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確定處理結果,估計還得再扯皮兩天,這個江奇峰…”
宋承業正在跟黎妙語解釋,手機忽然響起來,他拿起來一看,眉頭就又皺了起來。
“江奇峰?”
見他似乎不想接,宋承安道:“電話該接還是要接,不能不溝通,不溝通怎么解決問題?”
趙雅晴笑道:“說不定是來找你講和的呢?”
“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宋承業站起身,走到陽臺去接電話,起先客廳里面聽不清楚,但很快宋承業的聲音就大了起來。
沒過多大會,他滿臉怒氣的拿著手機回來了,“這個江奇峰…真是一肚子不合時宜!我還想著他難得主動給我打個電話,我就好好跟他聊聊呢,結果還來教訓起我來了,怪不得媳婦都跟別人跑了…”
宋承安皺眉道:“哎哎!工作的事情歸工作,沒必要攻擊人家個人…”
宋承業醒悟還有兩個小輩在這,也就住了口。
阿姨做好了飯,過來小聲提醒,趙雅晴起身道:“行啦行啦,消消氣,先吃飯。”
幾人洗了手,在餐桌前坐下來,趙雅晴問:“妙妙,你是不是知道那篇作文是誰寫的啊?”
一桌人都看過來,黎妙語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比賽完了后,我們學校的同學討論過,有個同學寫的就是他的姓氏。”
宋承業問:“他姓什么?”
“葦,就是蘆葦的那個葦。”
黎妙語剛說完,宋小池一下子想起來了,舉著筷子道:“哦——就是那個,那天你們一起吃飯的那個男生,對不對?”
見爸媽和二叔都看過來,她解釋道:“前天中午我不是去接妙妙嘛,她正跟同學一塊吃飯呢,有個男生就姓葦…”
趙雅晴表情微妙地問:“你們關系挺好?”
黎妙語搖搖頭道:“就是同班同學。”
宋承安問:“那他什么情況?”
黎妙語道:“他大爺跟我媽是同事,其他好像就沒有什么類似的關系了,我聽他們說話的時候,他好像寫的時候沒意識到這個問題。
“而且這次題目上也沒說泄露個人信息之類的,然后有同學提醒,他才反應過來…”
宋承安道:“如果是這樣,那故意泄露的可能確實很小,縣里跟你們省里差著遠著呢,而且一個作文比賽,高考也不加分,不至于。”
趙雅晴想了一下,又問黎妙語:“你這個同學的大爺,跟伱家有來往嘛?”
黎妙語搖了搖頭道:“我記得的就有一次吃飯的時候見過一次,平時反正沒見過。”
宋承業沉吟著問:“你的意思是…”
黎妙語趕緊搖手,解釋道:“我就是剛好聽到,跟您說一下情況,您該怎么處理還怎么處理。”
趙雅晴道:“等下我給小妹打個電話,問一問吧,了解一下情況,確認他那個大爺在省城這邊有沒有關系,沒有的話,基本就能排除故意泄露信息的可能了。”
宋承安點了點頭,道:“嗯,還是確認一下,小心無大錯。”
————
江奇峰氣呼呼的回到桌前,江清淮已經在看著電視吃飯了,見老爸這模樣就猜到了結果,有點無奈地道:“我讓您不要打吧?又吵…”
“官僚主義!”
江奇峰有點氣憤地罵了一聲,把手機丟沙發上,又站那生了會悶氣。
江清淮也不勸,自顧吃飯,看著電視里面播放的寶蓮燈,語氣隨意地道:“我不勸你啊,你生完氣再吃飯,免得浪費我做的飯。”
“不氣,不氣。”
江奇峰深深呼吸了兩口氣,然后去洗了手,回到飯桌前吃飯,瞥了眼電視里面,無奈地搖搖頭道:“怎么又看著些亂七八糟的,編劇亂改亂拍,一點都不知道尊重…”
江清淮翻了個白眼道:“亂改亂拍也比不改不拍的好,你就是老頑固。”
“行行行,你看,你看你的,我不說了。”
江奇峰埋頭吃飯,匆匆吃完,回書房去了,隨后很快就又從書房里面閃出來,道:“你吃完碗筷放那就行了,等下我收拾。”
“知道啦~”
江清淮拖著尾音,有點嫌棄的甜甜的翻了個白眼。
等書房門關上,她臉上嬌俏甜美的神情才慢慢消失,一個人拿著筷子坐在餐桌上發了會呆,然后表情顯得有些委屈和難過的低下頭,用筷子戳著碗里的米飯,一下,一下,又一下…
有晶瑩的水珠落了進去,她迅速抽出紙巾,擦了擦臉,然后又看一眼書房,見門仍慣著,才像是松了一口氣般。
這時電視內容播完,里面傳來旋律輕快的片尾曲:
“天上下凡三圣母”
“生下沉香和爹住”
“沉香日夜哭著要尋母”
“哭著哭著要尋母”
“哮天犬追,二郎神堵”
“四大天王常攔路”
她默默地坐在那兒,很認真地看完了片尾,又愣了會兒,然后努力地露出了一個清純甜美的笑臉,站起身來時踮起腳尖,像是要跳起來似的,看起來活潑可愛,輕輕哼著那首旋律輕快的歌,將沒吃完的米飯倒掉,收拾起碗筷剩菜。
“天上下凡三圣母”
“生下沉香和爹住”
“沉香日夜哭著要尋母”
中午吃完飯后,葦慶凡在家里睡了一覺,又到學校里面打了會球,回家的路上卻總覺得心里面空落落,跟貓抓似的。
他站在巷子口糾結了兩秒,然后扭身回了公交站臺,又到了圖書館里面,找了本白鹿原小說在那看。
他看得入神,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起腰活動了一下肩頸,聽到有很細微的腳步聲傳來。
他有些好奇,有隱隱有些期待的看著前方,然后就看到黎妙語從書架里面走了出來。
她穿著上下一身白的休閑褲和外套,腳上是一雙白色運動鞋,沒帶書和包,兩手空空,烏黑柔順的長發并未如往日那般綁起來,很隨意的披散在肩前背后,似乎是想要從書架里面找出一本書,微微仰著頭,目光隨著纖白細嫩的手指在豎立擺放的書本上滑動,在高大的書架里面慢慢往這邊靠近過來。
葦慶凡很后悔身上沒帶相機,只好一直盯著她看,用眼睛記錄下這美好一幕。
黎妙語走到一面書架盡頭,目光轉動時終于發現圖書館里面還有別人,似乎被嚇一跳,那只手掌下意識地按住了胸口,隨即低聲嗔道:“你怎么在啊?嚇我一跳。”
葦慶凡失笑道:“兩天沒見,變得這么霸道啊?”
黎妙語輕輕出了口一氣,微微鼓著腮幫嗔道:“哪有兩天?”
昨天中午才分開的好不好!
葦慶凡不答反問:“你什么時候從省城回來的?”
“下午啊。”
黎妙語抽出了一本書,走了過來,清澈純凈的眸子望著他,“不是都快上晚自習了么,你怎么還在?”
葦慶凡望著她,笑道:“我愛學習啊。”
黎妙語有點不敢看他的眼睛,如往常般在他對面坐下來,打開書本,小聲咕噥道:“看小說也是學習嘛?”
葦慶凡道:“看小說怎么就不是學習了?”
黎妙語白了他一眼。
葦慶凡看了看時間,已經下午四點了,距離晚自習上課只有兩個半小時。
他沒再說話,看著坐在對面看書的黎妙語,還沒看多大會,黎妙語忽然抬起頭,問道:“對了,我一直想問你的…”
葦慶凡遞給她一個詢問眼神。
黎妙語道:“前天在火車上面,你為什么不讓我說話啊?”
葦慶凡問:“你當時準備要說什么?”
黎妙語道:“我想提醒一下,在工作的時候受傷,是工傷啊,本來就是該老板付醫藥費,而且還有誤工費什么的…我不大清楚,但是肯定不止醫藥費啊。”
葦慶凡笑道:“如果人家老板不肯付呢?”
黎妙語疑惑地眨了眨眼,似乎很疑惑他為什么這樣問,“告他啊!”
“沒那么容易的。”
葦慶凡嘆了口氣,“他們隔了幾千里路,人還在醫院躺著,真去告,誰告?他們要看病,要吃飯,耽誤不起的…
“而且,他們不知道可以拿到更多——不管知不知道,總之他們現在很滿足,還慶幸遇見了好人,如果想要更多,他們不會像現在這樣滿足,而且可能會變得憤怒、難過、絕望,可能現在獲得的都保不住…
“我不認為不該去爭取應得的,但是…”
他斟酌了一下用詞,“我家是種地的,親戚朋友也都是種地的,有不少人都在外地打工,我爸之前也想過要去的…事實就是這樣。”
黎妙語那雙清澈純凈的眼眸一直在望著他,聽他說完,然后沉默了好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