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同樞、云松雙盜的實力絕對不弱。
就算放在黑鐵中期中,也屬于佼佼者。
慧劍翁同樞劍意純粹,惟精惟一,即使是黑鐵后期大概率也不會直面其鋒。
云松雙盜精通聯手合擊之法,更是與郭悟斷有過交手,雖然未能得勝,卻也全身而退。
再加上周甲。
四人聯手,就這般在短短幾個呼吸間,被人各個擊破,命喪當場,看上去猶如兒戲。
其間的過程,看似簡單,實則精彩。
趙苦心先以自己為餌,用破喉一劍換翁同樞一命。
隨即出手纏住周甲,借助幾人之間的不合,引得云松雙盜心生貪念,同時攻擊兩人。
在關鍵時候又舍棄周甲沖向云松雙盜。
這種情況下。
周甲不得不被動朝云松雙盜出手,替他分擔壓力,最后解決掉對手,僅剩兩人存活。
挑撥離間!
分而化之!
借力打力!
在這短短片刻,趙苦心不僅展露出絕強的武力,更是表現出對于戰局、人心的精準把控。
沒怎么費力,就化解了兇險萬分的圍殺之勢。
讓四大高手的圍殺好似成了一個笑話。
“只有你一個了。”
趙苦心眼眉微抬,聲音淡然:
“出手吧!”
此時的他,氣血衰敗、源力匱乏、肉身虛弱,但涅槃印和最后一刻中斷的突破,也造就了奇跡。
他的意識,前所未有的清晰。
感知,隱隱約約有種超脫的跡象。
就連肉身,雖然頻臨崩潰,虛弱到極點,卻也百竅洞開,與天地間的源力隱隱相匯。
雖然命不久矣,但他似乎已然踏入了巔峰之境。
這讓趙苦心的潛能發揮到極致,能輕松把握場中局勢,甚至感應到冥冥之中的人心。
在那一瞬間。
他就明白,對自己威脅最大的,是翁同樞,所以率先出手,以看似兇險的方式搏殺此人。
再借助云松雙盜的貪念,反殺二人。
至于周甲…
在他的感知中,此人隱藏的最深,也是最沒有把握的一位,所以留到最后攜破局之威應對。
“呵…”
周甲輕呵,左手輕輕抬起,一面重盾出現在身前,被他緊緊握住,厚重之意穩守一方。
“盾牌?”
趙苦心眼眉微動,第一反應不是詫異從哪冒出來的,而是感覺有些熟悉。
這盾牌…
似乎是在哪見過?
周甲一手持盾、一手握劍,并不急著動手,只是激發劍意,隔空鎖定對方,緩緩移動。
以趙苦心的情況,他只要讓對方持續繃緊身體,精氣神就會飛快消耗。
用不了多久,不用親自動手,對方怕就沒了抵抗之力。
趙苦心同樣明白這個道理。
當下深吸一口氣,渾身皮肉震顫,腳下輕輕一踏,整個人就出現在周甲身側,一拳擊出。
天罡步!
金剛降魔!
周甲側身、舉盾,巨力爆發。
暴力!
四相盾震!
狂暴之力自他體內涌現,身體拔高一截,加上龍虎玄胎的加持,周甲的修為瞬間直逼神煌訣六關破半。
更有無形罡勁,旋轉不休。
“轟!”
拳、盾相撞,肉眼可見的漣漪自接觸點涌現,瞬間橫掃四面八方,引得身后河水震蕩不休。
趙苦心面色不變,腳下連環踏出,道道殘影同時浮現。
每一道殘影,都揮舞拳鋒。
或金剛降魔、或羅漢拜壽、或降龍伏虎、或明王問心…
暗金色的拳頭,瞬息間覆蓋全場,重重疊疊的拳鋒,一時間把周甲所在徹底給遮住,單見拳影不見人身。
“轟!”
“轟隆隆…”
大地震蕩,轟鳴不絕。
混亂中。
一抹漆黑、陰冷,充滿肅殺之意的劍氣悄然浮現,好似毒蛇出洞、顯露獠牙,猛撲對手。
陰殺奪命劍!
一劍封喉!
流光轉逝!
退步返燕!
劍氣,轟然爆發。
弒神滅佛!
千百道劍氣一窩蜂涌現,朝著那破破爛爛的人影狂轟亂炸,把周遭的大地都切割出無數裂縫。
“噗!”
劍刃刺入腰肋,猛然一滯。
“抓住你了!”
趙苦心氣息奄奄,生命之火好似風中殘燭,哪怕微風一起,都可能把它吹滅,卻單手死死扣住軟劍,把周甲死死箍在原地。
手臂一震,左掌橫平擊出,如山平移,勁風呼嘯。
周甲身形一滯,來不及閃躲,唯有輕嘆一聲,以手做斧,裹挾刺目雷霆,迎了上去。
五雷斧法!
“轟!”
雷霆閃耀,一道身影倒飛數十米,重重落地。
“噗!”
趙苦心口吐鮮血,渾身勁力從傷口處狂泄而出,再也不能鎖住精氣,眼中則是難以置信和驚疑不定。
“是你!”
“怎么可能?”
“前輩,抱歉了。”周甲飛身靠近,單手抓住徹底失去抵抗之力的趙苦心,卷起地上的東西,朝遠處掠去。
兩人離開不久,就有數道人影飛撲而至,其中一人繞著滿地廢墟轉了一圈,悶聲開口:
“翁同樞、云松雙盜喪命,不過云松雙盜之一,死在血藤樓樓主手里,趙苦心則被人帶走。”
隨即在一攤夾雜著內臟碎片的血水前站定,面色一松:
“趙苦心破功吐血,死定了!”
他們很清楚趙苦心的情況,那等傷勢,就靠一口氣吊著,現今這口氣散了,肯定活不成。
“看樣子,是分贓不均起了內訌。”牛巖冷哼:
“最后殺死趙苦心的,是血藤樓樓主。”
“誰殺的,都無所謂。”楊世貞淡淡開口:
“回去吧,郡主馬上就要到了。”
“也是。”
牛巖收起長槍,朝著遠方看去,眼神中罕見的浮現一縷擔憂:
“公子,也快開始了。”
“咳咳…”
趙苦心斜靠山石,拼命咳嗽,咳出來的卻是讓人心驚肉跳的血沫,乃至破碎的內臟。
洞內,
一片漆黑。
伸手不見五指。
“噠噠…噠噠…”
伴隨著一陣腳步聲響起,一道漆黑的身影邁步來到附近。
“苦伯。”
周甲審視對方,慢聲開口:
“我們又見面了。”
“想不到。”趙苦心氣息微弱,聲音嘶啞,無神的雙眼看向暗處那朦朧身影,搖頭道:
“名聲初起的天虎幫長老周甲,竟然是鼎鼎大名的血藤樓樓主。”
“不。”
他聲音微頓,道:
“應該是現任血藤樓樓主。”
他面泛苦笑,又有些無語,誰又能想到,大名鼎鼎的血藤樓樓主,會是初入黑鐵的周甲?
而明明初入黑鐵,對方的實力又怎么會如此了得?
難不成。
有關周甲的一切,都是偽裝?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周甲盤膝跌坐:
“這些對閣下來說,怕也沒有意義,閣下身為大林王朝皇室子弟,不也屈尊降貴做一苦力。”
“不錯。”趙苦心聲音一沉:
“我已命不久矣,你到底是誰又有何妨?”
相較于血藤樓樓主的身份,其實他更詫異周甲的實力,還有那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紫雷刀法。
就算是雷霸天在世,怕也不及此人。
不過…
同樣的,事到如今,這些對他來說都毫無意義。
“鐵元武館的羅館主,想來也是你的人了,難怪有催發靈植的妙法。”趙苦心嘆道:
“莊化他們,選錯了目標。”
周甲默不作聲。
羅秀英的靈雨術得他親傳,也是唯一一位習得三寶上品至尊寶誥靈雨術的人,自然不會放棄。
不過。
雖然羅秀英習得靈雨術,但威力遠不如周甲。
真正把靈植催發至百年年份,終究還是需要他自己動手,這應該有御水特質的加成。
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意識勉強保持清醒,趙苦心再次開口:
“你想要龍骨?”
“不錯。”周甲聲音淡漠:
“前輩命不久矣,不妨交予在下,若是有什么未完心愿,不麻煩的話周某也不介意幫你完成。”
他已經搜了對方的身,卻不清楚那里是龍骨。
擺弄尸體,也非他的強項。
若是對方能主動交出,自是最好不過,實在沒有辦法的話,也只能等人死后再慢慢找了。
趙苦心眼神閃動,突然道:
“我可以給你龍骨,而且還有辦法助你增長修為,不然我就算死,你也休想得到龍骨!”
“哦!”周甲挑眉: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很簡單。”趙苦心呼吸急促,面泛激動:
“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盡量讓我活下去,最少也要活過三天。”
“嗯?”周甲眉頭皺起:
“為何?”
對方的這個要求,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畢竟以趙苦心現在的情況,多活一天都是折磨。
而且,毫無意義。
“我要知道其他人是什么下場?”趙苦心聲音帶顫,道:
“紀顯與張秉忠,會在這兩日決斗,生死對決,我要死在他們后面,見證他們的結局。”
“不然…”
他鋼牙緊咬,目泛怒火:
“我不甘心!”
周甲陷入沉默,面上若有所思。
“除了龍骨,我身上還有幾門頂尖武學傳承。”見周甲一直沒有回應,趙苦心繼續道:
“你幫我打聽他們的消息,我把傳承也交給你。”
“其中有幾門武學,乃是皇室的獨有真傳,威力強大,就連玄天盟、軍方,都沒有。”
“好!”
周甲終于點頭:
“我答應你,不過現在我們要先換一個地方。”
原本打算殺人棄尸,自然哪里都可以,現在要延續生命,以趙苦心現在的情況定然要小心。
“嘎吱…嘎吱…”
車轍壓著青石鋪就的地面,在衙門口停下。
城主歐陽沆身著朝服,引著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員、各方勢力的首腦,朝著面前平平無奇的車廂鄭重拱手。
“下臣歐陽沆,參見玉京郡主!”
“參見郡主!”
眾人齊齊施禮,喝聲響徹長街。
“嘩…”
車簾掀開,一位容顏如玉的貌美女子邁步行出,女子姣好的面頰上,一雙柳葉眉含媚帶煞,雙眼宛如一汪清水,杏仁一般的眸子透著股銳利,櫻唇微抿,來回審視全場。
正是大林王朝太子之女,封號玉京的郡主趙南絮。
“郡主。”
歐陽沆上前一步,躬身垂首:
“下臣不知您已提前入城,有失遠迎,城外那些人真是廢物,竟未能及時稟報郡主行程。”
“不怪他們。”
趙南絮神情冷漠,素手輕揮:
“是我要提前過來的,軍方的人在哪?”
“末將牛巖。”牛巖上前一步,悶聲開口:
“參見郡主!”
他視線掃過趙南絮,在其身后一位老嫗身上頓了頓,雙眼一縮,下意識深深垂下頭。
黑鐵后期!
相較于趙南絮,那老嫗才真正讓他警惕。
太子兒女不少,但得到封號的不過區區三人,趙南絮更是封號玉京,可謂深的圣寵。
她此番前來石城,身邊自不會無人護佑。
“牛巖。”
趙南絮不知他心中所想,徑自問道:
“那罪人趙苦心在哪?”
“趙苦心。”牛巖心中微動,隨即不疾不徐道:
“回郡主,那人被我等圍殺,奈何實力了得,破圍而出,但其后遭到江洋大盜的圍殺。”
“已是死于血藤樓樓主之手。”
場中一靜。
趙南絮美眸顫抖,芊芊十指握緊,一股無形威壓透體而出,就連歐陽沆、牛巖竟也覺心頭一沉。
當下面色微變。
這位郡主,似乎很不一般!
“死了?”
“不錯!”牛巖深吸一口氣:
“雖然尸體還未尋到,但定然已經喪命。”
“血藤樓樓主…”趙南絮掃眼眾人,小瑯島、蘇家、城主府、軍方的人今日都在場。
她銀牙磨動,面泛冷笑:
“好得很,好得很!”
“竟然有人連皇室子弟也敢殺,爾等果真好本事,城主治下之術,真要向朝廷多多表彰。”
“下臣無能!”歐陽沆面色一變,急急單膝跪地:
“請郡主責罰。”
自大林王朝陷落墟界,諸多規矩都已改變,其中跪拜之禮,早就消失,單膝下跪已是大禮。
而且。
皇權在現今這個時代,也并不好使,郡府、玄天盟大都不會理會,也就城主府受其鉗制。
但影響力,也有限。
林南絮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銀牙咬了咬,素手輕揮:
“起來吧!”
“是。”
歐陽沆緩緩起身,面上仍有惴惴。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林南絮開口:
“我要見到二…趙苦心的尸體!”
“郡主。”牛巖皺眉,道:
“這怕是不易,趙苦心身懷龍骨,那人帶走尸體,極有可能…”
“夠了!”林南絮揮斷他的聲音,從身上取出一物:
“我皇家的人,不能死后還受屈辱,此事既然由紀公子來辦,那就由閣下負責把人找出來吧。”
說著,把手上的東西扔了出去。
“拿著它,可以找到趙苦心所在,不論活著還是死了。”
“是!”
牛巖無奈,接過低頭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