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隊一共兩千六百畝地,好在干活的人也多。
春耕時節不管男女,就連學校也趁著五一放農忙假,所以別看地多,種的倒是也不慢。
沒幾天大片的地就種完了,剩下些地頭地腦兒的,留幾個人收收尾就行。
隊里的地種完,就輪到各家自留地了。
相比之下,自留地反倒更費勁,因為沒犁杖趟地,都得自己用鎬頭刨。
許家半畝地,費了許世彥三天多時間,好歹都種上了。
沒辦法,一個人又是刨地開壟溝,又是刨埯點種,來來回回太磨嘰。
糜子、谷子,還種了兩壟紅小豆。
地方小,只能般般樣樣都種點兒,自家吃不受難為,不然想買都沒地方。
許家的自留地在小南溝,也在炮臺山南面,比二大隊的大田還遠一些,靠近山根兒。
忙活完自己的那點兒地,許世彥看著時間還早,便鉆進林子,去采大葉芹。
開春時節,家家戶戶都缺菜吃,沒辦法就只能進山薅野菜。
五月上旬,山里各類野菜正是好時候,什么大葉芹、燕兒以、鏵子尖、山糜子、山菠菜等等,都能吃。
而這其中,要以大葉芹最受人們歡迎。
大葉芹,也有人叫山芹菜,多年生草本植物,叢生,莖青綠色或淡紫色。
葉片是三片倒卵形復葉,葉的背面光亮,開白色小碎花,跟芹菜的花很像,而且大葉芹有一種很特殊的香氣。
大葉芹可炒、可拌、可蘸醬,最好吃的莫過于包餃子。
在許世彥重生前的那時候,各類山野菜都已經成了純天然無污染的綠色食品。
每到春天,市場上一堆一堆全都是賣野菜的,大葉芹十多塊錢一斤。
即便如此,也有很多人買。
而且,還有人將野菜當做饋贈親朋的佳品。
每年一到這時候,或是買,或是自己上山薅,弄一些大葉芹之類的野菜,寄給遠方的親朋。
那時候快遞業發達,生鮮食品兩天就到,遠方的人,也能嘗到東北的美味。
不過在眼下,吃野菜就只是無奈之下的選擇。
誰讓菜園子里除了大蔥、韭菜,別的都沒有呢?不吃野菜還能吃啥?
秋天曬的干菜也已經吃光了,土豆發芽子老長,誰敢吃?
成天咸菜疙瘩、大蔥蘸大醬,誰也受不了啊,哪個見了野菜不紅眼?
這個時節,林子里的野草正在瘋長,林間星星點點紫色、白色、黃色的小花在風中搖曳生姿。
枝頭嫩葉剛剛吐出新綠,尚未完全展開,還帶著點兒黃底子的嫩芽,處處透著春天的氣息。
林間不知道是什么鳥,正在枝頭鳴叫,吱吱喳喳的倒還算悅耳動聽。
遠處山坡上,粉紅色的映山紅開的正好,鮮艷動人,燦若云霞。
許世彥可沒那個心情去欣賞美景,只低著頭在樹林間尋找。
果然,進林子沒多遠,前面就有好幾墩大葉芹。
如今這年月,大家都是沒菜了不得已,進山薅幾把菜回家吃,沒人指著賣大葉芹掙錢。
所以野菜還沒有薅敗了,都是一墩一墩特別粗。
等著再過三十年,那山上薅菜的人,比菜都多,菜也細的跟線差不多了,都單棵的。
用手將大葉芹周圍的草撥拉一邊兒去,然后抓住根部,左右晃悠著用力往下薅,一把大葉芹就到手了。
兩三墩薅過去,手里就拿不下了。
隨便扒一條樹皮,或者從地上找根銼草,也叫接骨草或者鉛筆草,將大葉芹捆上,扔在帶飯的兜子里,繼續往前走。
許世彥正低頭往前走呢,忽地前面撲棱棱地從草叢里飛起一只大鳥。
許世彥一看那羽毛,就知道是一只母野雞。
野雞多數在灌木叢或草叢中筑巢,這個時候,正是野雞下蛋孵小雞的時候。
估計是許世彥走過來薅菜,驚到了窩里的母野雞,所以才撲棱著飛走了。
許世彥快步走到野雞飛起來那處草叢,在附近仔細尋找,果然找到了一個窩。
里頭躺著六七個淡綠色外殼,比家雞蛋小一圈的野雞蛋。
野雞已經飛走攆不上了,這時候不是冬天,抓野雞不容易,那就拿走雞蛋算了,反正那野雞還會再下蛋。
許世彥也沒客氣,直接把雞蛋撿起來,都裝到兜子里。
撿了七個野雞蛋,又往前走薅了幾把大葉芹,那個斜跨的兜子就裝不下東西了。
許世彥沒轍,只得往回走,結果剛走幾步,就看見前面一簇小草。
那草,跟三葉草很像,卻矮小許多,淡紅色的莖很嫩,陽光下微微透明。
三片三角形的小葉子,有點兒像鏟地的鋤頭。
這種草,他們當地人叫酸鋤板兒,整株都可食用,味道酸酸甜甜的,小孩子很喜歡。
許世彥蹲下來,將那一簇酸鋤板兒摘走,帶回去給老六吃吧。
那丫頭從小就愛吃這些東西,長大了也沒變。
往前再走幾步路,又瞧見了幾簇,許世彥也不管那些,都摘了下來,小心裝進兜里。
進山一趟,也算收獲滿滿,許世彥心滿意足的背著包下山回家。
當許世彥回到家的時候,發現許世琴也在家,不由得有些驚訝,“今天怎么下班這么早?”
許世彥記得,往常老六回家都得快六點了啊,這才剛五點呢,咋就回家了?
“三哥,我好些天都是這時候回來了,店里活不忙,師傅就讓我早點兒回家。
你最近成天忙到挺晚了才回家,所以不知道。”
許世琴手里拿了件兒小衣服,正一針一線的縫呢。不用看也知道,是給許海源那小家伙做的。
蘇安瑛奶水好,許海源那小子生出來就胖,這陣子又長了不少,原本做的衣服都小了。
當初周桂蘭和蘇安英做衣服的時候,留著余頭呢。
可誰也沒想到孩子生出來就這么胖,長得這么快,衣服做的不夠大,這會兒沒得穿了。
許世琴拿了蘇安瑛一件穿破了的衣裳,裁了給小侄兒做套小衣服。
正好天氣熱了,夾襖夾褲也穿不住,索性做成單的。
“我今早晨忘記了,早知道帶店里去,店里有縫紉機,這點兒玩意兒幾下就禿嚕好了。”
許世琴一邊說,一邊縫上最后幾針,然后咬斷線頭。
許世琴的話,一下子提醒了許世彥。
“我記得家里有縫紉機票來著,得空去買一臺縫紉機回來就是,用著也方便。”
許世彥年前去給郭守業送禮的時候,得了一疊票,其中有一張縫紉機票。
那時候想著要搬家,買了太麻煩,搬到這邊一直忙,加上蘇安瑛也不會用,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