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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9章 李郡公三計定揚州

  東都揚州府的常備軍,是南唐禁軍龍捷軍三千人,其中正兵兩千五百人,其余軍官、軍官親隨、伙夫等約為五百人。

  這個編制,在南唐來說,是挺不正常的。

  因為在南唐,禁軍編制通常以百人為都,五都為營,五營為軍,十軍為廂,每廂應為兩萬五千人,廂最高長官為都指揮使,有正副之分,廂之上設有番號軍,每番號軍設有左右兩廂。

  如果按照正常的編制,南唐一個番號禁軍,應該是有五萬人的,但實際上別說是南唐,就是中原朝廷也不可能保持這樣的常備軍編制。

  所以此時禁軍編制,大多沒有廂,而是兩軍比如左軍右軍之上,就是番號軍了。

  一個營五百人,五營為軍就是兩千五百人,一個番號軍下轄兩個軍,也就是五千人的規模。

  廂這個編制固定滿員,那是在宋朝國家富裕,人口多起來以后的事。

  那么此時,廂這個編制大多用來干什么呢?

  一是給武官加銜,什么廂都指揮使,或者都指揮使,聽著就威風。

  二是在戰時,會將民夫、州縣兵或者團結鄉兵等輔兵塞進來,迅速將一個平日里五千人的軍,膨脹為幾萬人的大軍。

  這與張昭這邊是一樣的,張昭的禁軍,比如羽林衛就是一衛三千人,左右兩衛共六千人。

  張昭其實也在考慮,要不要在編制中弄一個類似架子師的廂出來。

  因為此時正處于中國古代冷兵器的巔峰,一個勇悍的甲士,非常需要其他輔助人員。

  而南唐駐守東都的龍捷軍奇特之處在于,它只有三千人,也沒分左右軍,實際上就只有一個軍的規模。

  這個怎么看都怎么有點奇怪的編制,正是南唐的獨特政治體制導致的。

  李璟的兒子李弘冀不是順位繼承人,所以李璟不得不讓他擔任可以培植私人勢力的東都留守和東都尹這兩職務。

  只是這樣一來,就在駐守東都府揚州的軍隊上,就要不同以往了。

  要是像在江寧一樣,設置禁軍六部加上一些其他禁軍,在江寧周圍擺四五萬人的模式,那就不合適東都府揚州了。

  哪怕就是減半也不行,因為這容易導致東都留守的實力太過膨脹。

  所以李璟的解決方案就是,只給一個禁軍名號,還不是滿編滿員。

  除此之外,龍捷軍說是禁軍,但是從武器到餉銀,都按照比禁軍低很多,但比州縣兵好一點的模式來。

  用后世的話來說,就是駐守東都府揚州的龍捷軍,是個乙等師。

  用這樣的乙等師,鎮守揚州這樣的地方。

  唉!只能說,南唐自稱李唐后人,好處沒學到,黨爭、繼承人打出狗腦子,這兩樣那是真的學廢了。

  于是,得益于南唐朝廷的完美助攻,一股腦沖進揚州東都留守署衙的高懷德部,很快就擊潰了駐守在這里了幾百南唐守軍。

  本來高懷德還想著,要是打不破留守署衙這個堅固堡壘的話,就只能放火呢。

  結果別說用上放火,他七百多人沖進來打下了留守署衙,戰死者估計不會超過五人,受傷的估計兩只手都能數的出來。

  甚至高懷德還派皇甫沖帶著三百多騎一直追著敗軍,追到了龍捷軍的軍營門口。

  皇甫沖雖然指揮能力不行,為人也有點軸,連張昭特意看在皇甫遇面上,讓他做心腹侍衛這件事都做不好。

  但是戰場經驗非常豐富,做一個帶兩三百人的都頭,還是綽綽有余的。

  他一看摸到了龍捷軍的軍營,當即也不追了,先讓一百五十騎下馬列陣,用神臂弓加角弓弩封鎖軍營大門,接近著讓人燃放狼煙和放出煙花,請求增援。

  這一套剛布置完畢,龍捷軍就組織了一次出擊,不過由于時間倉促,龍捷軍上下只來了五百余人。

  人數太少,雖然他們有不少藤牌,但還是被堵在門口的神臂弓加角弓弩的組合給射了回去,甚至皇甫沖還組織剩余騎兵,打了一波反沖鋒。

  等到龍捷軍上下組織完畢,兩千余人頂盔摜甲沖出來時,藥元福帶著一千五百騎也到了。

  皇甫沖立刻羊裝不敵,將龍捷軍兩千余人引出了軍營,等他們追擊到揚州城東北角的時候。

  藥元福帶著千五百騎猝然殺出,龍捷軍一路追殺而來,隊形混亂,體力好的已經快進揚州城了,體力弱的才跑到一半,兩千人跑成了長長的長蛇陣。

  這哪抵擋得住藥元福的突襲,龍捷軍上下幾乎是應聲而崩,除了少量跳河逃命以外,大部分都被俘殺。

  鎮守揚州唯一的武力,在不到兩刻鐘的時候,就全部消失。

  周宗就安坐在江都府署衙的正堂之上,腦海里,他昔年與南唐烈祖李昪的相遇相知相得,一幕幕的閃現了出來。

  周宗自幼熟讀的經典中,也都在驅使著他現在就去死節。

  但,一想到家里的美妾美酒,良田豪宅,還有那個被他暗中視為有母儀天下之資的女兒。

  當然也有可能是怕疼,所以周宗在一個快嚇癱的仆人陪同下,始終舍不得去死。

  李存惠很快就肅清了留守署衙的抵抗,然后就看到了一臉糾結的周宗和身邊癱軟在地上的仆人。

  李存惠眼睛一瞇,直接手提長刀,直接朝周宗走了過去。

  看著滿身血腥味,如同魔神一般的周國鐵甲士,周宗忍不住渾身戰栗了起來,他很想像仆人那樣跪下或者癱軟在地上叩頭求饒。

  但心里最后一絲的生而為人的尊嚴,以及心頭一絲莫名的解脫感,制止住了周宗。

  李存惠看著這個被嚇壞了,但是一直沒跪下去的老翁,壞笑著將手里的橫刀在地上輕輕一拖。

  讓人心頭發顫,起雞皮疙瘩的聲音響起,就像是死亡在迫近,周宗喉嚨里忍不住咯嘍的一聲,身體總想往地上滑去。

  李存惠突然適時的止住了繼續嚇唬,他扯起地上嚇癱周宗仆人的圓領袍,擦干了橫刀了上的血跡,然后將橫刀收回刀鞘。

  做完了這一套后,他才對著周宗一拱手。“某家大周右羽林衛指揮使李存惠,敢問眼前長者可是東都留守周公君太?”

  看到對面這個滿身是血的周軍兇虎收劍回鞘,又彬彬有禮的請問之后,周宗的突然感覺身上就有了些許力氣,三魂七魄中跑掉的那一部分,仿佛又回來了。

  他剛想回答,卻突然聽到一聲暴喝。“汝是何等人?此乃大周皇帝之子,大唐宗室,壽昌郡公當面,何敢坐著回話!”

  原來是李存惠身邊親隨,看周宗竟然想在椅子上坐著回禮,因而爆喝一聲,周宗立刻就漲紅了臉,因為確實是他失禮了。

  “多嘴!”李存惠裝作生氣瞪了親隨一眼,隨后伸手將剛站起來的周宗又扶著坐了下去,嘴里還在說道:“周翁乃是長著,坐著說話也無妨。”

  到了這時候,周宗哪還敢坐著,屁股剛挨到椅子,就好像燙人一樣趕緊站了起來。

  “敢問郡公,是我朝哪位宗室親緣?”

  呃!周宗把李存惠這個大唐宗室,當成跟李昪、李璟這個‘大唐’有親屬關系了。

  李存惠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刻意有些輕飄飄的說道。

  “勞煩長者問,先祖靈州總管、長平肅王諱叔良公乃是忠肅開國良王,子孫落魄至此,無顏提及祖上啊!”

  其實李存惠的祖宗并不是長平王李叔良,這位可是唐高祖李淵的堂弟,口蜜腹劍李林甫的曾祖,戰死在唐前期抵抗突厥的戰爭中,乃是大大的宗室頂梁柱。

  而李存惠的祖宗,實際上是李叔良的六弟長樂郡王李幼良。

  不過李幼良是因為圖謀不軌被處死的,所以李存惠家族一般提到祖宗,都是用李叔良代替李幼良或者直接提李淵的六叔李祎。

  周宗再次鬧了個大紅臉,他這才知道,面前這位,才是貨真價實的大唐宗室。

  雖然有些偏遠的過分,但身份傳承幾百年,確實有血脈在。

  而詐稱唐朝宗室的李昪、李璟父子比起李存惠來,立刻就變成了水貨。

  周宗這點是明白的,因為當初李昪找祖宗的時候,周宗就跟著出謀劃策來著。

  其實呢,也有可能不是假的,因為唐朝享國快三百年,在這之前,李唐宗室這一支隴西李氏就傳承了上百年。

  這四百來年下來,身上有李唐血脈的李家人遍布全國,說不定李昪祖上真的是宗室也不一定,只不過他無法證明,只能亂找祖宗。

  連續兩次失禮,周宗也不好繼續擺著一副忠臣的樣子了,只得對李存惠低頭拱手施禮。

  “南國江都府副留守周宗,見過大周李郡公,郡公本是大周勛貴,緣何率虎狼之師,破我東都?”

  李存惠嘿嘿一笑,“李璟詐城大唐宗室,僭越稱帝在先,發兵北上,站了徐州還要占宋州在后。

  我父天命之主,順天應人懲戒之,有何不可?”

  周宗很想反駁,但是無法反駁,你都跑到宋州去了,要知道宋州距離周都開封府也就三百余里,你能去宋州,難道還不許別人跑到你東都來?

  周宗也其實有很多問題想問,比如周軍鐵騎是怎么到的揚州等,但此刻都不敢問出口,只能尷尬的呆立當場。

  李存惠倒是不介意這老頭再來自取其辱幾次,見他不說話之后,才開口說道。

  “事已至此,還請周翁出幾個安民告示吧,這馮判官躲在何處?也還煩請一并告之。”

  李存惠來找周宗,就是想讓他配合出告示安民,這東都府揚州雖然駐軍只有三千,但是居民可有十幾萬。

  一旦造成混亂,搶劫強奸、殺人放火等搞起來,那就麻煩了。

  畢竟李存惠只有三千人,可看不住一個亂起來的揚州,他也不可能把手下都放出去搞治安,所以才準備讓身為南唐東都副留守的周宗出榜安民。

  面對李存惠的要求,逐漸在談話中失去了抵觸心理的周宗只能答應了。

  拿到了周宗的安民告示和金印,李存惠直接就把南唐江都府留守署衙的官吏留用了起來,讓他們一切照舊,和周軍一起出去安撫百姓。

  這是李存惠在上次搶先進入東京開封府后,卻什么也搞不定,只能白白看著慕容信長大放光芒后,努力學習、惡補相關本領的結果。

  從留守署衙出來,李存惠留皇甫沖看牢周宗,立刻就把高行周給找了過來,正好此時,趙匡也率著幾十騎作為傳令兵到了。

  李存惠立刻讓他兩找到留守署衙吏員,拿到東都官倉鑰匙,將官倉中的布匹糧油起出一部分。

  然后到揚州各城區設立十二個分發點,將這些東西全部分下去。

  高懷德不解的看著李存惠,“不是讓那周宗出榜安民了嗎?怎的還要開倉放糧?”

  李存惠澹澹一笑,就像昔日慕容信長在他們面前裝嗶一樣,他在高懷德面前擺出智珠在握的樣子說道。

  “凡事不能總靠別人,周宗出榜安民只是能略解揚州百姓的恐慌,只有咱們把官倉中的東西都發下去,他們得了好處,才會不害怕甚至支持我們。

  百姓支持我們后,咱們才可以去驅使他們,暫時站穩腳跟。”

  趙匡眉毛一動,這樣做還有個好處,那就是揚州百姓拿了官倉的錢糧,就不會那么毫無心里障礙的給南唐朝廷通風報信了。

  “郡公,不如再從官倉里拿出一些銀錢來,而且還要多給點,反正這最后是南唐主會賬。”

  “哈哈哈哈!”李存惠大笑幾聲,“說的不錯,這事就由你負責。”

  然后他回頭看著藥元福和幾個都頭級別的騎將。

  “抽調三百人出來,滿城巡邏,凡是敢作奸犯科者,不管是誰,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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