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黃。
凜冽的寒風撲面而來。
迎風站立的竇長生,衣衫獵獵抖動,目光注視著前方。
陳王右手纏繞著一串佛珠,此時正輕輕的捻動,一旁是相貌俊美的晉王,此時較為沉默,其他也看到了不少熟人,像是來自于皇城的高士洺。
這么多人主動朝自己而來,肯定是已經出事了。
尤其是這其中有著禮部左侍郎呂方,這位呂大人在禮部尚書杜相公致仕后,開始代理掌管禮部,而且竇長生也知道,這位是太子黨。
出事了,而且其中還有太子黨,這問題肯定不小。
但竇長生依然主動而來,并未有著逃跑的打算,電光火石之間,竇長生已經自內心中權衡利弊了。
跑不掉。
來者當中有陳王,這不是普通武道一品,陳王已經天人合一,是武道一品后期,位于凡俗巔峰,距離神魔之境只有一線之隔。
神都這地方較為特殊,龍門關能夠封鎖四方,把神都化為牢籠,那是無法跨越過的壁壘。
而且如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要是直接逃跑的話,直接就把罪名坐實了,嫌疑人成為了兇手,所以竇長生主動迎上。
但接下來的發展,直接把竇長生給干蒙了。
根本聽不懂呂方講什么,竇長生不由朝著陳王看去,陳王沉默不言,平靜的捻動著佛珠,倒是一旁的高士洺,主動開口講道:“六璽中的天子之璽被國師盜取,前不久國師被國公給殺了。”
“呂大人懷疑天子之璽,如今被國公給私藏了,今日我們來此就是調查天子之璽失蹤一事。”
“由晉王殿下請出和天子之璽對應的皇帝之璽,開始感應天子之璽的方位。”
余下高士洺沒有說下去,因為只要正常的人都能夠聯想到,一路上追蹤天子之璽的方位,最后找到了竇長生,那么結果已經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了。
呂方冷笑著講道:“私藏印璽,這是謀逆的大罪。”
“竇長生你主動交出玉璽,那么還能夠給你一個痛快,要是等被我搜查出來,那么就要入罪山大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呂方站在竇長生半米前,距離竇長生已經非常接近,此時呵斥開口唾沫橫飛,吐出的雜氣,竇長生也能夠清晰感受到,呂方那不加掩飾的惡意,已經彰顯無疑,而且還在挑動著竇長生的怒火。
竇長生心中有著一股明悟,這呂方先后的舉動,都是在試圖激怒自己,這最后的目的,就是激怒自己,然后讓自己憤怒出手。
這呂方肯定不會抵抗的,輕則要了對方半條命,重則會直接殺了呂方。
這位是以自己的死亡,從而把這一件事坐實,這是為了目的不惜一切了。
天子之璽這東西,竇長生能夠確定自己沒有,可這位呂方言之鑿鑿,也不像是故意誣陷,對此竇長生不由看向了陳王和晉王還有高士洺。
這一個小小隊伍當中,充斥著不同勢力,沒有真憑實據,也不可能把罪名坐實,尤其是他們借助著皇帝之璽找到的自己,這又證明這條天子之璽在自己身上。
看似前后矛盾了,但竇長生也傾向于天子之璽在自己身上。
畢竟沒有這一份證物,眼前局面就是一個玩笑。
可這么多的人,哪個會是開玩笑的。
天子之璽是六璽之一,有著傳國玉璽的力量加持,這樣的重寶,就算是獲得了偽裝,也不可能和普通的石頭一樣,要是自己見到過,肯定會有印象。
就算明珠暗沉,那也是明珠,至少自己也要獲得東西。
仔細想想的話,自己最近一段時間,完全是刻苦修行的典范,要說獲得了什么?
那絕對沒有。
竇長生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旋即心中苦澀起來。
本以為自己苦盡甘來,時來運轉。
沒有想到這根本不是鴻運當頭,而是大禍臨頭。
是的,竇長生仔細總結一二后,發現最為符合情況的就是今日在神秘坊市的收獲,獲得了一部神魔武學《騰云駕霧》。
這一部神魔武學《騰云駕霧》的寄托之物,是一分為二的綠葉,此物如今正在自己身上。
要說貓膩最大,那么自然就是這一件。
竇長生此時恨不得立即打開,仔細觀看一下那木盒。
但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如今這么多人注視自己,竇長生已經喪失掉了機會。
是錢小三對自己下手?
不可能。
財神閣保持中立,向來不會主動參與這樣的麻煩事。
那就是一個局了。
心中一苦,這就是太出名的后果了。
竇長生的底細已經暴露的七七八八,有人專門研究了自己底細,并且也在聚寶閣那里獲得風聲,知道自己在收集一部御空之法,然后順勢的設局,然后一擊必中。
怎么辦?
打是打不過的。
要是不主動迎來,直接跑路的話,還是有一線希望,但如今卻是全部沒有了。
又要丟一條命了?
這一個事實,讓竇長生心中沉重。
如今自己命本就不足,在國師手中死了一條,如今再死一條的話,就只有一條命了,到時候死了就真的死了。
本來竇長生就有命不足恐懼癥,如今修為值不足補充,可又要丟了一條命,這簡直比殺了竇長生還難受。
呂方看著沉默的竇長生,再向前走出一步,已經來到了竇長生身側,開始主動伸手朝著竇長生抓來。
呂方慢吞吞的動作,給了竇長生充足的反應時間。
這一刻竇長生心中生出了種種想法,這一條命要丟在這里了,基本上沒啥疑問的事情了,此時被找出了天子之璽,必定會被關押起來,等待的就是死亡。
關押在罪山大牢,或者是其他地方死亡,這是竇長生不樂意見到的,因為先后幾次復活,全部都是在原地,這也代表著在罪山,復活后可能也在罪山。
可罪山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天下間最為牢固的監獄,上三品丟進去,也就是聽個響,想要出來的話很艱難,六扇門兩位武道一品,就有一位坐鎮罪山。
所以死在這里,才是最佳的選擇,以自己的官位,要是死亡的話,不會有人褻瀆自己的尸體,也會給一個入土為安的待遇。
那么為了效果最大化,就要把這一局設計自己,把自己給坑死的呂方,一起直接帶走。
正應了那句話,左右都是死,那么不如一起死。
竇長生眸子一凝,已經開始蠢蠢欲動,寬大衣袖的手指,已經下意識的握緊,已經打算暴起,直接發難殺死呂方。
竇長生眼睜睜的看著呂方,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知道此時不是最佳時機,開始耐心等待起來,竇長生要等到對方找到木盒,打開木盒發現天子之璽,在欣喜如狂覺得大勢已定。
那時候狂喜中的呂方,才是最放松的時候,其他人注意力也都會被天子之璽吸引,這正是自己暴起發難,殺了呂方最佳時機,同時也是自己英勇就義的時候。
手指之上的儲物戒指,外人不可見,猶如無形之物。
可呂方采取笨方法,一點點開始摸索,儲物戒指只是看不見,不代表著真的不存在,呂方最后找到了儲物戒指,然后從竇長生的手掌中摘取下來。
儲物戒指離開竇長生后,絲絲縷縷的光芒浮現出,儲物戒指已經顯化出來,一道流光在呂方的掌心中流轉,呂方冷笑連連的一甩寬大衣袖,露出的另外一只手,手掌心已經浮現出了玉瓶。
玉瓶巴掌大小,色澤純白,上面有著藍色的花紋。
法力涌動之下,玉瓶已經打開,呂方把瓶嘴朝著儲物戒指抖動,雪白色的粉末不斷的掉落,開始沾染著儲物戒指,隱約間能夠看見,無形的力量正在不斷消散。
毫無懸念的事情,呂方正在破開儲物戒指的封鎖,斷絕了儲物戒指和竇長生的聯系,此時的儲物戒指不再是竇長生一人能用,稱得上是無主之物,任何人都可以使用。
這樣的手段不難,只要有錢去聚寶閣想買多少就能夠買多少,儲物戒指猶如錢包一樣,易主的頻率太高,早就有著種種針對的手段,如今呂方的動作,好聽一點的叫準備充足。
只是有一點太充足了。
這一幕看的旁觀者,一個個目光閃爍起來,倒是沒有太多想法,這一次呂方的動作卑劣,沒有太多的技術含量,可不論怎么誹謗,不得不說管用。
一個木盒已經自儲物戒指中拿出,木盒體積不大不小,近乎有著十厘米的長度。
當呂方拿出木盒時,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被呂方吸引,目光炯炯的注視著木盒,此時彷佛風聲都已經消失,天地寂靜下來。
呂方也沒有得意忘形,未打開木盒,就開始大言不慚的長篇大論,而是直接打開木盒。
木盒打開后,里面是金黃色的布匹,上面覆蓋著紅布。
在神秘坊市的時候,竇長生已經看過一次木盒,第一次還不覺得有什么,如今再看可謂是處處都是疑點。
其中最為主要的是神魔武學寄托之物,這一片綠葉已經一分為二,完整的綠葉也就是手指長,一半那有多大,這么大的盒子純粹是浪費,顯現的太空曠了。
完全是不想匹配,一眼看去就有問題。
所以木盒當中,在金黃色布匹之下,是有著小木架,四方邊角和木盒高度基本持平,中央區域的位置凹陷下去,綠葉正位于此地,然后上面鋪著紅布。
這樣看上去,就不顯現的木盒寬大了,和后世眾多包裝一樣,東西沒有多大,多來一些泡沫紙盒,就顯現的高大上,看上去就是豪華包裝了。
竇長生當時看見的第一眼,也是這么想的,這個思路一點毛病沒有,相信錢小三也如此,畢竟這是神魔武學,包裝華麗一些有錯嗎?
但此時換了一個心情后,再去看的話,那處處都是破綻。
這木盒太大了,其中有太多的地方做手腳了,更不要說是這是超凡世界,須彌芥子,一花一世界都做得到。
竇長生就有一輛馬車,里面空間遠遠超出外部所占據的空間。
這是一個血的教訓,這個虧,竇長生吃了。
下一次必定要小心翼翼。
冷眼注視著呂方,已經側過身子,一把的掀開了紅布,露出了里面半截的綠葉。
綠葉彌漫著勃勃生機,碧綠的光芒閃爍,呂方沒有去看綠葉,一道道注視的目光,也沒有去看綠葉,哪怕這綠葉一看品相極佳,不是凡品,可和接下來發生的大事相比,這不過是旁枝末節。
呂方倒是沒有暴力,把金黃布匹一卷,已經把綠葉卷起來,然后把木盒內部暴露出來。
一道道目光,注視著木盒。
眾多關心者,此時卻是一片嘩然。
哪怕是要暴起,發出雷霆一擊的竇長生,此時都驚疑起來。
預想中木盒底部,有著一枚印璽的情況根本沒有出現。
空的。
墊在下面的東西,已經被呂方掀開黃布時拿出,所以木盒下方能夠看的清清楚楚,里面竟然是空的。
不要說他們都是武道有成的強者,就算是一位普通人,都能夠看的清楚,木盒當中什么也沒有。
呂方笑容僵硬下來,然后消失不見,眉頭深深皺起,浮現出不敢置信的目光。
這一系列的變化,短短不到一個呼吸間就已經發生了。
呂方一雙眸子,猶如要凸顯出來,上面突然浮現出了無數血絲,此時神態猙獰駭人,不甘心的怒吼道:“沒有。”
“怎么會沒有。”
最后目光看向竇長生,目光恨不得要把竇長生吃了,沉聲講道:“天子之璽一定在你身上,這絕對不會出錯。”
“請皇帝之璽。”
“對,請皇帝之璽。”
“只要把皇帝之璽請出來,一定能夠激起天子之璽的變化。”
呂方最后已經盯著晉王,直勾勾的看著晉王,見此一幕后,晉王陰沉的神態,卻是舒緩開來,已經笑了起來,看著失態的呂方講道:“呂大人失態了。”
“請皇帝之璽簡單,但后果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你確定要請皇帝之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