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家莊,這是壽昌縣土地最肥沃的一個莊之一,它就在甘泉水邊,從漢代就存在的通源渠,灌溉著這片富饒的土地。
莊子四周農田中的粟、麥等都已經收獲,金黃的莖稈正堆在田邊,無數的農夫正在進行挑選和捆扎,用以儲存起來,作為冬季牲畜的重要食物來源。
曹十四郎延明正有些焦急的屋內走來走去,明明探子回報已經有上百人回到了齊瞎虎的山寨中,怎么到現在還沒有人過來呢?
壽昌遏使羅賢達那邊也沒有來人,這家伙就真的不怕嗎?
“十四郎君稍安勿躁,羅遏使會來的,因為他沒得選擇,除非他寧愿罷官下獄也不舍黃白之物!”
勸曹延明稍安勿躁的是一個穿著青色缺胯衫,頭戴羅幞頭的文士,他正拿著一桿毛筆在臨摹顏真卿的自書告身帖,當然臨摹的并不是真跡,而是從中原帶來的旁人臨摹本。
“那群馬賊呢?他們能來嗎?我三姊真的沒事嗎?”曹延明還是有些著急,這次可是他在祖父曹議金面前主動請纓才撈到的機會,千萬不能搞砸了。
“這樣吧!咱們再派個得力的人手去一趟,把話挑明就好,這些馬賊不可能是張二郎君控制的,應該是某個葛咄的手下反水了,只要他聰明,就不會想要得罪我們的。”
文士終于停下了筆,他滿意的看著自己這副臨摹,越看越是自得。
“這些年羅賢達與葛咄勾結,甚至自己還縱容壽昌鎮軍搶劫商旅,又到處安插部民,撈的可不少啊!
天下事,無非是權財二字,這二字又是相輔相成,有權者必要掌財,有財者又能通權,這么好的一條財路,他羅賢達也該讓賢了。
如今令公大王身體不好,節度衙門中諸事多交給大郎君處理,可坐上這個位置,就好比處于了山巔之上,一不小心就有失足的危險,那個獫猶女人和她誕下的孽種可不是沒有一搏之力的!”
文士說著,嚴肅的盯著曹延明,“十四郎,你想想你出門的時候,表面上看是要去尋三娘子,但大郎君可否提過半個字?”
曹延明想了想,隨后搖了搖頭,“回先生的話,父親只說讓十四把事情辦好,并未提及三姐!”
“這就對了!三娘子被擄已經十天,要是有事,那早就有事了,咱們急也沒用,反倒是羅賢達侵占的莊子,馬賊葛咄的家資更為重要。
有了這些黃白之物,大郎君就能得到更多人的支持,還能用羅賢達來敲打羅通達,玉門軍面對的,可就是那個獫猶女人的娘家。
只要羅通達站在我們這邊,嚴密封鎖玉門關,甘州獫猶除非發大兵來攻,不然就沒法影響瓜沙。”
“先生所言極是!”曹延明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只要玉門關一鎖,獫猶女人就得不到支持,如果甘州獫猶敢起大兵,那他們就完蛋了,瓜沙大族就不但不敢支持那個女人,還必須與我們同仇敵愾!”
“而且十四郎如果能為大郎君辦成此事,這史家莊很快就會是你的了,有了如此富庶的莊子,十四郎辦什么事都方便的多,這可是能傳之子孫的祖產,還可以得到附近你舅公羅家的幫助!”
文士臉上露出了笑臉,曹延明也是興奮不已。
“十四郎君,楊孔目,壽昌羅遏使派心腹馬鷂子帶著一些人過來了,說是要求見十四郎君。”
門外的士兵走進來匯報到,頓時,曹延明和文士楊孔目笑的更加開心了。
。。。。
史家莊聽著像是個漢人莊園,但實際上這是個粟特人的莊園,莊園中的人大多姓史。
不過他們也不是一個祖宗,而是曾經的昭武九姓史國人,集體定居在沙州。
不過現在嘛,經過百余年的與漢人和吐蕃的互相通婚,基本上與漢人沒什么區別了。
張昭和馬鷂子在一個衛兵的帶領下,很快就來到了曹十四郎的門外。
張昭的預計是準確的,這些曹十四帶來的越騎,一看只有張昭和馬鷂子兩人,特別馬鷂子還是個熟面孔,是以根本就沒怎么防備他們。
推開門走了進去,張昭抬頭一看,一個看起來年紀跟他差不多的男子穿著赤錦襕袍端坐在主座上,努力擺出了一副威嚴的面孔。
在他身邊,還有個穿缺胯衫做文士打扮的人,一副諸葛臥龍式的臭屁表情。
“馬鷂子!羅遏使讓你來干什么?可是有決斷了?”
曹十四端了一會威嚴的面孔,可能覺得自己氣場已經夠強大了,才開口對著馬鷂子不緊不慢的說道。
馬鷂子臉上冷汗一顆一顆的往下掉,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挾持托西大王曹令公最疼愛的孫子之一,外面還有三百越騎,頓時腿都有些發抖。
他張了張嘴,突然腦子一片空白,忘記自己要說什么了。
要壞事!
張昭趕緊走上前去,這會曹十四離他還挺遠的,要是大喊一聲,外面的衛兵可都是著甲了的,沖進來他就得歇菜。
“十四郎君,那些部民已經分下去了,羅遏使一時半會也沒法召集起來,還請寬限幾天。
不過為表誠意,羅遏使托在下帶來了些許物件呈給十四郎君!”
張昭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用綢布包裹的紅木盒子邁步朝曹延明走去。
“呵呵!我這位舅公還收藏了什么寶物嗎?拿來我看看!”
曹延明絲毫沒覺察到危險,因為他壓根沒想過會有人敢在史家莊,在節度衙前三百越騎的保護下對他不利!
“站住!你是何人?”不過曹延明身邊的楊孔目看出不對來了,但他也一時沒想到有人是要挾持曹延明去,只是本能的覺得不太對!
“這位郎君請看!這是羅遏使的賀禮!”張昭故意大喊一聲揭開了紅木箱子上的綢布。
這是喊給門外幾個衛兵聽的,同樣也是為了防止這個文士大喊出聲。
果然,楊孔目被張昭的話語影響,視線和注意力全被紅木箱子給吸引過去了。
不過雖然紅木箱子上的綢布被掀開了了,但箱子并沒有什么變化啊?不還是這個箱子嗎?
楊孔目滿腦子問號的抬起了頭,張開的嘴巴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質問張昭這是在干什么呢,一個砂鍋大的拳頭就到了!
“咚!”張昭一拳錘到了楊孔目的鼻梁上,頓時股劇烈的酸疼充滿了楊孔目全身,淚花刷的一下就模糊了他的眼睛。
他剛想張嘴叫兩聲,可是又是‘咚’的一聲響起,張昭一膝蓋頂到了楊孔目的雙腿之間。
身后緊張過度的馬鷂子下意識的加緊了雙腿,這一膝蓋對著那玩意去的,得多疼啊!
‘咯嘍!’楊孔目從嗓子眼里發出一聲響動,隨后猛地一抽,兩眼一翻直接就暈過去了。
只是暈過去他,仍然夾緊了雙腿在地上輕微抽搐,看起來要多慘就有多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