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鞅卻是又意味深長的言道:
“呵呵,中行大人他…也許是有自己的考量吧。”
荀躒卻是又冷哼一聲,不屑道:
“哼!他當然是有自己的考慮!程氏之事,到如今還依舊是歷歷在目呢!他不過想要讓我們荀氏重蹈覆轍罷了,然后他們中行氏便好一家獨大!”
趙鞅笑道:
“此乃荀氏的家事,請恕在下不便多言!”
而趙鞅的這一番話,無疑是此時無聲勝有聲,荀躒張了張嘴,差點更為直白的話都要說出口,轉念一想,這種場合確是不適合再說太多。
畢竟他們荀氏和趙氏,此前交往也并不深。如今雖然趙鞅在朝堂上是替荀氏說了話,甚至是把正卿的位置給讓了出來,但是他們相互之間,卻依舊是談不上信任的。
“趙大人今日以正卿之位想讓,荀某謹記于心,待來日定作報答!”
趙鞅卻是擺了擺手。
“都是同為替君上分憂,何分彼此?一切當以晉國的利益為重!”
荀躒則是心照不宣道:
“嗯,趙大人所言甚是啊!”
趙鞅和荀躒如此這般又閑聊幾句,這才依依辭別。
趙鞅回到了趙府,便直奔內屋找到了李然。
李然這時候正在和范蠡商討接下來的事情,趙鞅一見到李然,便是興高采烈的將今日在朝堂之上的事情給說了出來。
李然不由是捋了一下胡須:
“好!中行寅既然沒能沉得住氣,在荀躒面前表達了不滿,那荀躒也絕非愚笨之人,心中自是了然!而將軍的這一人情,荀躒以后也必是要還的了!”
“對了,邯鄲那邊可有消息?”
趙鞅卻是搖頭道:
“這個…卻還暫時沒有,可能那道詔令也是剛到邯鄲不久。如今趙午多半是在與眾人緊急商議,興許還需要過得幾日才會有答復吧?”
李然則是悠然道:
“呵呵,此事無論他們如何商議,都是無濟于事!此乃無解之局,無論他們如何做,都是無用功!”
“不過接下來…將軍或許應該要盡早回一趟晉陽才好!”
趙鞅思索了一陣,不由言道:
“哦?這是何故?”
李然則是言道:
“一來,荀躒如今既是初為正卿,為讓其安心處置國政,將軍不妨是以晉陽有事之故而暫避為好!二來嘛…”
趙鞅不由問道:
“二來如何?”
李然卻是笑道:
“呵呵,二來便是為了處置趙午之事!此事無論他做出何等反應,都需得讓他前往晉陽!若是讓其來了絳城,有些事只怕無法辦成!畢竟是有中行氏和范氏替其撐腰,將軍若受其擎制,又該如何行事?!”
趙鞅聞言,不由是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既如此,那我這便開始著手返回晉陽之事!”
于是,趙鞅接下來便是立刻去拜訪了韓不信和魏侈,當然還有荀躒,并與他們言明了自己即將返回晉陽一趟的計劃。
再說趙午這邊。
在受到趙鞅的這份命令之后,他一時也是猶豫不決。
這衛國送來的五百巧工,雖說按照衛人的意思,本就是送予他的。
但是按照慣例,他作為趙氏的小宗,即是收受了這一批饋贈,照理也應該向大宗稟明原委才對。
這事其實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所以在這件事上,趙午照理說還真是有些理虧的。
現在趙鞅突然向他下令索要這一批百工,趙午思前想后,只覺得是還是不要正面與晉陽方面正面起沖突為好。
所以,他便準備直接回復大宗:
“這些巧工本來便是邯鄲暫管,宗主既然有意要回,午即可點清數量,讓他們前往晉陽!”
而就在趙午落筆之后,他卻又是思前想后,總覺依舊是有些不妥。于是,便召來了他同胞兄弟趙陽是一同商議。
而趙陽在聽了趙午的話之后,眉頭卻是不由一皺。
趙陽算是趙午的同父兄弟,年紀也比趙午還要大一些,只因其并非嫡出,故而是由趙午繼得了邯鄲大夫之職。
而趙陽作為其弟弟的幫手,其實也一直和齊國田乞的家臣豎牛有著書信的往來。
所以,趙午一旦有不能決斷的事,他都會找趙陽來商議。
而豎牛卻也可謂是料事在先,他還真是旁敲側擊的與趙陽說起過有關這五百巧工的事情,并明言這些個巧工,輕易是不能的給趙鞅送去的!
所以,趙陽當被問及此事,他是當即說道:
“家主,這些百工可千萬不能送去!”
趙午甚是好奇的看著趙陽,不由奇道:
“哦?兄長何出此言?”
趙陽回道:
“這五百巧工,乃是衛國送給我們邯鄲的,我們邯鄲和衛國臨近,而且衛國和大宗本就有過積怨,如果將這些巧工送去晉陽,那豈不是與衛國的本意相沖?”
“上次和談之時,大宗便和衛國之間是有了矛盾,如今趙鞅又收留了衛國的前太子蒯聵!衛國的君夫人若是知曉了此事,勢必也要與邯鄲積怨!”
“邯鄲到帝丘,不過咫尺的距離。家主若因此而被說成是投靠大宗,得罪了鄰國,這不免是有些得不償失啊?!”
趙午聞言,卻是不無嘆息道:
“是此理也!只是…此事只怕難辦啊!倘若不送去…那豈不亦是我邯鄲之過?”
這時,趙陽卻是與他微微一笑,并是拱手諫言道:
“此事倒也并不難辦,家主何不舉兵侵齊以蔽之?!”
趙午聽得此言,不禁是立刻瞪大了眼睛:
“侵齊?”
但見趙陽甚是堅定的點了點頭:
“趙鞅突然要求我們將衛國送給我們的巧工送到晉陽,敵已明而友未定…此乃趙鞅的‘隔岸觀火’之計!其用心之險惡可見一斑!”
“我們切不可任由趙鞅拿捏。我們不如立刻舉兵,是以晉國趙氏的名義伐齊!而齊國到時候必來報復,這樣,我們到時候就可以對衛侯解釋——乃趙氏擅自伐齊!”
“然后,我們再是以邯鄲淪為戰地,以保護五百巧工為由,將其轉遷于晉陽。如此,既是向衛國交了差,又能借此機會是讓趙鞅自食惡果!”
“他若來救,則可疲其師。他若不來,那我們便可名正言順的投于齊國!屆時再由范氏,中行氏出面平息事端。大宗見狀,必不敢輕舉妄動,而我等得其庇護,便可高枕無憂矣!”
趙午一聽,不由大喜!但是轉念一想,卻還是不無遲疑道:
“但倘若…趙鞅以宗主之詔令來怪罪于我,那豈不糟糕?”
趙陽卻是又笑了笑,并不以為然道:
“晉齊相爭也已經很久了,我們邯鄲乃是比鄰于齊國的大邑,我們一旦伐齊,齊國又舉兵來犯。難道他趙鞅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懲治我們不成?倘若當真如此,屆時朝中的中行氏和范氏,又豈會放過他?”
“家主許不聞‘始禍者死’?他趙鞅對此又豈能不知這其中的份量?而我族在邯鄲既已立四世,其民意民心皆在于我,所以我們又何懼他們?”
趙午一想也確實如此,便當即是打定了主意,笑道:
“嗯…兄長所言極是!既是如此,便依兄長之計!哼哼!我倒是要看看,這個趙鞅…到底該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