郄宛在楚王的死忠中,地位也算得顯赫。王子棄疾知道一旦自己繼位,刻意去收攏些楚王熊圍身邊的一些可用之才,這對他日后坐穩江山而言也是大有裨益的。
王子棄疾的一番假仁假義直接是騙過了郄宛,并在得到其首肯之后,他便立刻去找熊比,熊比雖被立為新君,但看到王子棄疾,卻也是立刻慌忙起身迎接,完全沒有半分楚王的架子。
王子棄疾亦是極為敷衍的隨了一個稽禮,并是開口道:
“大王,眼下時局未穩,郄宛乃可用之身,不僅殺不得,而且還得讓他官復原職!讓他繼續執宰郢都,何如?”
王子黑肱字子皙,他此時已被任命為新的令尹。正如當年的熊圍一樣,從職務上來講,他本應該是楚王之下的一把手,掌管各級官員的任命大權。
“嗯,棄疾所言甚是!”
王子黑肱聽他如此說,又哪敢不從呢?
“另外,臣弟如今還要帶領楚軍去往乾溪駐守,處治黜王之事!”
楚王熊圍在這邊已經屬于黜王,而現在令熊比最為懼怕的,也正是楚王熊圍。所以,王子棄疾能自告奮勇的離開郢都,親往處置此心腹大患,那對他而言自是再好不過:
“那就辛苦季弟了!”
“另外還有一件事…那些蔡人和陳人,如今既是隨寡人入了郢都,且皆有復國的打算,寡人是否該就此答應他們?”
王子棄疾聞言,稍一沉嚀:
“此事不可操之過急,黜王猶在,可讓這些人于城中且稍安勿躁!”
其實,王子棄疾的打算是,等到他利用完這個熊比,自己繼位以后再辦這件事。
畢竟這份天大的順水人情,又怎么能讓他這個傀儡哥哥給白白占了去?
王子棄疾對于究竟該如何收買人心,還是有著自己手段的。
對此,熊比也是不得不就此答應下來。
而王子棄疾,在拜別熊比后,便立刻是回到了自己的府邸,觀從則是當即迎了出來。
“四王子準備何時出城?”
王子棄疾看了一眼觀從,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戾氣,不過還是很快掩蓋了下來。
“先生怎知棄疾想要出城?”
觀從察言觀色,已然知道王子棄疾此時心中已有不悅之色。
“眼下郢都既已被四王子所掌控,斗成然、蔡洧等人又無不都是四王子的人,即便是那郄宛,亦為四王子所用!如今的新君和黑肱均是膽小之輩,不足掛齒!故而,眼下該考慮的,便是要如何處置在外的黜王,此方為當務之要…然此僅為其一…”
王子棄疾聞言,卻又小心問道:
“哦?先生以為,其二又是如何?”
觀從瞧了王子棄疾一眼,隨后又嘴角一揚,甚是玄機的言道:
“這其二嘛,若四王子一直在郢都,日后動手亦是多有不便。為了避嫌,當然是離了越遠越好的。”
王子棄疾聞言,亦是淺淺一笑,并是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道:
“呵呵,先生可真是深謀遠慮啊…對了,棄疾如今尚還有另一件事,或要交予先生去辦!”
“四王子但凡吩咐,觀從莫敢不從!”
王子棄疾低頭看似沉思片刻。
“有勞先生前往黜王所在,替棄疾是散去兩個消息。一個便是公子祿和公子罷敵的死訊,另外便是以新君的名義知會那些將士們,如果能及時回到王城復命,則既往不咎,如果繼續留在黜王的身邊助紂為虐,逾期不歸,那…日后追究起來,必受劓刑!”
觀從應道:
“觀從明白,事不宜遲,從這便出發!”
隨后,王子棄疾便凝望著觀從躬身退去的身影。
觀從這個人,在王子棄疾眼里,確實是詭計多端,有勇有謀,膽識過人。但也正是這種人,在他的身邊,亦是讓他如此的寢食難安。
畢竟,又有哪個君王會喜歡一個可以時時都揣度出自己心思的人呢?
不過,此人畢竟還有大用,王子棄疾現在自也不會將他怎么樣。而待他大事一成,那觀從到底是生是死,可就都在他的一念之間了。
當然,觀從又何嘗不知道這個“鳥盡弓藏,兔死狗噴”的道理呢?
他又怎可能不給自己留下一條后路來呢?
楚王熊退守乾溪,并且與盤踞在息舟的越軍發生了對峙,而吳國雖然暫時沒有出兵,但是用腳指頭都想得到,他們眼下一定是在什么地方隔岸觀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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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就在李然離開后不久,伍舉亦是終究敵不過歲月的侵蝕,再加上舟車勞頓,風吹雨淋,勞心勞力,就此是害了一場大病。一時臥床不起,甚至連神識也已然有些模湖不清了。
伍奢和伍員伴與其左右,也是心急火燎,卻又無可奈何。
楚王現在身邊的兵馬不過一兩萬,然丹見楚王又現頹廢之色,亦是急忙勸慰,但楚王卻哪里還聽得進去。
待觀從抵達了乾溪,他先是將這兩條消息在百姓中傳遞,再是偷偷命人將此消息是傳入前方軍營之中。
而楚軍將士們在紛紛得知了此消息后,頓是士氣降到了谷底,亦有不少人是直接丟下兵器,逃離了楚營。
伍奢眼看局勢已不可挽回,便與申無宇商量,且撤回乾溪,再議去向。
然而天下之大,又哪里還有楚王的立錐之地呢?就連此前穿封戌所統制著的陳國,此時也都大張旗鼓的舉起了反叛楚王的大旗。
天下茫茫,楚王還能逃往何處呢?
畢竟,楚王在往日里,實在是得罪了太多的人了。
伍舉重病,軍事上也只得是以申無宇為首,而申無宇此時又不由是想起了李然的話來:
“不如前往鐘離吧,或許能尚存一線生機!若有可能的話,令尊大人也能得到更好的醫治!”
伍奢聞言,卻是長長嘆了口氣:
“眼下也已無處可去,唯有一試了!”
“現在皆是人心惶惶不可終日,很多士卒都已當了逃兵。都生怕以后會受到王子比的清算,而且二位王子亡故的消息,也不知楚王是否已經得知,他若是得知了,只怕是哪都不愿意去了。”
申無宇不由是擔心起楚王的狀態來。
伍奢聞言,亦是暗然道:
“哎…眼下也唯有是盡人事罷了,其他的已然顧及無暇了!”
于是,申無宇當即開始招呼士卒們準備撤離,但這些來自于楚國的士卒,又如何肯隨著黜王再入鐘離?于是,幾萬大軍竟轟然是做得鳥獸之散,只剩下了區區幾千,而這幾千人也都是驚恐萬狀,人人自危。
申無宇將楚王扶上輿車之上,然丹作陪,另有兩個侍卒陪伴左右,伍舉也被抬上了另一輛馬車,有伍奢和伍員一同照看著。
零零落落幾千人的隊伍,就此離開了乾溪,但沒走出多遠,便是遭遇到了叛軍的襲擊,楚王身邊的人本就軍心不穩,這時更是趁亂四下逃散。
申無宇和伍奢等人費盡心思在那大聲呼喝,也抵擋不住潰勢。不多時,楚王身邊已經不過寥寥數人,伍奢伍員也在敵軍的沖擊下,和楚王就此走散。
楚王猶如驚弓之鳥,倉皇逃命,而就在這時,只聽得亂陣中有人大聲喊道:
“爾等大勢已去!太子祿和公子罷敵皆已為新君所殺!爾等何不束手就擒!”
然丹等人其實一直在極力隱瞞此事,而楚王此刻聽到,不由一時激動,半截摔出了輿車,輿車此刻正在疾馳,站立不穩,楚王熊圍想去扶住車轅卻終究沒能扶住,楚王就此一頭栽下了車。
然丹見狀大驚,急忙命御夫停車,但見楚王此刻躺在地上,面孔朝地,一動不動,也不知其到底是死是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