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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豎牛奔魯

  翌日,祭先最終還是依照子產的意思,將豎牛是趕出了祭氏家門。

  沒什么可說的,這已經是子產的底線,同時也算是他最后的讓步。

  于是,原本在祭氏族內呼風喚雨,不可一世的豎牛,其所經營多年的家族勢力,也隨之轟然倒塌。

  也不知是有多少祭氏族人受了牽連,紛紛被祭先收回了原本屬于他們的商號,而整個祭氏內部,也自然而然的,刮起一股整肅的狂風來。

  這并不是祭先所愿意看到的,作為商賈之家,素來最講究的應是和氣生財,也最忌如此內耗。

  但他知道,一旦此次他再心慈手軟,那便是徹底與以子產為首的鄭國廟堂背道而馳了。那日后,祭氏在鄭國的一切,也都將因為這件事而受牽連。

  不過,倘若再轉念一想,如此規模的清理門戶,對于祭先而言,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眼下這場亂局,他依舊是能夠把控住局面,至少是沒有放任到最后失控才幡然醒悟。

  而原本因全城靜默而顯得有些沉悶的鄭邑,也一時因為祭氏的家事而再度熱鬧起來。

  如今大街小巷,幾乎每個人都知道,祭氏內部是要變天了。

  可就是在這樣的情形下,李然卻顯得是出奇的平靜,他并沒有待在祭家,而是選擇遠離是非,與祭樂一道住在了別院之內。

  “相公,父親此次出手,是否也太重了一些?”

  祭樂身為祭氏中人,又豈能不為祭氏著想?

  此次祭先大刀闊斧的清理門戶,對祭氏而言,說是翻天覆地也并不過分。

  原本那些與豎牛牽絆過深的族人,雖是豎牛一黨,可終究是能夠在那維持祭氏一族的產業運作的。

  現在一下子清理了如此之多的人,如此之多的宰位空缺,祭氏內部的許多商號都難免一時陷入了癱瘓。

  “哎,若非如此,又何以明規正典呢?”

  “岳父大人他此次出手雖是重了些,但若不將豎牛所遺留下的黨羽清除干凈,那么這些人日后恐怕也不會就此消停。而祭氏,也遲早有一天會被他們拖垮的。”

  “不過,眼下此事與我們無關,我們也萬萬不可參與其中,只靜觀其變即可。值此期間,樂兒可萬莫聲張喲。”

  他與祭樂住到別院來,其實就是想避開此次祭先出手清理門戶。

  說到底,他李然不過是個外姓人,一旦牽連其中,也難免被外人說閑話。

  明哲保身雖然顯得茍且,可也能讓自己少去一些不必要的煩惱。不得不說,這也算得是一種明智。

  當然,更為緊要的是,他如今抽身在外,這樣也能更清楚的揣摩那些仍舊躲在暗處的對手其下一步的動作。

  “夫君是以為孟兄不會就此死心?”

  祭樂顯得有些不解,畢竟豎牛身為祭家人,被逐出了家門,便等同于失去了一切,不死心又能如何?

  然而,李然此時卻面色平靜的看著她道:

  “孟兄經營鄭邑多年,其背后的勢力可謂是錯綜復雜。如今豎牛只是被逐在外,倘若我們祭氏不將這些人清理干凈。日后終究會是個隱患。”

  李然如此回答,顯然是為了照顧祭樂的感受。他并未言明此番事件其背后所蘊含的錯綜復雜的關系。也未說透祭先為何要如此清洗祭氏的深層原因。

  但李然其實心里最是明白,豎牛現在所面臨的危局,完全不亞于直接收監問刑。

  當時子產同意免豎牛一死之時,李然便想到了這一點。

  整件事,看上去乃是子產賣了祭氏一個面子,放了豎牛一馬。

  但殊不知子產的真正用意,其實是要利用豎牛來釣出他背后的大魚。

  而這,也就是他讓祭樂萬莫聲張的第二個原因。畢竟這件事牽連甚廣,此時此刻若是因為這件事說錯了話,做錯了事,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設想。

  而對于祭氏而言,之所以盡可能要肅清這些族內的余黨,相當一部分原因,也同樣是出于對自己的保護。

  當然,即便是如此,但要說豎牛就一定必死無疑?那恐怕也是未必。

  想來豎牛自己應該也知道,他這新敗之人,倘若還能有被利用的價值,那么只要他自己不作死,那他便一定還會有轉機。

  “至于孟兄他究竟是如何的結局,這還得看他是如何自處了…”

  說完,李然的目光移去了遠方,一時顯得悠遠而寂靜。

  鄭邑城外,一間供商旅歇息的茶棚。

  前來為豎牛送行的,果然還是之前那個冷冰冰的武人。

  他的懷中始終抱著一柄不曾出鞘的青銅長劍。

  “你是來為我送行的?”

  “是。”

  武人的回答簡單利落,而后,他從懷中又掏出一塊黑木制成的黑色令牌,一并是扔在了豎牛的面前。

  暗黑色的令牌透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森冷,形式古樸,花紋繁復,一時也看不出此物是何等手藝雕琢而成的。總之,絕不是普通工坊可以做出來的東西。

  只見那黑木令牌上,又陡然刻著兩個大字,卻是讓人能夠直接清晰的認出來。

  “我早就說,莫要有一天我手中的命符上刻上了你的名字。”

  這句話,乃是當初豎牛在酒肆之中與武人商議對策時,武人曾如此打趣著說的。

  可沒想,如今竟是一語成讖,而今他這塊命符上刻著的不是別人,正是豎牛的名字。

  “原來所謂的‘送行’是這個意思。”

  此“送行”非彼“送行”,有的送行乃是送別,而有的送行則是殺戮。

  豎牛倒也坦然,只手把玩著武人扔過來的命符,來回翻看了數次。

  “這手工倒還真是精致,若不是這玩意兒不得見天日,想來也是個稀罕物件,倒能沽上不少錢吶。”

  他知道,這枚命符就像是一把懸掛在脖子上的刀,誰的名字刻在上面,這把刀便會落下來。

  眼前的這名武人,號稱是從未失手過的。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努力使得自己保持著鎮定,就好像沒事人一般的說著笑著。絲毫沒有因為自己即將死去而表現出任何的慌亂。

  “我早就說過,你當時的法子根本就行不通。太過操切,最后敗下陣來也是理所當然的。”

  “呵呵,輸便是輸了,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意義呢?”

  豎牛拿著命符,轉過頭看向武人,眼眸之中閃過一抹狡黠。

  “莫非…你想違抗上命?”

  被挫敗和被殺死還是有著區別的,豎牛敏銳的察覺到了一點生機。

  “上座說了,你的小命,如今只有你自己才能救。”

  言罷,武人將命符從豎牛手中一把奪過,快速放回了自己懷中。

  轉身離去之際,武人背對著豎牛留下了最后一句:

  “去魯國吧,那邊有人能幫到伱。”

  豎牛聞聲,原本平靜的臉上頓時涌現出一抹陰冷笑意。

  “呵呵,到底是我豎牛命不該絕啊。”

  “李然,瞧著吧,總有一天你定會慘死在我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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