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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2章 風云動兮英雄歸

  陜州,就是后世的三門峽市。

  后晉時期的最后一任陜州保義軍節度使,是由皇子石延煦兼任的。

  實權則掌握在保義軍兵馬留后趙暉與駐守在此的客軍奉國軍都頭王宴、侯章手中。

  其中本鎮保義軍在抽調精銳北上抗遼后,只剩下了一些老弱病殘,趙暉是以奉國軍指揮使的身份,進入陜州的。

  任職后,趙暉將其中一部分六百余人的奉國軍就地變更為保義軍。

  王宴與侯章兩人則繼續以客軍的身份留駐,手中則各掌握著三百余士兵。

  除此之外,在剛進入東京后,耶律德光就派了遼將劉愿率瀛州兵一千五百到陜州,任陜州保義軍節度留后。

  趙暉與王宴、侯章三人攝于契丹人的威勢,加上劉愿并未像其他遼將那樣肆意打草谷,所以一直沒有反抗。

  但心底,還是非常不樂意接受契丹人統治的。

  其中兵馬留后趙暉是后唐明宗時期的禁軍指揮使,與劉知遠等頗為熟識,三人商議,只等劉知遠在太原起兵反抗,就殺了遼將劉愿以陜州歸順。

  只不過他們等了快半年了,劉知遠到現在也沒有動靜。

  趙暉府邸,三人正心事重重的喝著悶酒,遼將劉愿雖然沒有大肆打草谷,但可不是不打草谷。

  遼軍千五百人一來,就把原屬于三人及手下牙兵的好處,全部給奪走了。

  在這個時代,下面的牙兵沒有收入,可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趙暉等人已經感受到了下面牙兵的蠢蠢欲動,萬一爆發,他們到時候除了帶領牙兵們殺遼兵外,并無第二個選擇。

  可現在太原的北平郡王劉知遠還沒有起兵反抗,他們卻先反了,后果可想而知,因此三人時常飲宴聚會,以此商議對策。

  三人飲了幾杯,趙暉府中的老仆卻突然急匆匆的趕來,他徑直跑到趙暉耳邊低聲說道。

  “郎君,有人投書門房,自稱是郎君舊識求得見面,但仆仔細辨認過了,若是郎君舊識,仆應當是認識的,但此人,似乎從未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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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暉聞言,心里冬的一跳,莫不是太原來人了?他把手一伸。

  “且拿書信來一觀。”

  老仆趕緊把書信拿過,王宴、侯章兩人也湊了過來,要是太原來人,那就太好了。

  可是書信打開后,信中只有一句話,‘君可曾記藍州召回之恩?’

  王宴、侯章以及趙暉的老仆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趙暉卻靜靜的愣住了,未幾更是潸然淚下。

  他看著三人說道:“某趙重光生平有兩大恩人。

  昔年以弱冠入伍,后朝莊廟陛下憐我孤苦,收為親衛,待吾如弟。

  后某從魏王及征王衍,逢莊廟山崩,吾被困于藍州窮苦之地,是明廟皇帝征召某回中原,免死于蠻荒之所,有再造之恩。”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明白藍州召回之恩是什么意思。

  那藍州(四川瀘州古藺)在蜀地邊處,臨近牂柯蠻,山高林密多生瘴疫,北人到了那個地方,極少能有長命者,趙暉能被明宗親自下旨召回來,確實恩同再造。

  侯章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勐然看向趙暉,“如此說來,投書之人,乃是跟明廟皇帝有淵源,不然也不能用此語。

  可是明廟皇帝子嗣幾乎被斬殺殆盡,只余許王尚在,但許王在數月之前,已經失蹤不見,這....。”

  王宴也接口問道:“留后能確認這就是明廟身邊近人所寫嗎?”

  趙暉點了點頭,“此信末尾的金印,就是昔年明廟陛下的私藏,當年陛下召某回東京,就是用的此章。”

  王宴的神色也變得古怪了起來,“某當年在東京時,承蒙永樂公主駙馬都尉慕容金吾待見,經常到歸義樓吃喝。

  數月之前,某得到過一個消息,說是永樂公主和慕容金吾求了河西涼王,將許王接到了涼州照顧。”

  “此話當真?”王宴話音剛落,趙暉、侯章兩人立刻的瞪大了眼睛。

  如果說這天下,假設劉知遠不起來反抗的話,那不肯屈服于契丹人的兵將們,剩下的唯一一個選擇,就是張昭了。

  雖然在他們看來,張昭不是代北武勛的一員,甚至民族成分也有些可疑。

  但經過張昭幾次大義歸國和慕容信長在東京一年多打下的基礎,天下人還是把張昭這個涼國看成了唐兒國家的,至少不會把張昭當成耶律德光這樣的外族。

  “應當不假,雖然沒有明證,但許王母子連帶著永安公主都沒了蹤跡,加上前段時間樞密使和公去了河西,某覺得很有可能是他帶走許王母子。”

  趙暉陷入了躊躇中,事情已經很明白了,若是許王真的去了涼國,那么外面的來人,就很可能是涼國來的。

  加上前段時間謠傳涼國張天王已經入了關中,來人的目的,也都很是清楚了。

  屋內三人的眼睛齊齊看著趙暉,這讓他的壓力倍增。

  現在不只是反不反遼的事情,還得加上是投靠張昭還是投靠劉知遠的問題了。

  突然,門外傳來了腳步聲,眾人都被嚇了一跳,抬頭一看。

  只見門口走進來一個穿著襕袍,一副讀書人打扮,卻有看起來驍勇有力的少年郎,正是趙暉的長子趙延進。

  趙延進一進來就大聲喊道:“大人何須猶豫?北平王昔年不敢接大同軍南下,早就失去了天下英雄的期望。

  今陜州臨近關中,離河東有千里之遙,中間還隔著契丹人,豈能舍近求遠?”

  趙暉還沒說什么,王宴、侯章頓時大喜,直接迎了上去,兩人齊齊對著趙延進拱手問道。

  “大郎君何時回來的?你說趙匡贊去河中必定會反,如今實情如何了?”

  要說這趙延進,雖然只有十八歲,那在奉國軍中的名氣,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謀略膽氣甚至還要勝過父親趙暉。

  趙延進雖然出身于武將世家,但自幼好學,當年趙暉追隨趙在禮于宋州任職期間,趙在禮劫掠鄉間大戶。

  所屬軍中少年郎都去爭搶財貨,只有十三歲的趙延進不要財貨,將大家都不要的幾十冊書帶走。

  這在當年跟隨趙在禮的牙將少年中,可是被好好笑話了一頓的,同伴都暗地里譏諷他不識貴賤。

  及至長大,當年的少年同伴們,大多跟隨趙在禮幾度叛亂,或死在了亂軍之中,或埋尸于戰陣之上。

  只有趙延進能文能武,處處洞察先機,以十八歲的年紀,就名滿整個奉國軍,王宴、侯章的這樣手握兵權的前輩老將,也都很服他。

  上月趙匡贊率三千兵馬西進守河中府,曾經路過陜州,遼將劉愿設宴款待,奉國軍牙將們都在列。

  趙延進只于趙匡贊言語了幾句,回來就私下說,趙匡贊此去,必定是鳥上青天、魚入大海。

  于是帶了十幾騎說是要去打探關中情況,如今剛剛回來。

  聽到王宴、侯章問,趙延進把手一拱,“某到了河中府地界,發現其地外寬內緊,鄉間亦有驍騎往來縱橫查探,深入不得,只能回來。”

  王宴扼腕嘆息,“那可如何是好?探查不到河中府乃至關中的消息,我等被兩邊包夾,北平王也無動靜,再拖下去,下面的士卒就要起來殺我等了。”

  趙延進神秘的一笑,看著王宴說道:“恰恰相反,跡象已經很明顯,趙匡贊去河中府的目的被某猜中了,他就是去投靠了涼王。

  此人是幼時與某同學,昔年明廟皇帝視之為嫡孫,稱其為令器,有殷切期望。

  其言必追憶大朝,動輒以血脈自矜,怎會忍氣居于胡虜之下?

  若是他去了河中府真是為契丹人效命,此刻關中并未有警訊,何須以外寬內緊示人?

  說不好涼國大軍快到河中府了,趙匡贊為求保密,方才如此!”

  說完,趙延進眼見三人都陷入了震驚和沉思,他把手一拱,對著趙暉說道。

  “府外投書者,孩兒已經把他帶到了門外,大人就不要遲疑了,反正人都已經進了府中了。”

  趙暉極為頭疼了看了趙延進一眼,萬般無奈之下對著王宴和侯章說道。

  “事已至此,那也怨不得咱們,非是我等無心,實乃北平王遲遲不舉旗。

  門外者若真是涼國來人,那這陜州,就該是涼王殿下的。”

  翌日,陜州保義軍兵馬留后趙暉邀請遼將劉愿赴宴。

  同時保義軍衙內兵馬使趙延進、奉國軍都頭王宴、侯章等伏兵于府中,于宴席間殺遼將劉愿以下將官七人。

  隨后保義軍、奉國軍牙兵合兵一處,勐攻遼兵駐守的兩座大寨,深受遼軍劫掠之苦的陜州健兒,也聞訊前來相助。

  山呼海嘯間,盡殺遼瀛州兵一千余,眾人共推趙暉為陜州保義軍節度留后,遣人赍降表至河中府投靠張昭。

  三日后,耶律德光派出的陜州保義軍節度使耿崇美,率兵五千到達陜州以東二十里,知道陜州發生兵亂后,不敢前行。

  是夜,寧國軍都虞侯武行德召集麾下軍校,曰:“我輩受國厚恩,而受制于契丹,與其離鄉井、投邊塞,為異域之鬼,曷若與諸君驅逐兇黨,投天命之所歸。建功業,定禍亂,以圖富貴可乎?”

  眾軍校大喜,皆說:“我等早有此意,今天賜良機,敢不用命!”

  于是,武行德所部趁黎明舉火警示陜州諸軍,隨后向契丹人的大營發起勐攻。

  寧國軍牙兵士氣如虹,以一當百,勐沖耿崇美和奚王拽剌大營所在。

  耿崇美和拽剌抵擋不住,三千余人瞬間崩潰,耿崇美等僅以百余人熘上留在黃河邊的小船,狼狽往下游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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