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侯稠突然薨逝 祭樂也當即是驚厥暈倒,李然連忙上前摟住祭樂。另一只手搭在魯侯稠的手腕之上,發覺已然是沒了脈搏。
混亂之中,醫和也已經進來。
公衍和公為兩位公子不由失聲痛哭,而李然也是鼻子一酸,不禁是流下眼淚。
他為了魯侯歸國一事奔波,甚至還搭上了自己的好友鸮翼的性命。然而如今,魯侯稠一死,他一切的努力也都白費了。
真是世事難料,李然萬沒想到,這件事到頭來,竟然會是這么一個結局。
一頓凌亂過后,李然安頓祭樂躺好,并讓下人時刻關注她的情況,然后又急忙趕去處理魯侯稠的后事。
這時,孔丘也得到了消息,正在那痛哭流涕。
要知道,魯侯稠對他可是有知遇之恩的。當年魯侯親賜他一條鯉魚,適逢他的長子出生,而他為感念魯侯的知遇之恩,便將孩子取名一個“鯉”字。
他與魯侯之間的君臣情誼,也由此可見一般。
而且,自從魯侯稠出奔在外,他便一直相隨,而為了讓魯侯稠能夠早日歸國,他亦是東奔西走,跋履山川,經歷了無數的失敗。
如今眼看著曙光乍現,魯侯稠卻竟然離世了!
這又如何不讓他孔丘感懷神傷呢?
見孔丘泣不成聲,李然亦是強忍著內心的傷懷,與他是寬慰道:
“仲尼,魯侯的喪事還需得你來操辦,仲尼還需得振作起來才是。”
孔丘聞言,不由是拂袖拭淚,并是深吸一口,起身行禮道:
“諾!”
孔丘當悲痛欲絕,但也知喪事要緊。于是擦干眼淚,便是開始操辦起了魯侯的喪事。
正所謂“天子七日而殯,七月而葬。諸侯五日而殯,五月而葬。”
孔子自然是按照諸侯的禮制來安排其殯禮,并且是四處發出訃告以公示天下。
第五天的時候,魯侯得以入棺。
消息一經傳出,諸國也是唏噓不已,同情者有之,嗤笑者有之,反正說什么的都有,而更多的國君卻都是在觀望之中。
陽虎和公山不狃領兵退卻之后,兩人皆是赤裸上身,負荊條而來向季孫意如復命:
“主公,鄆邑有齊國的田司馬、晉國韓氏少宗主、孫武孫長卿坐鎮。虎實不能敵,被其三擒三縱,實是無顏再戰,且軍中士氣全無,故而選擇撤軍!”
“此番折了主公的顏面,辱沒了季氏的威名,還請主公降罪,陽虎甘愿領罪,縱死無怨!”
季孫意如聞言,那雙陰眼之下,卻是隱隱的透著一股怒意。
過得好一會,卻又突然是變得一副模樣,直接是上前將陽虎扶起:
“陽虎無需過于自責,此戰雖是失利,卻非戰之過。實乃是鄆人氣數未盡,時不利也!”
陽虎聞言,負荊跪拜,并是涕泗滂沱:
“主公…虎有愧…”
季孫意如說道:
“虎,你我雖為主仆,卻親如兄弟。虎之心思,我又豈能不知?虎不必如此,且退下好生歇息。這段時日委實辛苦了!不狃,你也帶兵回費邑去吧!”
于是,他二人起身后,又恭身退了出去。
陽虎和公山不狃退下之后,屏風后面步出一人。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豎牛!
豎牛見狀,不由是沉默了片刻:
“季孫大人,這陽虎被那李然三擒三縱,大人難道一點也不見疑?”
季孫意如思索了一番,并是搖了搖頭:
“若是換作旁人,本卿自當有所懷疑。但是,這陽虎自幼便仕于我季氏。這些年來,也不曾有過半分僭越,而且為人做事亦是盡心盡責。”
“昔日,祖父曾受困于晉國,危難之際便是此人說動了韓起,祖父最終才得以回到了魯國。此人事事為季氏著想,如今雖是折在李然手上,但想來也確是力有不逮!”
“更何況,那李然素來善于以攻心,而陽虎作為我季氏家宰,即便是殺得此人,于戰事也并無裨益。與其這樣,倒不如是將其三擒三縱,不僅可以弱我三軍士氣,更能離間我們主仆之間的關系。”
“豎牛,你和李然交手過這么多回,難道還不知道他的這些個鬼蜮伎倆?”
豎牛嘆了口氣。
“只是…陽虎植根于季氏,于你們季氏內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正所謂‘尾大而不掉’,如果他日果真有些其他的心思,恐怕也對季孫大人不利啊!”
其實,豎牛的這一番所言倒也非虛。想他季孫意如,自從魯侯稠被他攆出國都之后,他代攝魯國國事,雖說是位極人臣,但與此同時,他季氏自家的事,反倒是大都顧及不上了。
所以,自然而然的,這陽虎作為季氏的家宰,也就要替家主分憂。逐漸的,在季氏的內事上也開始拿起了主意。
而季孫意如,也就漸漸的愈發離不開陽虎了。
季孫意如看了豎牛一眼,如果豎牛一開始說的話,讓他認為豎牛只是作為一個幕僚的正常提醒,倒也令他不以為意。但是豎牛后面的這一番話,卻不免是給人一種嫉妒之感。
陽虎于他季氏而言,可謂是舉足輕重,陽虎本人,又可謂是智勇雙全。而且平日里又大大咧咧的,坦率直爽,因此是深得季孫意如的信任。
至于豎牛,作為暗行眾的線人,雖說倒也是跟隨了他多年,但對他更多的是一種利用,與從小便跟在他身邊的陽虎比起來,卻是根本沒法比擬的。
當然,季孫意如也不想在豎牛面前將偏袒陽虎之心給表現得太過:
“陽虎畢竟是和公山不狃他們不同的,陽虎一直隨侍在本卿身邊,他一旦有所異動,本卿又如何能夠不知?本卿若是對陽虎見疑,恐怕是要寒了旁人之心,那以后還有誰人能為本卿所用?”
“陽虎和你一樣,都是本卿的左膀右臂,本卿對你們都是寄予厚望。你們本應一起輔左于本卿!勿要有其他的想法!”
聽得季孫意如這般說,豎牛自是不再多言。
陽虎和公山不狃此番失利,也折損了他們季氏不少的人馬,士氣亦是低落。
而且,孟氏又堅持不肯再出一兵一卒,季孫意如又忌憚于田穰苴和孫長卿等人。
再加上他派人去范鞅處求援的時候,范鞅也是斷然拒絕了對他的協助。
只因韓不信是搶先駐扎在了鄆邑,范鞅如果這時候貿然攻鄆,那勢必會與韓氏起沖突。
這無疑是違反了當年“始禍者死”的誓約。而為了區區一個魯侯稠,他斷然不愿如此犯險。
所以,季孫意如也只得是暫且放棄。而就在這時,他竟又意外得到了魯侯稠突然病薨的消息。
季孫意如一時竟是有些不信,還以為又是李然所布下的迷局。
直到他從各處求證后,這才不由是心中大喜。甚至立刻喚來魯國眾卿,準備籌劃新君的人選。
“季孫大人,依豎牛之見,此事還不亦操之過急啊!此時應派使去往鄆邑,迎回魯侯尸身。除此之外…亦可前去詔安李然。”
季孫意如聞言,不由是有些驚訝的看著豎牛:
“迎回魯侯,本卿倒是能夠理解,但是詔安李然?你莫不是在跟本卿耍笑?”
豎牛卻是微微一笑,并是搖了搖頭:
“呵呵,季孫大人,詔安自然是假的,不過是為了將鄆邑這一根刺給徹底拔去!若不如此做,鄆邑始終孤懸在外,李然的本事又人盡皆知,一旦為害,恐怕難以對付。”
“而李然此人又如此頑固不化,自也不會輕易被我們所感化。他要是敢來曲阜,我們自當可以慢慢來對付他。若他不敢來,那便是坐實了其為禍魯國之用心!屆時,我們便可以名正言順的聯合叔孫氏和孟氏,再對鄆邑進行圍剿!”
“甚至還能由此而尋得晉國的支持,共討不臣!反正現在魯侯已然不在,那田穰苴和韓不信必是要引兵而去的!屆時難道還怕他區區一個李然不成?”
季孫意如聞言點了點頭。
“嗯,豎牛此計甚妙!只是…該派何人為使呢?”
豎牛其實對此也早已有了計較,當即說道:
“叔孫不敢可以前往。”
叔孫不敢,乃是如今叔孫氏的家主,是叔孫若的兒子。
當年叔孫若去世之后,豎牛再次以外戚身份插手,并里通季氏,立得年幼的叔孫不敢為嗣。而豎牛也由此,得以重攝叔孫氏。而叔孫不敢,自也是不得不聽命于他。
季孫意如應道:
“既如此,那便派此人前往鄆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