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獸的慘嚎聲還在繼續,尤其發現陳凌接近過來,叫得更厲害了,“嗷嗷嗷”的慘叫聲,跟野豬似的,不過卻比野豬的叫聲要尖銳許多。
它不停掙扎,想要逃脫,但很可惜,面對壯碩如牛的黑娃,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倒讓頭上與脖頸上的血流得更快了,叫得也更凄慘。
陳凌聽得心煩意亂的,就從洞天抽出一根扁擔,讓黑娃起開。
結果,沒想到這家伙的性情還挺兇悍,黑娃松開后,還有膽子沖他們吼,帶著滿身的血,齜牙咧嘴的叫著向陳凌野蠻沖撞過來。
陳凌見此怕血污沾到身上,就稍稍避開,掄起扁擔對著這小野獸的腦瓜子就是一下。
“嗷”的一嗓子,那野獸發出一聲慘嚎,就踉蹌著撲倒在地,很快斷了氣。
這下陳凌也終于知道這怪模怪樣的小野獸是啥東西了…
竟是只獾子。
獾子是豬獾的土叫法,一般也就土狗那么大,四條腿短小肥壯,頭大頸粗,眼小耳小,長相笨拙,發怒的時候會發出類似豬叫的聲音,還長著類似豬一樣的拱嘴,所以就被叫做豬獾。
這個玩意兒屬于夜間生物,白天就躲在洞穴里不出來,晚上才出來覓食呢,因此不常被人看到。
陳凌也是兩輩子加起來都沒見過幾次,記憶還停留在小時候,起初好像為了治燙傷還是啥傷來著,外公特意去隔壁村子求來一只,用熬的油涂抹在患處,效果出奇得好。
后來夏天在院里乘涼,他的小兄弟不知被啥毒蟲給咬了,發炎腫大,先是奇癢無比后來又疼得要命,好像也是用的這玩意兒的油給涂抹了幾次,才治好的。
這些記憶也都比較模糊了。
印象最為深刻的還是前世網絡發達以后,在網上查詢魯迅先生筆下的‘猹’為何物的時候,才對家鄉的獾子有了清楚的認知。
之前他只當猹這玩意兒就是老家的獾子呢,畢竟獾子也偷瓜嘛,后來知道了,獾子是豬獾,也有地方叫獾豬,而猹則是狗獾,這兩個是不同的生物。
中有一段閏土和迅哥兒的對話,是這樣的:
“晚上我和爹去管西瓜去,你也去。”
“管賊么?”
“不是。走路的人渴了摘一個瓜吃,我們這里不算偷的。要管的是獾豬,刺猬,猹。月亮地下,你聽,‘沙沙’地響了,猹在咬瓜了。你便捏了胡叉,輕輕地走去…”
看吧,這段描寫猹的,其實已經清楚地把豬獾與猹區分開了。
“就是不知道這玩意兒的肉騷不騷,做出來好不好吃,魯迅先生也沒提起過。”
陳凌用扁擔撥動了幾下獾子的尸體,發現還挺有分量的,起碼有個二三十斤,就提著一根后腿收進了洞天:“多少是塊肉,不能浪費了,實在不行就熬成油,有誰想用的時候也能用到不是?”
這樣想著,心里卻忍不住有些感慨,也有些好笑,看來不知不覺之間,被自家媳婦影響的,他現在也變得越來越知道勤儉持家了。
“咦?這獾子的毛看著好眼熟啊!”
等轉過頭來,無意間瞥了眼地上的獾子毛,陳凌愣了愣。
細細的回想了一下,腦海里又記起一件事來。
大概兩三個月前的時候,記得剛栽種上樹苗不久,有一次小白牛就被墳地里的東西嚇得不輕,他進去找了找,啥也沒看到,就只發現了一處洞穴,洞口就有這種灰白色的質地粗硬的毛發。
之前還不知道是啥,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原來是獾子。
“沒想到附近早就有獾子活動。也還好,我之前種啥東西都是即種即收,普通的菜長得也不快,不然被獾子這東西盯上,還真經不起它們禍害。”
獾子這玩意兒喜歡吃昆蟲和小動物,像蚯蚓、青蛙、老鼠等都是它們的食物。
但最招人恨的是偷吃莊稼,玉米、花生、紅薯、西瓜,或許是這些東西有甜味,它們禍害起來是非常起勁的,破壞程度僅次于野豬,而自家蔬菜少不得溪水澆灌,就算經過稀釋也有特殊味道,對生物有極強的吸引力。
難保不被獾子盯上。
陳凌望了望還在灌木叢那邊不斷刨土的小金,心說可能這就已經盯上了,洪水后也基本沒人來,就把洞穴從墳地里遷到了這邊。
“別挖了小金,獾子洞深得很,還七拐八拐的,白費那力氣干啥。”
洞穴周圍的土都刨出來一堆了,還沒抓到獵物,小金挺不甘心的,但陳凌不讓它挖了,它也就聽話的停止了挖掘,跑到他跟前搖著尾巴,哼唧著撒嬌,它也是多少有些氣餒。
“好了好了,先放它們一馬,晚上我們再來一趟,它們還不跑的話,我們就拿煙熏,用水灌,不怕它們不出來。”
陳凌摸了摸小金的腦袋安撫道。
獾子這玩意兒穴居,喜歡在荒丘、路旁、田埂等處挖掘洞穴,也侵占其他獸類的洞穴,比如山貍子洞、狐貍洞。
但經常就算搶了別人的老窩,它們也會重新擴建的。
獾子的前爪異常鋒利,挖起洞來非常快,一般是直上直下的,最深的能有十米,普通的也有數米深淺,等到產崽兒期的時候還會橫向挖掘,四通八達的,留出其他洞口來逃跑,很有狡兔三窟的意味。
他剛才聽洞穴里的動靜,顯然不止一只獾子,多半就是在哺育期,這時候的獾子洞,天知道挖到哪里去了。
小金跟它們較勁,純屬白費力氣。
把兩只狗安撫了一下,又放了會兒鴿子。
之后他繞著自家果林轉了轉,發現山腳的小水溝也變寬了,有青碧色的水在流淌,往西北處的山根下走了走,竟也有水從山上流下來,注入到水溝之中。只是水流很細小,也不如南山處的山泉水清澈,應該也是這次的雨太大了,在山上低凹處蓄了不少水,這是流下來的。
本來這沒什么值得稀奇的,但陳凌發現,水溝四周居然有不少野物的足跡和糞便,雜草間還有吃剩下的骨頭羽毛之類的,明顯是山里野物的蹤跡,就是憑借這些簡單的痕跡,看不出來都是啥東西留下的。
他連獾子毛都認不出,這些東西就更別提了,只知道留下痕跡的肯定不是一種野物。
“這家伙,晚上還是不來了,萬一有狼和野豬下山,不是我能招架得住的。”
陳凌心里警惕起來。
原本想趁傍晚天氣涼爽,來鋤鋤草,澆澆水的。
現在看來還是算了,明天清晨來也一樣。
眼見著到了正午,日頭越發毒辣,熱的兩只狗都沒力氣亂跑了,吐著舌頭跟在陳凌身邊,慢慢走著,連不遠處的墳頭上幾只探頭探腦的山貍子也沒心思去追了。
陳凌瞄了兩眼,就撿了塊土坷垃,用力的丟了過去,嚇得這些山貍子急忙把腦袋縮回了洞里,等他走遠才炸著毛出來大聲叫著控訴。
這東西跟獾子一樣,喜歡在地上打洞,尤其喜歡在墳地里,而且叫聲還難聽得很,所以村民們見了都覺得晦氣。
“天太熱了,走,咱們回家。”
陳凌叫上狗,喚回來鴿子,就起身往家里走。
現在村里各家各戶的房子基本都建到一半了,有的人家里丁口多,建房速度快,現在已經建好,并圈起了圍墻。
陳凌走到村里的時候,王立山一家正蹲在墻角的樹下吃飯,他家圍墻也弄好了,正在軋院子。
見到陳凌帶著狗走來,他頓時叫道:“咦?這不是獾子嗎?這玩意兒滑溜得很,可不好逮,你從哪兒捉的?”
“在山腳的田里,家里狗發現了個獾子洞,住了一窩獾子。可惜這玩意兒藏得深,就逮到一只。”
往家走的時候,陳凌就把獾子取了出來,讓黑娃叼著,不然回到家就不好往外拿了。
二十多斤的獾子,這點重量對黑娃來說輕而易舉,但讓其他人看到還是挺驚奇的,對獾子驚訝的同時也很是羨慕陳凌,心說有兩條這樣的狗,富貴這娃還真是有福氣,不咋干活也快頓頓有肉了。
“你家狗就是靈,這是聞到了獾子身上的那股子騷氣,今天你娃有口福了,立獻前些年套到過一只,那家伙比羊肉鮮,比狗肉香,老帶勁了。”
王立山說著,都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周圍人家也對獾子評頭論足起來。
“獾子肉真有這么好吃?”
陳凌好奇的問道,野物腥膻氣重,大多難處理,他記得獾子這玩意兒熬出來的油聞著都有股子怪味道。
這時,在附近住著的陳大志聽到動靜,拎著菜刀就跑了出來,看到黑娃嘴里叼的獾子,頓時大笑:“哈哈,富貴你還真是撿到了。獾子這玩意兒賊精賊精的,都是摸了黑才從老窩爬出來哩。前幾年種草莓的時候碰見過一只,夜里俺跟你嫂子拿鋤頭追,結果把它逼急了還抓人咬人,兇得很。”
“不過確實好吃,去了腥臊氣后,用土鍋炒完再燜,那味道絕了,神仙吃了也站不穩。”
陳凌聽得被勾起了饞蟲,但這東西他沒做過,還真不會處理,心想用溪水泡上也不知能不能行。
結果眾人見到他這模樣都笑起來,王立山又說:“你不會拾掇沒事,俺給你支個招,你待會去國平大哥家走一趟,就說準備燉肉,給他要點調料,秀芬大嫂攢了好些味稀奇古怪的藥材哩,去腥增香怎么用怎么好,處理個獾子還不簡單。”
陳凌聽后眼睛亮了,“這個靠譜,我回去就試試,等獾子肉做出來,大伙兒都來嘗嘗。”
大家饞歸饞,但陳凌說了這話,誰好意思真答應呢,就半開玩笑的說這點獾子肉不夠幾個人吃的,去他家吃還得搭上瓶酒,不劃算。
“這話說的,來我家還帶啥酒?獾子少見,咱不就為吃個新鮮嗎?”
結果眾人只笑,并不肯應。
倒是陳三桂的兒子陳寶栓挺意動的:“富貴,晚上來俺家打平伙咋樣,正好剛堵了窩鵓鴿,加上你的獾子肉,那絕對香得很。俺達那還有好酒,咱們晚上不醉不歸。”
沒等陳凌說啥,旁邊幾個人就聽不下去了。
“你可拉倒吧,一窩鵓鴿才幾兩肉,還好意思說打平伙哩。”
有說話難聽的更不留情面,吸溜著野菜掛面嚷嚷道:“你個賣媳婦的,別是看富貴身子骨壯,比楊鋼蛋氣力還大,想讓你媳婦借種吧。”
這話不知咋回事,好像還真戳到陳寶栓肺管子似的,本來就醬紅的臉色一下青紅交加,連罵幾句日你祖宗的,你家才借種,就扭頭呼哧呼哧的回家了。
其他人聽了笑得更歡。
“不懂事的玩意兒,凈給三桂叔臉上抹黑,富貴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陳凌聞言也覺得有些好笑,沒想到自己現在地位還拔高了,也有人跟自己說不要跟別人一般見識了。
隨后瞄了眼陳寶栓的家說道:“寶栓跟香草兩口子不是挺難纏的嗎?以前替喜子說兩句好話都上別人家堵門了,立輝哥你也不怕人家跟你鬧。”
“怕個啥?這混球現在指望著別人幫他建房呢,再敢炸刺,你看誰還搭理他?要不是大伙兒看三桂叔的臉面,就靠他們兩口子,他這房子能建起來才怪哩。”
王立輝說著沖王立山努了努下巴,別的不說,他們這幫親叔伯兄弟都住在邊上呢,誰來撒潑也不怵。
陳凌這才恍然。
“富貴你仔細著點,香草那婆娘別看潑辣,骨子里騷得很,沒看這段日子打扮的花枝招展,沒事就站門口招漢子哩。聽說還舍下了臉面,去秀芬大嫂那里求了好幾次偏方了,你可別被沾上。”
王立輝這人嘴上不把門,把陳凌也搞得臉色黑下來,無語至極。
他也不敢跟這伙兒漢子閑扯了,叫上兩只狗就回了家。
結果又惹得一通怪叫,說這娃到底年歲小,臉還是太嫩,這才哪到哪呢,真正帶葷的他還沒往外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