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太真姥姥這無比直接的話音落下,那昊天寶鑒內立時有一道神光迸發。
初始,只拳大。
可眨眼間,已是化作一道無比粗壯的浩瀚青光,噴涌而出,將沿途所有阻礙都洞徹過去。
須臾已破開長生界壁到達域外,徑轟在一處秘地。
隨著青光映照,眾人也正好都瞧見了那秘境內探出半個身軀的“邪靈詭物”。
那生靈,似人非人,似蟲非蟲。
山岳般大的軀體,浮腫而朽爛,滿溢著鮮血般的液體。
他上身輪廓為人族,且穿著長生天朝立國時,唯有皇子才能穿的華麗衣袍,戴著尊貴冠冕,完全左證了太真姥姥所說,此邪靈魔胎真實身份乃是祖龍之子,胡亥魔君的血脈兄弟。
而其下身,卻是數十條極長極長的觸手,由鋼鐵、血肉混合而成,末端為猙獰巨口,縫隙處是一顆顆充斥著邪惡氣息的紅眼。
最讓人瞧過后感覺不適的,乃是其軀體表面嵌滿的一枚枚猩紅血齒。
至少達百萬枚,覆滿魔身,令人瞧過后頭皮發麻,心膽俱裂。
這一刻!
誰都曉得,這魔物“紅齒星君”的稱號是如何來的了。
在眾人瞧見他時,他自然也看清了蓬來海內畫面,也瞧見了朝自己激射而來的昊天神光。
生死危機降臨,他立刻發出尖嘶。
驟生漫天血紋不說,周身紅齒紛紛脫落,將周遭虛空撕裂,要助其本體逃遁。
可惜,如何來得及?
太真姥姥這等根腳實力,既然動手,斷不會給這所謂紅齒星君逃生機會。
果然,只下一刻,他所有的掙扎都失效。
昊天神光倏忽洞穿過去,將那秘境徹底凍結,內里一切無聲無息開始崩解破碎。
“紅齒星君好歹是一頭星靈詭物,又與祖龍子嗣結合。”
“雖有舊傷,但戰力比肩半步道化境應無任何問題,這等強橫魔物竟就這么殞在一道神光之中?”
“傳說玉環山的鎮山之寶昊天寶鑒乃是域外來的至寶,曾是一位先天神靈所用,威能無雙,可誅神魔…原先還當是夸大謠傳,如今看來分明還是謙虛了,此寶一道神光可誅域外星魔,當真是恐怖如斯。”
“如此根腳,陶真人與云容仙子,確是良配啊。”
“一位是玉環神女,一位是靈寶仙郎,月下老人牽紅線,紅鸞仙子賜福緣,這若不是良配姻緣,還有誰是?”
就在眾賓客驚嘆時,域外那突遭昊天神光誅殺的紅齒星君也正式丟了性命。
這只現出半個魔軀的星君也是可悲,好歹是祖龍子嗣與一頭星靈詭物結合而成,根腳絲毫不差。
正經廝殺的話,必可掙扎一番。
可惜太真姥姥沒有那興致,請得昊天寶鑒出手,趁其不備痛快便誅殺了去。
不過也就是這一刻,驟也生出不大不小的變故來。
紅齒星君魔軀徹底崩解后卻并未完全化作虛無,那密密麻麻數不盡的“紅色牙齒”就像是一層鎧甲,一道門戶,被昊天神光擊碎時,可見得一道華袍公子虛影,一頭扭曲星靈同時覆滅,但也最深處的內容物。
那是藏匿于星靈魔軀內的一團血肉。
鮮嫩殷紅的肉,像是一塊紅布,一條蜷縮的紅舌,在此時緩緩舒展開來。
舌面,隱約浮現出一張面孔。
有扭曲的眼、口、耳、鼻…蠕動著,述說著,嘶吼表達著一種欲望,對血肉、生命的吞噬欲望。
種種跡象表面,這條紅舌頭的源頭,完全是另一個層次,另一個世界的生靈。
不,那是神靈。
她這一小塊血肉,瞬息將那片虛空侵染成殷紅顏色。
濃郁且腥臭的鮮血憑空浮現,初始淅淅瀝瀝,繼而好似暴雨般朝著長生界而來。
在半途,殷紅雨滴紛紛化作各種超凡物事。
有一頁頁秘冊經書,亦有一顆顆詭異丹藥,或是兵器寶物。
陶潛目力最強,加之可借用天軌威能,頃刻便將這些物事看了個分明。
說來也怪,盡管那些書頁秘冊上的文字詭異玄奇,但卻好似專門為人族準備,一眼便可自動轉化。
“《血神經》、《血身訣》、坐忘丹、紅赤魔丹…好家伙,那條紅舌頭瞧來應是那星靈背后存在的域外邪神,星靈一死,她現身出來卻不是為了報仇,而是對著長生界大撒好處?”
“呵,這般大方,非奸即盜。”
陶潛心底,此念剛起。
另一邊,甚至不需要太真姥姥開口,昊天寶鑒自動激發出了第二道浩瀚神光。
鴻蒙青光破開蒼穹,將那傾盆血雨連同內里的諸多寶物資糧一起籠罩覆蓋,蒸發殆盡。
與此同時姥姥似瞧出那紅舌頭來歷,俏眉一豎,怒喝開口,泄其根腳道:
“早便聽聞‘大淵十兇’之一的食仙有兩大嗜好,除卻逼迫其他生靈稱自己為仙外,更喜歡以自身血肉寄生諸多星靈或是卷族,只待這些星靈卷族一死,她便現出血肉,播撒種子。”
“這些個秘冊本命經,神仙丹藥,一旦修了吃了,日后便要變作食仙卷族。”
“倒是沒想到大淵這般浩瀚,姥姥我隨意誅殺一頭星靈,還真就中了。”
“哼!”
“旁人喊你為仙,姥姥偏要稱你為魔。”
“不過是一頭欲壑難填的肉蟲豸,竟也妄稱自己為仙。”
瞧得出來,太真姥姥非但看不上那播撒血雨秘冊的食仙,也根本不畏懼其邪神的位格。
話音落下瞬息,浩瀚青光也順勢將一切席卷消弭,湮滅于長生界外。
那食仙,既是域外邪神,自然也是有詭異手段的。
可惜,碰上太真姥姥這不講理的,連掙扎一下都沒能做到便塵歸塵土歸土了。
有這一遭景象變故,場中賓客終于是正式識得“玉環山一脈”。
或者說,斗姆一脈。
強大!
護短!
便是道門十二派的弟子長老們,也都覺開了眼界。
就在碧游宮外諸人皆被震懾住時,眾人又見那太真姥姥將昊天寶鑒揣回袖袍中,沖著云容與陶潛得意一笑,旋即拍拍手喊道:
“好了,厭物已除,吉時已至。”
“送入洞房!”
“送入洞房!”
場中賓客,一眾神仙佛子,道脈傳人,紛紛也跟著起哄喊道。
雖說都是擁有超凡異力的大神通者,但平素要應付代價劫數,參與這等喜事確也少。
先見得陶潛先解決了大道沖突,又見太真姥姥出手滅了域外來搗亂的厭物,良辰吉時,諸禮圓滿。
眾人紛紛也都是發自內心的感覺欣喜,跟隨仙音神樂,高歌起舞。
蓬來海,此刻無愧“仙境”之名。
神仙宴畢,登仙島,靈機洞府最高宮闕。
此時,正是洞房花燭夜。
陶潛身穿織女姑姑親手織就的天衣喜服,一臉癡迷瞧著自家娘子。
陶潛曉得自己愛煞云容,除卻因了這姐姐的美好皮囊與嫵媚氣息外,更愛她的嬌憨可愛,以及那毫無保留,毫無遮掩的真心性情。
二人本就情投意合,如今更有月老紅繩與紅鸞星光之加持,正是情熱欲沸之時。
洞房內本還有蕭真人、女兒國主等一眾姑姑,還有玉環山上的一群女妖精靈,甚至太真姥姥也在,可入得仙帳洞房后,這一眾仙子精靈都發覺新郎新娘完全瞧不見他們,眸中只有彼此的身影。
紛紛嬉笑著離去,將這良夜交還兩位新人。
只太真姥姥在走之前,瞧了陶潛一眼,而后在心底滴咕道:“好歹是三教同修的極樂大真人,身板應該還可以…”
旁人去盡,這對夫妻再無妨礙。
陶潛上前抱住自家娘子,端坐暖床,互訴衷腸。
雖說這二人先前就用各種秘法、神通,在夢中或是幻境中相會,縱相隔萬里,也不妨礙他們幽會。
不過那畢竟只是“萬里神交”,與此時肌膚相觸的感受還是略有不同。
“好娘子…”
擁著佳人,陶潛正要說什么。
忽而腦海中一道新志述迸發,竟言說云容法身有異。
不待陶潛細看,立時便發現自入他懷中開始,云容法身已變得滾燙火熱,肌膚更好似紅玉一般,不斷溢出些粉色氣息,以及釋放著濃郁香氣的津液。
云容似也在忍耐著,低垂著頭顱,湊至陶潛耳邊,咬著這郎君的耳朵,聲音柔膩迷人,嫵媚無雙,差點令他陶大真人當場就交代了去。
只聽她,膩聲吐出一道秘辛:
“好叫夫君曉得,因了姥姥寵溺,云容不久前得以服了一顆先天陰炁道母神丹。”
“這丹丸是姥姥從斗姆她老人家處求來的,可令得我徹底脫胎換骨,無需勤修千年也可獲得那先天陰炁法身。”
“如今仍有一絲丹氣在我體內,只待你我夫妻陰陽和合便可徹底煉化,于夫君,于我,還有我腹中胎兒,都有極大裨益。”
“只有一點不大好!”
“哪點不好?”
云容說話時,陶潛也正瞧著腦海中流淌過去的一道道隱秘志述。
幾乎是在同一息,他瞧見也聽見了不好為何。
“吃了這丹丸,我這法身便有些狂暴。”
“與你癡纏時怕你…怕你…受不住。”
云容艱難吐出那最后三字時,也即刻與陶潛對視在了一起。
那一雙貍奴碧童之中,赫然蘊著讓陶潛也心驚不已的驚濤駭浪與火熱情欲。
陶潛見之生懼,但轉念又一想,他陶大真人如今可是極樂圓滿之境,修了三教神通,便是這陰陽之道他也極為精擅,更得了警幻仙子的傳授。
更何況,男人怎可說自己不行?
“娘子且放心,夫君我這身板,天底下無有幾個人能與我相提并論…”
陶潛正說著,耳邊驟響起一道直擊魂魄的貓叫聲。
剎那,不管原先這一方天地是何等時節,此時都變作暖春。
不待陶潛去感知洞府外登仙島,乃至于蓬來海的變化。
眼前,那霓裳天衣驟然變化。
原先是大喜神圣,現下則生出諸多擾人心魄的情趣來。
那薄紗嫁衣,徑披在一位半人半貍奴的“仙子”身上,那好似凝脂般的肌膚,那柔膩峰巒,以及隆起腹部,皆屬人族。
而她那絕世容顏上的貓須,靈動貓耳,以及她背后搖曳著的足足九條懸掛著太真玄妙金鈴的白玉長尾,正是其法身本相。
溫暖的春風,濕潤的香氣,隨著披嫁衣娘子緩緩走近,一起席卷包裹而來。
更不可思議的是,陶潛驟然發覺自己身上喜服也已脫下,顯出那靈寶妙體,每一處都被雪白的,溫熱的,好似牛乳般的液體所包裹著,難以言喻的暢快正在淹沒陶潛的心神。
“吾娘子,乃世上第一美人也。”
陶潛這句稱贊,好似某種信號般,完全點燃了云容。
伴隨著又一道嬌媚入骨的貍奴叫聲,這仙子,徑朝著陶潛撲了過來。
洞房中,立時奶漿四濺,滿室皆春。
陶潛自以妙法解了那道途沖突后,域外界內皆知陶真君不欲與在世天驕爭奪那人皇尊位。
尤其婚宴結束后,陶潛更無比干脆的將麾下數省地盤連同那“治世神機”一起,都交給了新月社,以及元明真。
相比其他天驕,這些志同道合的“道友”顯然更值得信任,更遑論背后還有祖靈的存在。
有他在暗中指引,新月、天南、錢塘數省,必無憂患。
既無了競爭關系,如余延世、姒洗心等人也不再敵視陶潛,讓他真正過了足足三年的安寧時日。
整日整日與云容在登仙島嬉戲,意圖將新婚之夜的敗績挽回,鮮少出門。
除卻這些外,他這三年,自也是忙碌于修行、煉寶等等諸事。
只是隨著云容分娩之日不斷迫近,近日來,他只因一事而煩憂,那便是如何令得自家妻子與腹中胎兒皆得安寧。
凡俗世界的女子生產,自是如闖鬼門關。
按說世外仙子,該很輕松才是。
旁的女仙的確是如此,可云容卻大不同,在知曉其中秘辛關聯后,縱是陶潛也大感棘手。
好在這一日,好消息來了。
陶潛正在靈機崖來回踱步,忽而前方驟有團團祥云飛來,不待細看云中車輦之上端坐著何人?
一群胸前系著鈴鐺的乳婦鳥兒飛將出來,張口便嘰嘰喳喳喊開道:
“好消息好消息!”
“真君大人,嬰宗長老蕭真人一得了您的邀請便自南粵趕來,已是請來嬰宗至寶,答應與真君您一同造人了。”
登時,陶潛原本欣喜的面色不由得黑了下來。
顧不得真君顏面,陶潛四下打量,而后不由自主罵道:“一群遭瘟的鳥兒,遲早拔了毛烤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