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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6 永鎮一方

  “家國危難之際,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這份上門禮不僅僅是三尺之劍,還是一根大明的擎天之柱!”

  卞和聽著沉憶辰的回答,感覺自己完全沒有理解對方話語中的意思。

  為何一柄三尺之劍,落在靖遠伯王驥手中,能成為大明的擎天之柱?

  只是對于這些疑問,沉憶辰沒有做過多的解釋,馬車很快便行駛到靖遠伯府前。

  此刻伯府中門大開,靖遠伯王驥就站在府前臺階上,用著極高的禮儀規格接待著沉憶辰。

  除開雙方在朝堂上“各為其主”的立場,站在私人的角度上靖遠伯王驥很早之前就無比欣賞沉憶辰這個后輩,斷定此子日后絕非池中之物。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大明這幾年時間里面發生的事情太多太多,導致靖遠伯王驥跟沉憶辰兩人愈行愈遠,甚至某種意義上站在了對立面。

  但哪怕如此,靖遠伯王驥依舊選擇大開中門迎接沉憶辰,表達出對于治世能臣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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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中堂大駕光臨,真是令本伯蓬蓽生輝。”

  靖遠伯王驥滿臉笑容的恭維一句,同時心里面有些感慨世事無常。誰又曾想到數年前,朝堂上一個謹小慎微的后生仔,實際今日能到了跟自己“平起平坐”的地步,渾身上下顯露著重臣威儀。

  “靖遠伯客氣,本官冒昧打擾,還請多多見諒才是。”

  王驥給足了禮儀跟面子,沉憶辰自然得謙虛低調一點,畢竟真要論起來,他這個三品兵部侍郎哪怕有閣臣身份加持,依舊差了超品勛戚不止一籌。

  更重要的是,王驥可是前任兵部尚書,沉憶辰理論上的直屬老上司,平輩相稱就是高抬了。

  “外面風大,本伯已在府中備好了薄酒,請。”

  王驥伸出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沉憶辰從中門進去。

  “那本官就先行謝過靖遠伯的款待。”

  沉憶辰非常客氣的拱手行禮,然后便跨過中門與王驥一同來到了前堂大廳,中間桌上已經備好了豐盛的美酒佳肴。

  雙方站在桌前又是互相客套恭維了幾句后才入座,與此同時站在側旁的卞和,順勢把帶來的上門禮盒遞給了沉憶辰。

  “靖遠伯,此次登門拜訪本官也備了一份薄禮,還請賞臉笑納。”

  說罷,沉憶辰就把錦盒擺在了王驥的面前。

  “沉中堂既然如此客氣,那本伯恭敬不如從命,就只好厚顏收下了。”

  本來第一次登門拜訪,送個上門禮什么的,屬實是走個禮儀客套的流程。

  靖遠伯王驥說了兩句場面話后就準備叫下人把錦盒給拿走,畢竟華夏沒有當著客人拆開禮物的傳統。

  但是這一次,沉憶辰送的可不僅僅是上門禮,他伸手攔住了過來的靖遠伯府下人,臉上帶著一絲笑容說道:“靖遠伯,要不還是先打開看看是否喜歡?”

  到了緋袍大臣的級別,絕對不會突然間做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靖遠伯王驥瞬間就明白對方送的上門禮,肯定是別有深意。

  于是擺了擺手示意下人先退去,然后揭開錦盒上面的搭扣,緩緩的打開上面的蓋子,一柄看起來非常樸實無華的長劍,出現在王驥的視線之中。

  “沉中堂,這是?”

  盡管靖遠伯王驥閱人無數,可這么多年下來,還真沒有人給自己上門禮送的是一把長劍。

  “這是本官福建平叛期間,由福建礦工爐丁打造的一柄長劍,算不得什么珍貴之物,非常普通的一把兵器。”

  “從福建率兵馳援京師,本官便把這柄長劍帶在了身邊,時刻告戒著自己哪怕身為文人,也要有提三尺之劍,立不世之功的豪情壯志。”

  “放眼整個大明,可能沒有誰比靖遠伯,更適合這三尺長鋒。本官贈劍給靖遠伯,希望來日能征伐叛逆,蕩平不臣!”

  沉憶辰話語擲地有聲,完全沒有文人的那種委婉儒雅,相反充斥著一種獨屬于武人的豪邁跟熱血。

  同時沉憶辰無比堅信,靖遠伯王驥在骨子里面就吃這一套,原因在于他在整個西南平叛過程之中,施行的是徹徹底底的焦土政策,膽敢叛逆大明者屠其部落,幼者免死斬其手臂,以免日后再度行反叛之事!

  這么一位鐵血文官,相比較在京師參與各種爾虞我詐的政治斗爭,想必他更期望能回到戰場上快意恩仇。

  “征討叛逆,蕩平不臣。”

  王驥從錦盒中那出這柄長劍,同時嘴中默默念叨著沉憶辰說的八個字。

  他萬萬沒想到,滿朝文武中此刻最了解自己心境的,居然會是眼前這么一個年輕人。

  麓川就是靖遠伯王驥的心結,他半輩子戎馬征伐在這上面,卻在跨過金沙江要把思氏家族給亡族之際,得到了大明北伐戰敗,皇帝被俘的消息,從此功虧一簣!

  王驥無比渴望能再度返回麓川,徹底的平定西南叛亂,讓大明丟失安南的歷史不再重演。可問題是上皇歸來,自己動不得,南征軍同樣動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麓川局勢再度糜爛。

  “這柄長劍,深得本伯心意,沉中堂有心了。”

  按捺住心中的洶涌情緒,靖遠伯王驥朝著沉憶辰道了聲謝,然后默默把劍給放回錦盒之中。

  “但想要讓本伯去蕩平不臣,現在還不到時候。”

  沉憶辰投遞拜帖的意圖,靖遠伯王驥早就能猜測個大概,當這柄長劍出現后,加上征討叛逆蕩平不臣八字,幾乎可以坐實了對方的想法,那就是讓自己率領南征軍前往麓川平叛。

  換作朝局穩定的時期,靖遠伯王驥會毫不猶豫答應這個請求,無論是為了君王開拓四海,還是為了大明開疆辟土,這都是屬于臣子的職責。

  但是現在不行,自己效忠的太上皇已經從漠北歸來,皇太后更是明言需要南征軍在京師維系平衡。更重要一點,就是靖遠伯王驥得知,關外刺殺上皇御駕的刺客,背后主使很有可能是沉憶辰乃至于當今天子。

  沒有南征軍的存在,太上皇性命及及可危!

  靖遠伯王驥可以接受景泰帝朱祁玉繼續當皇帝,他以文官身份封爵,可以說已經達到了仕途顛覆,不在乎去獲取復辟的從龍之功。

  但人不能忘本,明英宗朱祁鎮對王驥有著提攜知遇之恩,他無法做到帶領著南征軍徹底京師后,眼睜睜的等待著新君除掉舊主。

  “靖遠伯,你能呆在京師一時,還能呆在京師一世嗎?”

  沉憶辰同樣明白王驥留守的理由,于是澹澹反問了一句。

  皇權斗爭并非朝夕之間就能決出勝負,靖遠伯能硬挺著南征軍在京師守衛朱祁鎮多久?

  三月,半年,一年?

  按照這個時間下去,還沒等到朱祁鎮暴斃,恐怕大明的國防系統跟財政系統,就要先行一步暴斃。

  數十萬兵馬囤積京師,每日要消耗的財政物資是天文數字,更重要是等到麓川思祿再恢復一點元氣,就會發現整個大明南方實則防務空虛一片,氣候已成再揮師去征討打第五次麓川戰爭,鹿死誰手就真未可知了。

  沉憶辰如此露骨的話語,讓靖遠伯王驥感到了一種挑釁,他冷若寒霜的回道:“怎么,沉中堂按捺不住想要動手了嗎?”

  面對王驥的質問,沉憶辰僅是笑了一笑道:“靖遠伯,難道你真的認為太上皇是一個明君嗎?”

  “不管他是不是明君,本伯深受皇恩做不出背主求榮之事。”

  王驥的這句話,其實已經有些暗諷沉憶辰了,換作是一般肚量小的人恐怕要拂袖而去。

  不過沉憶辰卻如同沒有聽出弦外之音一般,繼續說道:“如果靖遠伯認為太上皇君恩太過一切,那為何當初在土木堡之變后,你選擇在麓川駐足不前,而不是火速馳援京師?”

  “那時候的靖遠伯,到底想的是待價而沽,還是擁兵自重呢?”

  沉憶辰這番話說出來,整個大廳如同死一般的寂寞,甚至能明顯感覺到溫度不斷降低。

  土木堡之變發生后,幾乎沒有人把注意力放在南疆上面,更多是想著該如何保住京師,不至于大明就此亡國。那一刻正在麓川與叛軍激烈交戰的靖遠伯王驥,突然下令遠征軍脫離站場收縮防線,足足二十來萬大軍作壁上觀。

  相信華夏的讀書人,沒有誰不知道秦末趙佗的故事,他同樣率領著五十萬大秦南征軍,出征期間遭遇到了朝廷發生劇變。

  唯一的不同便在于,大秦亡了,大明沒亡罷了。

  “你背后調查過本伯?”

  靖遠伯王驥整個人的氣勢完全變了,他在班師回朝前種種舉動,本以為不會再朝中掀起任何波瀾,甚至壓根就不會有人注意到。

  結果萬萬沒想到,第一個提出來的是沉憶辰!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靖遠伯,本官說出這些并不是要指責什么,更不想詆毀你對于太上皇的忠誠。僅僅只想表達一點,當時可以等待抉擇,現在同樣可以。”

  “與其忠君,不如忠社稷!”

  早在正統十一年麓川獻俘大典上,沉憶辰就收獲了一批南征軍將士的好感跟尊重,這也就是為什么他得到情報消息的原因。

  沉憶辰相信王驥沒有趁亂擁兵自立之心,但人趨利避害的本能,讓王驥在面臨亡國危機的時候,更多是想要維系住自己跟南征軍的安危,靜待朝中局勢明朗后才做出決斷。

  從這一點可以看出來,他實際上對于明英宗朱祁鎮,并沒有想象中的忠誠。

  當然,還可以看出來,他同樣沒有于謙那種舍身取義的無私。

  不過世間僅有一個于謙,做不到并不是王驥的過錯,相比較絕大多數尸位素餐的朝臣,靖遠伯王驥憑借著為大明開疆辟土的功勞,就足以名垂青史!

  話說到這份上,王驥撤下了冷漠的神情,望著沉憶辰長長嘆了一口氣。

  “目前朝廷局勢,南征軍勢必無法在京師久留,此乃大勢所趨本伯何嘗不知。可太上皇已經禪位讓賢,讓他做一個安樂天子,又能對你跟陛下產生多大的威脅,一定要斬盡殺絕嗎?”

  靖遠伯王驥心中已經認定,關外行刺的那批刺客,沉憶辰是脫不了干系。事實上他猜測的也沒有錯誤,確實是沉憶辰主使的弒君之舉,但斬盡殺絕的主謀并不是他。

  “天無二日,國無二主,歷朝歷代稱孤道寡者只能有一人。”

  “更何況,太上皇他真的愿意只做一個安樂天子嗎?”

  沉憶辰的這句話反問,直接讓靖遠伯王驥啞口無言,明英宗朱祁鎮在南宮召見右都督張軏的事情他知道,皇太后秘密拉攏武清候石亨的舉動,他同樣知道。

  太上皇是不可能甘心做一個安樂天子的。

  看到王驥沉默不言,沉憶辰明白自己已經打開了他的心理防線,只剩下最后的臨門一腳。

  既然如此,那就給王驥一個拒絕不了的籌碼!

  “何知七十戰,白首未封侯。靖遠伯,你以文官掌武事,開創了大明封爵的先河,難道就不想再進一步,成為大明公侯,乃至于開疆封王嗎?”

  “你在說什么?”

  靖遠伯王驥滿臉詫異,他感覺沉憶辰這是瘋了,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語。

  封侯都還算合理,大明除了開國以及追贈,何時出現過異姓王?

  “率領南征軍拿下麓川乃至于緬北,本官許諾會竭盡自己所能,說服陛下允許王氏一族猶如當年黔寧王永鎮云南一樣,世世代代永鎮麓川!”

  這就是沉憶辰給靖遠伯王驥開出來的籌碼,想要徹底的平定麓川完整西南地區的改土歸流,那么就必須有著絕對強勢的統帥跟武力存在,而不是像之前數次麓川之戰那樣,打完就撤退然后死灰復燃再度反叛,來來回回身陷泥潭。

  明朝的歷史,已經給出遇到這種情況,一份完美的答卷。那就是黔寧王沐英一族永鎮云南,通過世世代代鎮壓同化的努力,讓蠻夷藩邦永為漢土。

  永樂年間由于對安南的輕視,沒有讓英國公張輔永鎮安南,成為了華夏歷史上永遠的痛。

  這一次,沉憶辰不會讓歷史錯誤重演,靖遠伯王驥就是永鎮麓川最好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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