢,不照樣過來了嗎?

  現在的娃娃也不講究這個。

  “真真包書皮呢,你姐姐還以為你又跑出去玩了。”

  陳凌走過去瞧了瞧,新買的文具盒,作業本,橡皮跟筆也都擺出來了,這家伙還真像那么回事。

  王素素也走了過來,說道:“課本包好了就先放在被褥底下,壓一晚上。書包給你縫好了,在衣柜上掛著,你去拿過來吧。”

  “知道了。”

  小丫頭點點頭,轉過身沖陳凌皺著鼻子哼了聲,甩著辮子向堂屋去了。

  把陳凌搞得一陣摸不到頭腦:“這…我又怎么著她了?”

  王素素見狀抿嘴一笑:“肯定晌午沒睡好發脾氣呢。我去燒壺水,待會兒給你們兩個剪剪頭發。”

  “行,你先給真真剪吧,我再去割點蘆葦回來。”

  中午睡了一覺,趁這個工夫,陳凌也想出去活動活動。

  就又趕著牛車,去村南老河灣割了車蘆葦回來,這玩意兒編草墊子得提前割下來,要晾曬干才行。

  換做往年,是不用費這力氣的,直接從村外的麥秸垛拉點麥秸回來就行,不過今年麥秸垛都被大水沖散了,漚在了各家農田里,早就化成了肥料。

  今年想用現成的麥秸,可是沒地兒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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