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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6章 成都與太原

  北京太原府,河東節度使署衙,劉知遠府邸。

  實際上現在中原除了耶律德光以外,最引人注目的并不是張昭,而是劉知遠。

  作為根紅苗正的代北武勛成員,還是太原本地人,在石重貴剛繼位的時候,劉知遠就成了吸引目光最多的人。

  《無敵從獻祭祖師爺開始》

  要是沒有契丹這個威脅的話,石重貴繼位后的第一件事,應該就是將劉知遠移鎮,然后劉知遠抗命,隨即大戰爆發。

  新一輪的代北武勛,簇擁著劉知遠南下渡過黃河,登上天子寶座。

  自李克用、李存勖父子建立代北武勛這個團體后,天下間的權力,就是如此流轉的。

  歷史上的五代,除了開頭的朱梁和末尾的北宋以外,統治中原的,從來就是代北武勛團體。

  而在耶律德光入主中原后,劉知遠的身上的光環,也沒有失去多少。

  因為天下間的掌握一鎮的實權武人,除關中外,只有劉知遠、虎刺勒和焦繼勛三人,沒有到東京開封府朝見耶律德光。

  虎刺勒是在滹沱河邊就離開了的,據說他收了吳唐國主李璟五萬匹錦緞,已經將徐州賣給了吳唐,很快就要成為吳唐最有權勢的將領和窺視中原的支點。

  焦繼勛則是因為身在最南邊的襄州,由于中原動亂,南平王高從誨有意奪取復州(湖北天門)、郢州(鐘祥)甚至襄州,而無法分身,當然這也很可能是焦繼勛故意在借機觀望。

  所以在所有人看來,唯一沒有正當理由,但又沒沒有到東京朝見的,就只有劉知遠了,此人的心思,可謂天下皆知。

  不過面對這個情況,劉知遠到是一點也不慌,他安坐于署衙之中,當著一眾心腹笑道。

  “契丹主空口白話,就要某家去朝見,看來他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王峻哈哈一笑,“大王所說不錯,耶律德光以為杜重威、李守貞屈膝之后,就可以高枕無憂。

  哪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后,那河西張天王,早就耐不住寂寞了。”

  劉知遠也是一笑,隨后看向了蘇逢吉,“今日能探得此準信,大郎當為首功。”

  蘇逢吉微微一笑,也不矜持,此人是劉知遠的河東節度判官,父親蘇悅則是劉知遠身邊的從事。

  蘇逢吉年輕時,就跟隨在劉知遠身邊,形同子侄,連對他的稱呼都是大郎,非常得劉知遠信任。

  “此乃大王洪福,也合該仆立此一功勞,誰能想到,和成績,趙玄輝這樣的人,竟然會投靠那張涼王。”

  蘇逢吉乃是京兆府武功縣人,所以在關中有些關系渠道。

  家族里有人知道張昭入關中對劉知遠的意義,是以在張昭封閉潼關、函谷關等處后,冒險從小路跑到了太原,這劉知遠才能得到張昭已經入關的消息。

  不過蘇逢吉的家人跑的太早,只知道張昭入了關中,并不知道張昭在朱雀門下與長安父老共商國是的事情,以及后來的大赦關中。

  不然的話,劉知遠等絕對不會這么澹定。

  “關中這幾年多有災變,地面也不太平,以仆來看,涼王要想整頓完畢,再出關東進的話,應當也在八月上下了。

  近日白承福等人豪酋不能禁逃人,亦有反復之意,仆請率兵殺之,并其部署,為大王先鋒。”

  說話的是郭威,劉知遠在后晉有個北平郡王的封爵,是以眾人也以大王稱呼劉知遠。

  只是按禮制,區區郡王,是沒資格稱大王的,河東兵將卻還是這么稱呼,劉知遠也坦然領受,其心可見一斑。

  郭威口中的白承福有反復之意,并不是在危險聳聽。

  先前白承福等人被契丹逼迫,是以才有意南歸。

  但這些年,契丹與晉國連番大戰,放松了對草原各族的壓榨,主要是人手不足,怕引起反叛。

  而白承福此人,毫無見識,他南歸之后,在嵐州、石州,也就是后世的呂梁山一帶半耕半牧。

  但這些地方,哪比得上壩上草原和河套地區富庶,是以他聽聞草原上契丹壓迫不狠之后,竟然又想回草原上去。

  呵呵!劉知遠所在的太原,因為戰亂原因,人口早就是個大問題了,加上以白承福為首的陰山吐谷渾頗為善戰,劉知遠怎么可能放這十幾萬人再出塞。

  于是,殺白承福等人的事,就被提上了日程。

  劉知遠皺著眉頭思考了兩下,隨后臉色肅殺的點了點頭。

  他原本也沒覺得張昭有多厲害,雖然大義歸國搞得天下震動,但在劉知遠眼中,并未有多感動,反倒覺得張昭猶如伶人般好浮夸。

  果然人類很難共情別人,沒去過河西、安西,自然不知道大義歸國對張昭多重要,也不知道歸義軍和四鎮后裔的艱辛。

  從劉知遠這里看去,只覺得張昭做事婆婆媽媽、拖拖拉拉,還有些嘩眾取寵的意味。

  不過,當和凝、趙瑩這樣的人都投靠張昭之后,劉知遠終于開始認真審視起了張昭。

  這一調查不要緊,劉知遠發現,張昭竟然已經把近在河東遲尺的府麟二州都給收了。

  要知道府麟二州與河東,就隔著一個呂梁山。

  隨后劉知遠幾次去信,折從遠和楊弘信都回信言辭恭敬,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度,還是很明顯的。

  “若要擒殺白承福等人,文仲需多少精騎?”

  劉知遠也明白,張昭已然進了關中,那他的動作也必須要加快了。

  “一千精騎足矣!”郭威伸出了一根手指頭。

  “白承福御下無方,連逃人都不能禁止,殺之不難。

  其麾下白宗義等人并不愿意再出塞,早就心生不滿,有他們協助,只殺白承福的族人和心腹,就能平息此事了。”

  劉知遠滿意的點了點頭,雖然郭威的義子郭榮跟張昭有過一段交集,但郭威本人不管是能力還是忠心,都是沒問題的。

  “某予你兩千精騎,這十幾萬人吐谷渾人對咱們至關重要,有他們在,咱們才有能與涼國、遼國鐵騎對抗的騎兵,一定要處理的干干凈凈。”

  吩咐完了郭威,劉知遠又看向了王峻,“咱們得到關中消息已經二十日了,想來契丹人消息再閉塞,那遼國皇帝應該也知道一些情況。

  不如秀峰你走一趟東京,把咱們知道的,都告訴那耶律德光。”

  王峻站起來行了一個叉手禮,“喏!是得讓他們知道,咱河東五萬雄獅對于左右遼涼兩國形勢的重要性。

  特別是對于契丹主來說,他這大遼天子要座穩當,就得把他們在中原的財貨分一半予吾等。”

  而就在劉知遠決定派王峻去東京開封府,讓耶律德光好好大吃一驚的同時。

  錦官城中的孟昶,也剛面見完張昭派出的使者王九郎。

  不同于昔年在高昌王帳,此時入蜀的王九郎顯得十分謙和。

  加上韓保升前期在孟昶身邊說了些好話,孟昶竟然覺得王九郎此人還不錯。

  “那張昭來信,稱某為弟,又向我大蜀求糧二十萬石,草七萬束。

  還要求此后蜀中商人購買河西糖與香料奇珍,需用半數糧加半數布匹換購銀票,再用銀票購買河西貨物。

  若是吾同意,愿以將秦、成二州割讓,約定八月交割。”

  孟昶身邊的丞相母昭裔聽完沉思一會,“看來行商說關中水旱災害嚴重,今年極為缺糧之事,當是不假。

  這涼王向我等求糧草,難不成真像他說的那樣,要與契丹血戰,恢復中原?

  臣以為陛下需得謹防是迷惑我等,有意圖某。”

  孟昶奇怪的看著母昭裔,隨后小小愣了一下,因為他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

  “卿是說,那張昭,有可能是圖我大蜀?”

  孟昶身邊的檢校太尉,禁軍都指揮使張業也愣住了,隨后大笑起來。

  “我大蜀有精兵十萬,甲多糧足,更有蜀道天險,涼國缺糧到了要千山萬水從蜀中索要,哪有余力前來進攻?真要來了,臣正好替陛下拿下關中。”

  孟昶雖然有些忌憚張業這種不聽話的老臣,但還是同意他說的話。

  這幾年蜀中年年大熟,兵精糧足,跟關中就是兩個世界。

  涼王入關中,一切都未安定,哪有能力圖蜀,他振奮了一下精神,有些躍躍欲試。

  “那以太尉看來,我等是否可以趁關中缺糧,直接起大兵,效彷諸葛武寧王,北伐關中?”

  張業似乎驚訝的看了孟昶一眼,似乎有些沒想到孟昶竟然這么激進,想要直接北伐,當下沉吟了片刻。

  “關中雖然缺糧,但涼國可不缺糧,而且涼國在秦州屯有大兵,更兼鐵騎驍勇,連契丹人都吃了他們的虧,臣覺得應該再謹慎一點。”

  “可是。”孟昶也為難起來了,“那涼王雖然說了割秦、成二州給我大蜀,但萬一拿了我們的糧食,又不兌現承諾,你我君臣,豈不成了天下笑柄?

  若說置之不理,這白得二州的機會就在眼前,奈之如何?”

  張業想了一下,“陛下所言有理,不如我們借輸糧為由,要求涼國疏浚斜谷水,拓寬古道,山南西道節度使張公驍勇有謀略,可負責此事。”

  孟蜀的山南西道節度使駐地就在漢中,張公是指孟蜀宿將張虔釗,此人也是代北武勛出身,乃是孟昶最信任的重將之一。

  孟昶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這個計劃,不過丞相母昭裔跟著就接口說道。

  “太尉此計確實可行,不過拓寬古道,疏浚了斜谷水,利于我大軍進入關中,同時也便于涼軍進入蜀中啊!

  張公久在興元府,不知國中情況,萬一有所差池,蜀中就危矣,需得再派一員重臣坐鎮遂州,以為統籌安排。”

  “善!”張業還沒說話,孟昶突然說話了,還顯得非常贊成,他看著張業,眼睛里似有流光在閃動。

  “既然是太尉獻策,那就一事不煩二主,不如就請太尉負責此事。

  吾加封太尉同平章事,出為遂州武信軍節度使以為統籌,若能得關中,雖王爵,某亦不惜。”

  屮!被坑了。

  張業立刻就明白了,孟昶這是要把他弄出中樞,收回禁軍啊!

  意識到了這個,張業快速開動腦筋,正要想個理由的時候,他突然想起。

  前幾日源州武定軍節度使孫漢韶,帶數百牙兵返回了成都府,而孫漢韶的府邸,幾乎是和他比鄰而居的。

  更因為孫漢韶的父親李存進可是昔年李克用的十三太保之一,孟昶的父親孟知祥則是李克用的女婿,因此孫漢韶乃是孟昶心腹中的心腹。

  要是他此刻自己獻計,然后又戀棧不去,恐怕就只有舍棄家人,冒死兵變了。

  想到這,張業再看孟昶和母昭裔,發現這兩人看他的眼神一下就變了。

  這哪是為了商議涼國之事,恐怕他們早就計劃好了,以此為由,來收他張業禁軍統轄之權的。

  不過形勢比人強,沉默了片刻后,張業彎腰低頭,一禮到底。

  “臣,愿出為遂州武信軍節度使,為陛下謀奪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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