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鞅見陽虎一時不語,不由是嗤笑一聲:
“你若是不愿,倒也沒有關系,就權當本卿沒有與你說過便是!”
陽虎聽得此言,頓時有些急了。
畢竟,之前范鞅畫了那么多餅,如果因為此事而惹了范鞅不快,那么他豈不是要功虧一簣?
“中軍放心,虎愿效勞。區區小事,明日虎便按照中軍大人的吩咐行事!”
陽虎絕非愚笨之人,他當然知道這么做的后果。
其實,真正讓他犯迷糊的,乃是范鞅要求他這么做的動機:他自己又能從中得到什么好處呢?
但顯然,范鞅的這一舉動,除了讓他自己覺得更爽一些,其實也完全是弊大于利的。
而他陽虎也知道,一旦他為范鞅執羔,那么非但是范鞅自己會成為眾矢之的,就連他自己也會不可避免的被外界所謾罵。
但是,眼下既然范鞅都要求他這么做了,那他也唯有是繼續討好于他。
甚至,他依舊天真的認為,這一切可能都不過是范鞅對自己的另一番試探罷了。至于到了現場,范鞅也一定會堅辭不受的。
所以,陽虎也就“別有居心”答應下了這一不合理的請求。
次日,瓦地會盟現場 陽虎給范鞅所準備的牲口,乃是和魯侯宋一樣的羊羔。而其他的大夫們,則都是執的大雁。
此舉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由是目瞪口呆,都以為定是陽虎搞錯了。
畢竟,這年頭搞錯禮制的人也是大有人在,而事后只需要稍稍解釋一下,也大都能糊弄過去。
但是,范鞅很顯然并不想給陽虎這個機會,竟是還在那惺惺作態:
“嗯!魯人當真是有心了!此舉雖是有違禮制,然則本卿畢竟乃是代君前來,受得此禮倒也是無愧的。”
陽虎聞言,不由又是一愣。
他是萬萬沒有想到,這范鞅竟然還真是當場跟他玩真的,也一點都可不準備謙恭一下!
但此時的陽虎即便是知道了范鞅的真實用意,他又能如何呢?也只能是硬著頭皮繼續演下去:
“是!晉國乃伯主之國,您如今作為中軍,替我等小邦奔走,便如同天下伯主一般。大人既是護持著天下的興亡,就該當受得此禮的!”
陽虎此言一出,現場一陣嘩然。
顯然,魯侯宋對此更為不滿。
是啊,他范鞅無論怎么講,他都是以卿大夫的身份執了羔,卻又把他這堂堂一方諸侯視做何物?
陽虎自然也是察覺了出來,便是又立刻打了一聲哈哈:
“中軍大人,此次會盟,所為的乃是重誓晉魯兩國之盟好,如今齊師伐我,還請中軍能代晉國,替我等主持公道!”
范鞅目的既已達成,聞言,也不由是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此事無妨,如今本卿已聚集我晉國三軍,只待會盟結束,便可發兵!另外,衛國方面,我已派了趙中軍前去,好讓你們魯國無有后顧之憂!如此一來,齊國的事也就不足為慮了!”
陽虎聞言,心中稍定。
“多謝范中軍!”
如此這般,晉魯兩國便是在瓦地是極為敷衍的舉行了一場會盟。
而關于陽虎公然逾越禮制的事跡,豎牛也是通過暗行眾,提前就傳遍了魯國各地。
民眾們也大都是義憤填膺,都覺得陽虎此舉,實是他們魯國的奇恥大辱。
畢竟,陽虎作為他們魯國的代言人,即便是有求于晉國,但跪舔到如此地步,也確是太過于惡心了些!
然而,就在會盟結束之后,范鞅卻并沒有著急率兵援助魯國的意思,而是讓魯侯宋和陽虎先行回去自行抵御。
而他則是揚言要替魯國一勞永逸的解決后顧之憂,所以竟是直接率軍反其道而行,前去攻打衛國和鄭國!
陽虎也不疑有它,其實即便是他對此有所不滿,但又能如何呢?
他也只能是老老實實的護著魯侯宋往回走,而他們尚且還沒有到曲阜的時候,陽虎“跪舔”范鞅的事情,就已經在曲阜發酵開來了。
孔丘專門找到了李然,并是在那憤怒道:
“陽虎此舉簡直就是大逆不道啊!更何況,在…這還是在自己的國君面前!荒唐…太荒唐了!”
李然其實也早就打探到了消息,但是對此也是無可奈何。
“我早已料定,那范鞅定是來者不善的!不過…卻也沒有想到,范鞅這個老匹夫竟是做得如此過分!只是…他此舉,究竟又是為何呢?”
正如之前所說的,李然對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孔丘對此思索了一陣,并是回道:
“范鞅和季孫意如可謂是志趣相投,難道,范鞅這是想要為季孫意如報仇?”
李然搖了搖頭:
“范鞅此人老奸巨猾,以他的行事風格,是斷然不會為了一己之私而貿然尋仇的,又更何況是為了季孫意如這樣的外人?這其中,定是還有著更為深層的含義在里面!”
孔丘嘆道:
“無論如何,現在齊國的大軍就在魯國的邊境。而晉國又只是口頭上支援,如此下去,怎還了得?如今國人對于陽虎皆可謂是怨聲載道,長此下去,看他該如何收場!”
“只可惜,他獨自一人遭罪也就罷了,竟是要拉著這么多人與他陪葬!”
李然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并且是補充言道:
“仲尼所言極是,而且…到時候就怕,陽虎只會愈發的變本加厲,狗急跳墻,不知還會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來…”
陽虎如今處處受制于范鞅,而范鞅的意圖又很顯然是針對他陽虎的。
所以,這時候的李然已經基本能夠預料到,在不久的將來,陽虎的失敗或許已經成為了一種必然!
陽虎在回到曲阜之后,自然也察覺到了國人對他的不滿。
甚至,就連一直與他交好的魯侯宋,也對他產生了猜忌。
只不過,由于陽虎是自己如今唯一能夠仰仗的人。而且他也知道,他如今這君位之所以能夠坐得如此的安穩,甚至是以他為代表的魯國公室,之所以能夠從三桓的手中奪回原本應有的尊嚴,陽虎可謂是居功至偉的。
所以,魯侯宋對他也是有怒不敢言。
而國夏和高張,在發現晉國范鞅雖然是與陽虎舉行了會盟,但竟是南轅北轍,并沒有第一時間前來馳援魯國。
于是,他們也不再觀望,而是發兵直接奪下了鄆邑,以及其他魯國其他的一些地處西鄙的領土。
這些事情,都無疑是加劇了國人對于陽虎的怨恨,而陽虎也受到了自他執政以來前所未有的質疑。
陽虎再次懇請范鞅盡快出兵協助,而范鞅卻依舊是以和鄭國以及衛國的戰事吃緊為由,是讓陽虎稍安勿躁。
陽虎當然是自知闖下了大禍,不得已,只得親自來到杏林,想要討教于李然。
“先生,我魯國遭了敗仗,丟了西鄙,還請先生能不計前嫌,助虎一臂之力!”
李然卻是冷冷道:
“無可奈何了…之前然也是一再勸說,可惜大人是置若罔聞。如今落得如此田地,說到底還是你自己咎由自取!現在才知道錯了?只怕是為時已晚!”
陽虎倒也是能伸能屈,又當即說道:
“虎知錯…可眼下齊師壓境,至今也沒有要退兵的跡象,還請先生念在魯國蒼生的面上,能救得魯國!”
李然又微微思索了一番,眾人都以為李然一定會就此拒絕。畢竟,李然是無有這個義務來幫助陽虎的。
但令眾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只聽李然是只嘆息一聲,并是直接言道:
“哎…念在魯國蒼生之面,李某會好好考慮一番的!但是也還請大人謹記,李某此番只能解得魯人之危,卻是救不得大人的。還請大人好自為之!”
陽虎聞言,也不由是為之一愣。
顯然,陽虎并沒聽懂李然所言究竟是何意,但是眼下他卻也顧不得這許多。畢竟現在對他而言,魯國之危就是他陽虎之危。
于是,他立刻是向李然拜謝道 “多謝先生!虎感激不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