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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 于謙問罪

大熊貓文學    我成了大明勛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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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憶宸嘆了口氣,現在他算是明白了,為什么歷史上很多轉折點,明明走向都非常清晰明了,就是沒有哪位當權者愿意站出來主持大局,而是紛紛選擇明哲保身。

  就好比王振宦官專權,正統七年哪怕太皇太后張氏崩逝,沒有了最強大的壓制力量,“三楊”中的楊士奇跟楊溥依然能把控朝政、主持大局。

  但是他們選擇了綏靖退讓,讓王振愈發肆無忌憚,開啟了大明權閹專政的先河。

  又好比土木堡之變,面對明英宗朱祁鎮的胡搞瞎搞,以英國公張輔為首的勛戚武將集團,難道就真的一點危機感都沒有嗎?

  答案很明顯是有的,但是勛戚集團同樣不愿意得罪皇帝跟王振,寧愿一起躺平等死。

  甚至就連明英宗復位的天順朝時期,真正的首位內閣首輔李賢都這樣評價張輔:“輔既衰老,亦屈節于振以避禍,竟與土木之難,以衣衾葬焉。”

  簡單粗暴點翻譯過來,就是年齡大了不想惹事,屈服于王振聽之任之,然后大家一塊死球拉倒…

  為何做出這樣的選擇,究其根本原因就在于“避禍”兩字。當出頭鳥有事第一個就找你,玩脫了不單單自己要問罪,就連全家都不保。

  明朝的勛戚看似地位崇高,卻始終被皇帝給嚴加防范,打倒奪爵的不計其數,什么丹書鐵券都能成為廢紙。

  相反獨善其身隨大流就簡單的多,不做事就等于不擔責,真要崩盤也不是自己一個人的責任。并且事態崩的越厲害,牽扯進來的人越多,最后法不責眾大家都平平安安混過去了。

  但也恰恰就是如此,才能彰顯出站在風頭浪尖上,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的可貴!

  才能讓諸如于謙、張居正這群站出來的人名留青史、功垂竹帛,被子孫萬世所敬仰!

  這就是為什么,哪怕沈憶宸有擔憂、有害怕、有糾結,卻依然站出來為徐珵擔保諫言的原因。

  山東地界黃河之患,終得有一個人去做實事治水,而不是僅僅站在朝堂之上悲天憫人。

  徐珵都敢拿命擔保自己的治水策,為何朝中大臣無人發聲,讓皇帝花費點時間看上一眼?

  因為他們都怕擔責!

  治好了黃河之患,功勞是徐珵的,但若是治不好,鍋就得分一半自己背。

  所以之前朝堂兩派爭論,把仁以愛民、體恤百姓這套說的再怎么好聽,一旦關乎到切身利益,那百姓萬民還是自求多福吧。

  你這水愛誰去治誰去,反正跟我無關。

  沈憶宸不是什么精通算計的機器,他也是有血有肉的凡人。只不過在保身跟大義之間,就算心中各種后悔忐忑,行動上終究還是選擇了后者。

  這才是踐行著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圣人!

  沈憶宸支持徐珵的這番言論,讓朝堂文武百官都把目光放在了他身上,絕大多數人都滿臉詫異。

  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山東治水工部群臣都沒有進言獻策,兩個毫不相關的翰林官倒是力薦治水策,什么時候翰林清貴這么閑了?

  而且問題是術業有專攻,翰林官讓他們去辯辯經、修修史是一把好手,什么治水賑災還是免了吧。

  當年建文帝就是信了兩個紙上談兵的貨,把皇位都給折騰沒了,嘴上功夫厲害就是空談誤國啊!

  所以奉天殿內外群臣,都不太相信沈憶宸跟徐珵兩人,有什么治水能力。

  徐珵更是一臉不可置信的望向沈憶宸,以他的智商很清楚支持自己的風險。再說兩人不過是點頭之交,沈憶宸何必做這種高風險低回報,甚至是沒有回報的事情?

  身為一個為了權勢不擇手段的人,徐珵不相信這個世上會有人因為公心大義支持自己。就算有,怎么看也不像是沈憶宸這種聰明人。

  “喔,沈愛卿也會治水?”

  經歷過朝貢大禮的表現,現在朱祁鎮對于沈憶宸“關愛有加”,立馬就饒有興趣的問了一句。

  “回稟陛下,臣修《寰宇通志》鉆研過地理跟水利,徐檢修所獻確屬良策,即能救山東萬民于水患,又能保障漕運之通暢。”

  聽到漕運二字,算是命中了朱祁鎮的擔憂。

  畢竟水災什么的只能影響到局部,漕運斷了京師乃至整個北方大地都得斷糧。到時候別說瓦刺也先部,就連歸附的兀良哈三衛都能趁亂入侵大明。

  “就依沈愛卿所言,徐檢修治水策呈上來吧。”

  朱祁鎮一聲令下,通政司的官員從徐珵手中,把那封治水策呈遞到了御案上。

  翻開粗略掃視了一遍,對于其中的一些治水方案,朱祁鎮滿意的點了點頭。

  雖然他并不是什么水利專家,但好歹也在大明最頂尖的“帝師班子”手下學習了十來年,奏章中有沒有真才實學的東西,朱祁鎮還是看得出來的。

  徐珵的治水策不是那些空談的“之乎者也”,策略方案條理清晰,執行步驟也言之有理,確實稱得上是水利良策。

  “沈愛卿真乃學識淵博、慧眼識珠。此封治水策暫且留下,待朕與內閣、工部卿家們商議后,再行定奪!”

  山東治水方案不是小事,就算徐珵這封治水策不錯,也得通過內閣、工部眾大臣商定之后,才決定是否執行。

  同時這件事情也增加了朱祁鎮對于沈憶宸學識的認可,以前僅僅是四書五經,現在看來工科雜學同樣擅長,不愧是六元魁首之才,簡直無所不知!

  “謝陛下贊賞。”

  沈憶宸松了口氣,磕頭謝恩。

  只要這封治水策能順利進入到朝議階段,那么通過的概率就接近百分之百。

  畢竟滿朝大員們只是獨善其身,不代表著他們沒有能力,看不出來這份治水策的含金量。如今有了自己主動背鍋當這個擔保人,錦上添花賑災救民的事情,他們還是愿意做的。

  “謝陛下!”

  徐珵同樣高呼謝恩,但他心里面有著一絲落差,明明是自己上疏的治水策,為何皇帝眼中就只看到沈憶宸?

  “諸愛卿還有其他事啟奏嗎?”

  收好治水策,朱祁鎮向著殿內文武百官詢問了一句。

  同時鴻臚寺鳴贊官也向前跨了一步,如若無事的話就可以退朝了。

  “臣有本奏!”

  就是群臣準備磕頭恭送朱祁鎮退朝的時候,通政使李錫站了出來啟奏道:“臣彈劾兵部右侍郎于謙久不遷怨望,擅舉人自代!”

  彈劾于謙?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沈憶宸內心猛的悸動了一下。

  如果說大明正統朝時期,有哪一個真正做到了放下個人榮辱,以天下為己任,那么這個人毫無疑問就是于謙!

  他終其一生,都在踐行著“從道不從君”的治世精神。重名節,輕名利;重成仁,輕殺身;重社稷,輕君王。忠心義烈,與日月爭光。

  可謂國士無雙!

  徐有貞的出現,就讓沈憶宸憧憬過,何時能在大明中樞見到大名鼎鼎的于謙。

  結果現在聽到了他的名字,只是沒想到卻在被人彈劾。

  通政使可不是什么小官,他乃明朝通政使司的主官,與六部并列為大九卿之一。

  所以李錫站出來上奏彈劾,朱祁鎮也只能按捺住那股想退朝的心思,認真詢問道:“李愛卿,細說于侍郎如何自代了。”

  “回稟陛下,兵部右侍郎于謙長期巡撫河南、山西兩地,久未得到升遷機會,于是心生怨恨不滿。前些時日上表舉薦參政王來、孫原貞代其職位后,就自行回京!”

  “此乃擅離職役,方命(抗命)不忠之舉,還請陛下治罪!”

  聽完通政使李錫的彈劾詳情,沈憶宸震驚的呆在原地,歷史上于謙被彈劾問罪的一幕,居然就這么突然發生在自己面前。

  于謙宣德五年出任河南山西巡撫,至正統十年已有十五年之久。按照明朝早期規定,巡撫出鎮不得攜帶家眷,也就是說這十幾年時間以來,于謙始終與家眷過著兩地分居的日子。

  十五載時光,足以讓一個人從青年走向中年,從中年走向暮年。可不是什么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幾個字,就能輕松帶過去的。

  長久的外放為官,讓于謙厭倦了官宦仕途,于是他在上疏奏章中寫道“在外年久,乞召回京”,期望能回京任職。

  結果上表奏章壓根就沒人叼,于謙一時沖動之下,舉薦參政王來、孫原貞代替自己職位,然后就拍拍屁股走人,擅自離職回到了京師。

  本來這種事情可大可小,但于謙歸心似箭,動作實在有些過于快了。舉薦別人替代的奏章還沒送到京師通政司,他本人倒是先回京師了,這直接變成了擅離職守。

  哪怕到這一步,看在于謙十幾年功勞苦勞的份上,朝廷大概率也會和稀泥批評兩句算了。

  偏偏于謙為人清廉正直,其他官員到京述職,都會爭相給王振獻金求媚。而他每次進京奏事,兩袖清風不帶任何禮品,更沒有諂媚王振的想法。甚至還寫了首《入京》詩明志,諷刺了進貢的歪風。

  以王振的性格,你得罪了他哪怕沒把柄,也要創造出來把柄問罪。

  現在于謙搞出了擅離職守的事情,簡直是正中王振下懷,立馬就叫通政使李錫彈劾。并且還把事情給擴大化,上升到了抗命不忠的地步,勢必要一舉把于謙給拿下問罪!

  聽完通政使李錫的闡述,明英宗朱祁鎮臉色凝重起來,把目光看向了吏部尚書王直問道:“王愛卿,確有此事?”

  外官只有一種情況下能返京,那就是述職期間回京“朝覲考察”。

  官員朝覲考察事情由吏部負責,所以于謙到底是不是擅自回朝,王直就能給出確切的答案。

  “回陛下,確有此事。”

  “好,朕令都御史、大理寺卿徹查此事。”

  “臣遵命!”

  都察院都御史王文跟大理寺卿俞士悅出班領命。

  對于朱祁鎮而言,官員入獄調查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別說區區一兵部右侍郎,就連六部主官跟勛戚都會沒事去大獄里面走一遭。

  當然大多數情況下都是走走過場,很快就會釋放并且官復原職。不過沈憶宸聽到后卻感到不容樂觀,因為主管此案的都御史王文,就是王振的人。

  之前王振侄子王山當法外狂徒,強搶指揮使妻妾,反倒把審問的大理石少卿薛瑄給罷官削職。靠的就是掌控了都察院,才能如此顛倒黑白。

  現在于謙由都察院審問,恐怕下場好不到哪里去。

  “退朝!”

  見到無人啟奏,鴻臚寺鳴贊官宣布退朝。

  恭送朱祁鎮離去后,沈憶宸憂心忡忡的準備返回公府,看看能不能打探一下于謙的消息。

  就在此時徐珵靠了過來,向沈憶宸行禮道:“沈修撰今日相助,在下感激不盡!”

  “為國為民之舉,徐前輩毋需客氣。”

  沈憶宸不想攬功,幫助徐珵純粹是出于大義,并無私情。

  “如若沒有沈修撰仗義執言,這篇治水策可能就此埋沒了。日后若是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定當義不容辭!”

  徐珵雖然對皇帝偏愛的態度有些失落,但總歸沈憶宸幫了自己個大忙,態度還是得表示一下。

  “徐前輩不必如此,晚輩還有要事回府,就先行告辭了。”

  沈憶宸沒心思圖徐珵的報答,他此刻更多是關心于謙的罪責。按照原本的歷史走向,于謙這一關是有驚無險,最終在百姓跟朝中官員的幫助下過關了。

  但是隨著自己到來,歷史是否還會按照原來的軌跡走,沈憶宸并無把握,只能盡量防患于未然。

  說完之后,沈憶宸留下一臉茫然的徐珵,快步出宮朝著公府走去。

  另外一邊司禮監,下朝之后通政使李錫跟都御史王文,都沒有立刻出宮,而是過來拜見王振。

  “翁父,下官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彈劾了于謙,這次證據確鑿,定能將他革職問罪!”

  李錫臉上滿是討好的笑容,他素來十分熱衷于奉承王振,這下算是有了一個表現的機會。

  只要這件事情辦妥當讓王振高興,未來自己說不定就能從大九卿之一,升職到六部之一。

  “此事辦的不錯。”

  王振點了點頭夸獎了一句,他看不慣于謙已久,今日算是抓住了機會。

  “能為翁父效力,乃在下的福份!”

  聽著李錫如此諂媚的話語,王文臉上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雖然也是閹黨成員依附于王振,但性格屬于強悍刻薄的那種,還不做徹底的不要臉。

  “王都憲,于謙抗命不忠之事,咱家希望能定成鐵案,你覺得如何?”

  擅離職守按照《大明律》,是“笞四十”,也就是說用鞭子抽打四十下。

  于謙不是身虛體弱之人,相反后來能成為兵部尚書執掌武事,在文官群體里面還屬于強壯的。正常情況下四十鞭,最多也就是受皮肉之苦,不像廷杖那樣能直接把人給打死。

  而以抗命不忠問罪,最高能被判處死刑!

  王振希望以抗命不忠這件罪責辦成鐵案,意圖就很明顯了,他想要于謙這條命!

  聽到王振的這個要求,王文內心里面有些為難糾結。于謙在官場百姓中素來有名望,強行判死會影響到自己的仕途聲譽。

  上次大理寺卿薛瑄案子,王文就已經背了個黑鍋被問罪革職,還被朝野諸多大臣唾棄。這次要再加上個于謙,那以后自己恐怕是洗不白了。

  另外擅自離職這種事情,放在古代并不是什么罕見情況。正統六年四川右參政田衡,被命令去抓住盜賊,他就以自己年紀大了的理由不去,找了個人代替。事后并沒有受到任何處罰,請求還被默認允許了。

  都已經有先例擺在那里,要還是處罰不公,那公報私仇的意圖也太明顯了吧。

  “王公公,單靠李納言(通政使美稱)的彈劾,聲勢不足以讓于謙判死,定成鐵案恐有難度。”

  以王振的情商,怎么可能聽不出王文話語中的推辭之意?

  只見他冷哼了一聲后回道:“那咱家就讓六科十三道一同彈劾,這樣聲勢夠了嗎?”

  察覺到王振的不滿,都御史王文趕緊跪了下來,滿頭大汗的回道:“夠了,夠了,足以判處于謙死罪!”

  看著王文這般模樣,李錫的臉上同樣流露出不屑,前面裝什么清高呢,現在還不是得裝孫子?

  另外一邊沈憶宸返回公府,立馬就叫來了蒼火頭等人,讓他們去都察院獄提前蹲點,并且買通幾個獄卒好了解情況。

  同時還寫了一封拜帖,給當初自己在應天院試的提學官孫鼎。

  于謙會貿然離職回京,就是因為明朝三年一度的朝覲時間到了,孫鼎以監察御史的身份擔任提學官也有三年,最近剛好到京述職。

  沈憶宸本來想等他朝覲完皇帝之后才去拜訪,現在只能提前做了。因為除了孫鼎外,他實在不認識其他的都察院官員。

  就在沈憶宸寫好拜帖,遣人送往孫鼎府上的時候,朱儀突然來到了他的面前,一臉平靜的問道。

  “有時間聊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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