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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9 隱藏實力

  戶部尚書金廉掌管大明國庫,北方糧價飛漲以及各地發生的饑荒,可以說包括沉憶辰在內,沒有誰比他更加明白民生艱難。

  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正統年間國庫就已經空虛,南征麓川還是靠著明英宗朱祁鎮拿出內帑,才咬牙硬打了下去。后續親征北伐,更是把大明最后一絲國力都給榨干凈了,金廉望著空空如也的國庫,加上無法得罪朝中同僚,屬實不知道該如何賑災濟民。

  沉憶辰此舉,算是做了金廉想做,卻無力又不敢去做的事情。于公于私,他這聲感謝是發自內心,替將士跟百姓慶幸!

  “大司徒謬贊,在下擔當不起,此乃身為閣臣的份內之事罷了。”

  沉憶辰謙虛的擺了擺手,事實上當你踏入了權力中樞,并且掌控著朝政部分至高決策權,那么就必然得為天下蒼生負責。

  權力跟義務很多時候是統一的,只可惜絕大多數朝中官員,在渾濁的官海沉浮數十年后忘卻了這一點。

  就在金廉跟沉憶辰互相恭維跟謙讓的時候,站在值房外面的中書舍人趙然元突然推門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抹驚慌的神色。

  “下官冒昧打擾,剛才通政司蕭通政派人傳達了一條消息,沉閣老要不借一步說話?”

  蕭彝派人傳來消息?

  聽到趙然元的稟告沉憶辰滿心疑惑,通政司主要職責就是負責內外章疏傳遞,以及臣民密封申訴等事項,僅僅是個中間轉圜的衙門。

  正常情況下事關政務的奏章消息,最終都得送達內閣進行票擬,然后再到皇帝那里或者司禮監由秉筆太監進行批紅。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讓一向穩重的蕭彝如此焦急,等不及走完政務流程,提前派人來告知自己呢?

  “無妨,趙中書直接說吧。”

  沉憶辰沒有刻意避開金廉,畢竟南征軍一事都已經告知對方,再怎么隱秘的政務理論上都高不過二帝相爭的局勢變化。

  “是,下官遵命。”

  “通政司那邊傳來消息,成山候聯合都御使率領著五城兵馬司,準備查封成國公府名下的糧鋪,罪名是哄抬糧價獲利,當查捕罰沒非法獲取,以及主事者笞四十。”

  聽完趙然元的稟告,沉憶辰臉上流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自己都沒想過動用權力手段,僅僅是靠著“商業”競爭去打壓糧價。

  結果沒想到會昌伯孫忠等人,敗局已定的情況下來個倒打一耙,準備強行查封糧鋪來扭轉局勢,還真以為現在是皇太后孫氏干政時期嗎?

  亦或者他們認為太上皇朱祁鎮從漠北歸來,就能立馬顛覆現任皇帝的大統之位?

  “真是無法無天!”

  沉憶辰都還沒有表態,站在一旁的戶部尚書金廉聽到后,立馬感到火冒三丈怒斥了一句。

  官場是要講游戲規則的,會昌伯孫忠等人很明顯就是玩不下去掀桌子,況且發的還是天災戰亂這種國難財。王驥再如何內心偏向于太上皇朱祁鎮,只要還有一絲為官的責任,甚至是一絲為人的良知,就不可能贊同這種事情的發生。

  “大司徒還請息怒,既然會昌伯想玩,那本閣部這次就跟他玩個痛快。”

  沉憶辰本來是平和的語氣,可是話越說到后面,就出現了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冰冷。

  京師城內幾家成國公府名下的糧鋪,出現了大批五城兵馬司的官兵,特別是其中最大的一家鋪子門前,赫然站立著身穿麒麟服的成山候王通,以及身穿緋袍的都御使王文。

  要知道五城兵馬司并不是什么頂尖衙門,名號聽著很響亮,職權范圍更類似于后世的城管,最多再加點巡捕盜賊的權限。

  正常情況下五城兵馬司辦桉,是不可能出現什么緋袍大員到場,更不可能出現大明勛戚領隊。當看到成山候跟都御使的官銜牌后,糧鋪掌柜立馬就意識到事情不妙,一邊派人前往成國公府通知大公子朱儀,自己則趕忙出去打個圓場。

  “小的拜見成安候跟王都憲,不知大駕光臨有何貴干。”

  掌柜滿臉賠笑的上去行個大禮,能坐到京師大商行的掌柜位置,毫無意識都是個人精。哪怕明知道對方來者不善,但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

  “本官收到舉報,成國公府名下幾家糧鋪,這段時日趁機哄抬糧價賺取不義之財。依照《大明會典》規定,當罰沒違法錢財贓物,以及查捕相惑而亂取利者!”

  都御使王文語氣冷澹的說出這段話,他其實本不愿意往死里得罪沉憶辰站在對立面,可是當利益集團眾人均已做出的抉擇,就沒有他一個人反對的余地。

  并且身為大明三法司之一的主官,想要查捕糧鋪跟“取利者”,還非他出面不可。否則單單靠著勛戚,很難在沒有圣旨到前提下調動五城兵馬司,并且拿人問罪。

  事到如今,王文只能一條道走到黑。

  “王都憲冤枉,小的這家糧鋪乃是成國公府產業,這些年來經營一直都是奉公守法,出售米糧均是市場價,怎會做出哄抬物價斂財之舉?”

  面對掌柜的含冤辯解,王文不為所動的回道:“有沒有違法不是你說了算,得讓五城兵馬司查封后調查取證,趕緊把賬本跟庫房鑰匙交出來,免得受皮肉之苦。”

  說罷,王文就準備大手一揮,號令身后的五城兵馬司官兵入店查封。

  “王都憲,我家大公子正在趕來的路上,要不先入店喝杯茶再行商議?”

  糧鋪掌柜明白這種局勢,不是自己這個小人物能平息事端,只能把大公子朱儀給搬了出來,希望對方看在成國公府的份上給個薄面。

  如果朱勇還是昔日的大明國公,哪怕雙方處于不同陣營,會昌伯孫忠等人也得給這個面子。但是現在今非昔比,成國公朱勇不僅僅背叛了太上皇,就連新君都處處打壓削弱,注定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沒有了成國公的爵位,單單靠著一個閑賦在家的都督同知朱儀,放在武將高官多如狗的京師又算的了什么?

  成山候王通可不像都御使王文那樣瞻前顧后,只見他滿臉不耐煩的說道:“別說是什么大公子朱儀,今日就算是朱勇來了都沒用,鋪子查封定了!”

  說完這句話后,成安候王通直接推開了擋在面前的糧鋪掌柜,準備親自率領著五城兵馬司官兵沖入店內查封。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渾厚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成安候,那不知本閣部來了有沒有用。”

  伴隨著聲音來源望去,沉憶辰正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身后跟著蒼火頭等十來個護衛。他得知消息后第一時間便從宮內出來,只能說蕭彝傳遞消息真是及時,趕在了五城兵馬司查封之前到達。

  沉憶辰的突然出現,讓遠遠圍觀的京師老百姓一陣驚呼,他們沒有想到查封一家糧鋪的小場面,不但由侯爵跟都御使親自帶隊,現在就連閣老都卷入其中。

  “沉閣老來了,看來終究是血脈相連,成國公府衰敗后得靠他來撐起牌匾。”

  “聽說成國公府糧鋪這段時日大量放糧,源頭就來自于沉閣老從南方運來的米糧,你們說這次查封會不會與此事有關?”

  “沉閣老從南方運來米糧賑災濟民,如今卻要遭受查封,真是好人沒好報!”

  圍觀的老百姓議論紛紛,猜測著背后到底發生了什么,此事卻出現了一道譏諷的聲音:“呵,好人!”

  “一丘之貉罷了,成國公府糧鋪放出的米糧,每石售價高達二兩,這也配賑災濟民四字?”

  “沒錯,當初還是宣傳平價放糧,結果價格卻越來越貴,咱們老百姓根本就買不到,沽名釣譽說的就是這種。”

  “據說收購成國公府糧鋪米糧的,也是京師的勛貴大臣,現在看來怕是狗咬狗一嘴毛。”

  老百姓是非觀念是純樸的,沉憶辰為了引誘會昌伯孫忠等人上鉤,確實變相配合哄抬了糧價。另外整個放糧過程中,米糧事實上也沒有在市場中流通,雙方更像是玩著“資本”的游戲。

  不過哪怕如此,依舊還是有人站出來替沉憶辰說話道:“無憑無據的話就不要亂說了,至少最近官府開設了大量粥棚,總算是讓人看到了希望。”

  “對啊,遼東那邊據說馬上要打起來,連連戰亂沉閣老還能展開援助,總比年初等死要強多了吧。”

  “唉,這世道朝廷跟百姓都難,沉閣老盡力了。”

  圍觀百姓的各種議論,某種意義代表著京師這段時間來的輿論走向,更彰顯出最為底層民眾的承受力。

  只是這些討論聲音,傳不到成山候王通的耳中,他轉身看到沉憶辰一步步朝自己走來,臉上神情瞬間陰沉無比。對方的反應速度太快了,現在賬本跟存糧還沒掌控在手中,就意味著沒有足夠定罪的證據。

  說實話,哪怕身為大明侯爵,王通心中都沒用面對沉憶辰的絕對底氣。

  “沉學士,本侯正在依法辦桉,還望不要把事情給搞的太難堪。”

  成山候王通冷冷警告了一句,他知道沉憶辰趕過來是為了阻攔查封糧鋪,可事已至此沒有回頭路可言,如果拿不到賬本跟囤積米糧的證據,那么導致的后果可能連勛戚都背不住。

  “本閣部不知成山候依的是什么法,號令五城兵馬司可有圣旨行事?”

  沉憶辰緩步走到了成山候王通跟前,面無表情的朝他質問了一句。

  王通除了爵位在身外,還執掌京營有著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同知官銜。明朝兵權兩分,兵部掌管著調兵權,五軍都督府掌管著統兵權。

  理論上王通是有著統帥兵馬的權力,可問題是五城兵馬司并不在五軍都督府的管轄范圍之內,除非有皇帝下達的圣旨,否則他無權號令。

  程序正義都沒有,王通憑什么在自己面前說依法辦桉?

  沉憶辰這一問,讓成山候王通啞然,根本無法回答。以往五成兵馬司查封個區區商鋪,哪需要涉及到圣旨的層面,還不是派人說封了就封了。

  望著成山候王通無言以對,站在一旁的都御使王文暗暗嘆了一口氣。勛戚武將很多時候簡單粗暴慣了,壓根沒有關注什么大明律法,五城兵馬司其實本身就有著單獨執法的權力,只能不能由勛戚來領隊罷了。

  成山候偏偏要主動站出來說個什么依法辦桉,結果被沉憶辰帶入了文字陷阱中,于是乎都御使王文只能站出來道:“沉中堂,成山候僅僅過來協助辦桉,此事主要是交由五城兵馬司處置。”

  對于都御使王文的回答,沉憶辰臉上流露出一種玩味的笑容,其實這種程序規章的辯解,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連身為三法司主官之一的王文,連號令五城兵馬司的權限都不明白,那意味著整個大明律法混亂不堪。

  不過對于《大明律》跟《大明會典》等等法典,其中條條款款的熟悉程度,沉憶辰敢說自己不輸于任何一名三法司官員。

  只見他滿臉嘲弄的問道:“那么王都憲可還記得,五城兵馬司隸屬于何部門?”

  “本官當然知道,五城兵馬司隸屬于…”

  話到嘴邊的時候,王文臉上神情一變,把想說的詞匯給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原因很簡單,五城兵馬司直屬統帥部門,正是六部之一的兵部。好巧不巧的是,沉憶辰除了殿閣大學士身份,他身上的加銜是兵部右侍郎。

  雖然沉憶辰的兵部侍郎是加銜,僅僅是為了讓閣臣不至于官銜太低,并不會參與到兵部日常的事務中。但有了這個兵部侍郎的身份,從法理層面上就意味著他是五城兵馬司的直屬長官!

  也就是說成山候王文等人想要符合程序正義,就沒有權限親自號令,得讓五城兵馬司以單獨的名義去查封糧鋪。可問題是沉憶辰乃他們的直屬上官,實打實的有著號令五城兵馬司權力,簡直就是歪打正著把兵權給送上門了。

  剎那間,無論是成山候王通,還是都御使王文,一張臉都綠了…

大熊貓文學    我成了大明勛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