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馬鈺等全真七子還是沒有跪到林清玄面前喊叔叔,當然不是他們膽敢忤逆周伯通,不認林清玄這個“叔叔”,而是在七人扭扭捏捏的就要俯身的時候,林清玄出言阻止,并且明確的告訴周伯通和全真七子:
為免尷尬,自己這位重陽祖師真傳與全真七子交往還是以教內道人的身份平等相交,與周伯通雖是把兄弟,但也算是凡俗關系,各論各的也就是了。
周伯通自然無有不可,全真七子也大松一口氣,馬鈺七人皆對林清玄起手行禮,喊著:“清玄師弟。”
林清玄也一一還禮,喊著師兄師姐。
林清玄記得魯迅先生說:“想開窗子就要說掀房頂,如此一開始不同意開窗子的人為了能不拆掉屋頂也就能坦然接受開窗的決定了。”
所以在不得不接受林清玄做叔叔的現實面前,林清玄親自站出來要求各論各的,等于是在七人面前自降一輩,平輩論交,全真七子都爽然若失,不假思索就完全接受了。
十余年未見,全真七子圍著周伯通敘話,說著教內的發展,也詢問周伯通的情況。
馬鈺見林清玄這個當年伺候自己的小童搖身一變不僅成了周師叔的義弟,師尊的傳人,還有了能獨自擊敗梅超風的武功,說起來除了周師叔,他已經算是教內第一的高手了。
自覺當年看走了眼,把林清玄這個大器晚成的璞玉險些埋沒了,馬鈺就有些羞愧,上前與林清玄說道:“林師弟,既然周師叔傳你武功,又引你做了恩師的傳人,說起來你我就是親兄弟了。
只是你畢竟原為我教火工道人,若不與你光明正大的給個名分實在對你不敬,更有不尊恩師的嫌疑,所以我準備請你和周師叔回重陽宮祭告祖師,你也在祖師畫像前,由師叔見證拜入恩師座下,如此豈不痛快?”
林清玄知道馬鈺這是感念自己不讓他們七個老家伙向自己下拜行禮的“報之以木桃”,于是點頭道:“如此也好。”
馬鈺轉身又向周伯通請示,周伯通應允后,馬鈺才朗聲說道:“既然師叔和師弟都同意了,現已是九月初一。
八天后正好是斗姆元君壽誕的大會,咱們各地真傳弟子也要趕赴重陽宮參加大法會,那咱們就9月9日祭告祖師,正式確立林清玄師弟的身份罷。”
馬鈺言盡,孫不二和劉處玄率先稱善,其余幾子看了看周伯通也都點頭答應了。
早就掛念著林清玄的大雕的周伯通見諸事已了,轉頭就想說話,可馬鈺又到他面前行禮,周伯通只好問道:“乖孩兒,還有什么事?”
“梅超風追殺志敬、志平、志堂等七位弟子,現在已被清玄師弟拿下,我等知道此人是東海桃花島主黃藥師的弟子,不敢貿然處置,還請師叔示下。”
周伯通一皺眉,問道:“梅超風?黃老邪跟咱們沒仇沒怨,為什么要追殺志敬他們?”
馬鈺幾人也無言以對,正要派人去詢問梅超風。
林清玄卻輕笑道:“此事我已經問過了,黃藥師夫人看了周大哥你的九陰真經不是又寫了一本嗎?
那書正是被她和陳玄風兩人叛師盜書帶走了,后來陳玄風死了,梅超風也把經書搞丟了,今年黃藥師找到了梅超風,讓她找回經書,許諾收她重新入門。
梅超風心中感念恩師,自從當年在大漠從掌教師兄口中得知了一句真傳后就知道九陰真經乃是道家無上神功,她知道黃藥師立志要自創出能補足下卷武功的九陰真經上卷,就想著抓幾個全真高足逼問道家真傳,等她把九陰真經上的武功練好了,想著能幫助黃藥師創出完整的九陰真經…”
聞聽緣由后全真七子俱都默然,周伯通則嘿嘿一笑,神色得意,林清玄知道他是自得自己腦中有全篇的九陰真經了。
丘處機沉吟道:“梅超風要如此做未嘗不是黃藥師的意思,不管是她個人要練成九陰真經的武功,還是向竊取我玄門正宗的真傳,她作惡多端,本就不能容她了。
只是她師父黃藥師武功非同小可,如果伺機報復,咱們家大業大如何是好?”
眾人雖然心想黃藥師恁大的名氣和地位武功,應當不會親自出手針對全真教弟子,可是想起他號為“東邪”,行事也一直邪氣凜然,恣意妄為,倒也不敢怠慢。
周伯通想起黃藥師把自己困在桃花島十五年,就靈機一動,說道:“你們把梅超風帶回重陽宮好生看管,勸她棄惡向善,關上十五年再放了她就好了。”
馬鈺和丘處機等齊聲應諾,劉處玄看向孫不二,說道:“師妹你喊幾個女弟子來,梅超風雙手被林師弟打碎,日常生活恐怕難以為繼,需得女性伺候。”
孫不二素來敬佩劉師兄處事有度,急忙答應了。
周伯通早已急了,問道:“兄弟,咱們現在就去看你的大雕去吧?”
林清玄微微一笑,與馬鈺等人拱手施禮,道:“諸位師兄先請自便,我和大哥還有些事情,定不會誤了八天后的重陽宮大典。”
七子起手還禮,周伯通拉著林清玄就躍出大殿,兩個縱身就沒了蹤影。
全真七子起身互看一眼,見各人臉上都是神情復雜,王處一低頭又看了眼鞭痕遍地的殿內地板,嘆息道:“沒想到恩師羽化二十余載,我等卻又能多一位師弟。
師叔行事雖然糊涂,可是林師弟年紀輕輕就將本門武功練到了極其高深的境界,恐怕還真有可能是咱們全真教繼恩師以后的又一位鎮教真人了。”
眾人聞言心中都認可,只是此事太過突然,也不知如何評判。
丘處機灑脫豪邁,轉身道:“清玄師弟你我也都熟悉,雖說他年幼之時浮躁多思,行事急功近利,馬師兄也嫌他沒有道家修性的根骨資質不曾受他為徒。
但是近些年他越發沉穩寧靜,沖虛淡然,我和掌教師哥也已經動心要收他入座下了。
不過林師弟福緣深厚,能得恩師遺留武典,又得周師叔看重欣賞,定然是剝盡豹變,道性通明了。”
馬鈺面帶微笑坐回蒲團,語氣淡淡的說道:“舉莛與楹,厲與西施,恢詭譎怪,道通為一。”
丘處機、王處一、劉處玄、譚處端聞言都哈哈大笑,郝大通摸了摸自己沒有長袖的道袍,孫不二看了看自己道袍上所繡的白骨骷髏,也都露出了笑容。
兩人同時想道:道家真傳所以能在華夏數千年傳承不息,就是因為入道無門,度化無類。
莫說林清玄年幼時不是材料,便是大惡人、商賈、婦人乃至下九流,只要真心向道,潛心修行,無論秉性是良善還是兇惡,是狡詐還是敦厚,終究能為道所染,盡皆歸與寧靜沖虛的道家之境,所差的不過是深淺而已。
全真七子朗聲笑著坐回蒲團之上,馬鈺揮了揮拂塵,道:“擲下金鉤恰五年。”
譚處端道:“超出陰陽造化關。”
劉處玄拂須道:“釣罷歸來化金鰲。”
丘處機彈劍長吟:“能尋香餌會吞鉤。”
王處一右手拍在身側石板上,伴著啪的輕響唱道:“五光射透彩云棚。”
郝大通面上涌上一團紫氣,道:“足間翠霧接來時。”
孫不二輕撫恩師所賜鎮教寶劍,吟道:“跳入白云超苦海。”
馬鈺呵呵一笑,看向門外黑夜中的殘月和白云,清嘯道:“有道全真第八仙…”
全真七子吟唱的前七個詩句皆是重陽祖師引渡七人入道修行時所贈的入道詩,自馬鈺開始每人說了一句自己的入道詩,待到最后則是馬鈺自造的一句,通篇合起來就是他們七子為小師弟林清玄所作的一首“入道詩”,意思也算是重陽祖師親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