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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滅李璮全軍出動,濟南府軍心散亂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史天澤聽罷之后,目中之色淡去,恍然中似是又回到了當初和蕭鳳戰斗的場景。

  那永遠充滿斗志的眼神,永遠傲然挺立的脊梁,以及如朝日一樣噴薄而出的赤色火焰,一切的一切,都毫無顧慮的向著世人彰顯自己的目的,并且讓那些看到、聽到的人,也一起為這最簡單的目的而一起為之奮斗,即使是犧牲自己的性命。

  這一刻,他只剩下對世事輪回的悲嘆:“所謂天命,不到最后一刻,誰都不知道究竟誰會成功!”

  天幸可憐,讓那妖女葬生在了靜海!

  宋子貞肅立一邊,偷眼看了一下史天澤,卻發現此人對地上之物分毫不理會,甚至就連撇上一眼都顯得格外排斥,不免有些失落。

  自從得知赤鳳軍存在之后,他便一直暗中搜集資料,今日之所以將這些東西說與史天澤,便是希望眼前這位萬戶侯能夠有所察覺,進而實現自己的抱負。

  而今看來,自己的期待算是落空了。

  宋子貞略有失望,便道:“元帥,不知道你接下來打算如何?”

  “那赤賊雖是厲害,但我等如今目標,乃是在于擊敗李璮,重新奪回濟南府。至于那些赤賊?暫時就擱淺一段時間!那些人剛剛經過一場大戰,想必元氣尚未恢復。等到我先行收拾了李璮,自然會調整方向,重新剿滅這些赤賊。”史天澤連忙回到,這才自恍然中醒轉過來。

  宋子貞心中一嘆,暗道果然如此,斂住心思繼續問道:“先行殲滅李璮嗎?”

  “沒錯。這李璮若非得天可汗垂青,如何能有今日之舉?以此人行徑,若是不將其徹底殲滅,以儆效尤。只怕其余人,也要蠢蠢欲動。如今戰火依舊,百姓深受其苦,唯有如此方能讓天下安寧。”史天澤卻未注意到宋子貞的神情,亦或者是他刻意避開了接下來的談話,只因為他知曉,若是繼續說下去,少不得觸及到更深層次的東西。

  而那些東西,并非史天澤一人所能承受的。

  “我明白了。”

  宋子貞嘴角微動,本欲勸解開來,只是一見史天澤那略顯渾沌的眼神,便徹底熄了自己的想法。

  正所謂英雄遲暮,今日的史天澤已然年近不惑,更是蕭鳳年歲一倍以上,雖是無論戰斗經驗、學識以及閱歷,皆在蕭鳳之上,但終究還是缺了一個東西。

  名為理想,并且愿意為之奮斗。

  “若要殲滅李璮,那就需要將整個濟南團團圍住,方能以困城之法令其徹底絕望。通令三軍,我要所有軍隊全都集中到濟南一代,務必在時日之內,攻破濟南府,生擒李璮。”史天澤并不知曉身邊之人的想法,他只是凝目看著眼前的濟南府沙盤,不斷的下達著指令:“還有。若是遇到赤賊挑釁,不得擅開戰事,以免兵力受損。至于那些城市,便讓他們占了去吧,而我們現在的目的,便是徹底殲滅李璮。”

  一如蕭鳳曾經所做的那樣,他也依樣畫葫蘆,將整個濟南府關于李璮軍隊部署還有各地地形河流、橋梁等等具體情況全都雕刻在木板之上,讓人能夠一目了然,清楚現在濟南府的戰爭狀況究竟如何。

  他就這樣一眨不眨,始終盯著眼前的地圖,以至于忘卻了旁邊之人。

  “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做。”

  宋子貞俯身回道,卻見一卷書卷自地上滾到自己腳下。

  他伸手一抓,便將此物拿著,似是有所遲疑,又是抬起頭來看了一下史天澤,卻將他此刻依舊俯桌工作,絲毫未曾懈怠,至于自己的動作更是分毫未曾注意,搖搖頭甚是遺憾的想著:“有些事情,注定是無法改變的;而有些事情,也注定是難以避免的。忠臣義士?對于蒙古來說,或許你們,才是最值得警惕的。”

  對于自己麾下之人如何想法,史天澤自是不知,但他明白若是自己稍有不慎,讓頭上的天可汗以及他的那些同族至親生氣,那整個屠刀便會瞬間落到自己頭上,而整個家族也會被牽扯其中,再也沒有轉圜余地。

  濟南府之內。

  相較于和蕭月見面時候,今時今日的李璮憔悴多了。

  他本以為憑著之前赤鳳軍的打擊,蒙古的實力應當已經被消耗到極限,而整個中原的漢侯也應當看清形勢,孰料等到自己起事之后,想要摘取勝利的果實之后,卻像是被兜頭澆了一頭冷水一樣,剎那間便整個涼了下來。

  不僅僅蒙古尚有余力,相當迅速便調集了兵力將他給擋在了濟南之地,而且那些漢侯也未如同他所料想的那樣,配合自己展開行動,以至于現在他和麾下士兵一起陷入重重危機之內。

  被困濟南,糧水斷絕,這般險惡環境,根本就超過李璮所能承受的。

  “各位,我等被困此地,已有月余時間,諸位可有良策?”看了眼前眾人,李璮張口問道。

  只是眾將見到那投來目光,便紛紛扭過頭,露出一些尷尬來。

  “張邦直,你有什么看法?”李璮眼見眾人紛紛推諉,立時便盯住張邦直,問道。

  “這個,我…我…”張邦直整個人僵住,眼神不斷躲閃,口中更是吐字不清,眼見李璮面有怒色,他趕緊自座位之上起身,旋即跪在地面上:“我,實在是辜負了主公所托啊。”

  其余人見了,也是一并起身,全都跪在地面上,口中朗聲回道:“臣等無奈,未曾助主公匡扶天下,還請主公恕罪。”

  見到眾人竟然是這般模樣,李璮打也不是、罵也不是,畢竟造成眼下局面乃是他制造的,和麾下將帥無關,若僅僅以沒有給與良機而將麾下之人斬殺,則更容易失去將士信任,到時候說不準那個家伙就暗中指使士卒,將城門打開讓那些盤桓在城外的豺狼虎豹全都闖入其中。

  雖是如此,李璮依舊忍不住心中憤怒,高聲喝道:“當初時候爾等鼓動我起兵時候,是如何信誓旦旦?怎么今時今日卻是這般狼狽樣子?一個個全是飯桶,信不信我現在就將你們的腦袋砍下來?”眼角眥裂更是駭然,更將旁邊長槍射來,冷冽寒芒直對眾將,作勢就要刺出。

  “我等無能,還請主公恕罪。”

  然而眾將除卻冷漠以對,更是沒有絲毫回應。

  王文統暗嘆一聲,自座位之上站起來,朗聲訴道:“主公。我已經派遣李彥簡,讓他前去和赤鳳軍取得聯系。若是他們愿意,應當能夠助我軍解圍。”

  “赤鳳軍?他們不是在靜海一代被蒙古徹底殲滅了嗎?”李璮頓時愣住,旋即回道。

  王文統回道:“非也。據我在中都府安插的眼線高和尚所述,那赤鳳軍曾經出現在中都府,去年阿合馬之死還有中書省卷宗失竊之案,據說便是赤鳳軍所為,其后于天津一帶殲滅數千人,奪船三百余艘出海而走,自此不知蹤跡。隨后登州便有漁民傳說,于汪洋之上有數十只巨艦盤桓于烏湖、大欽等諸島之間。我認為或許赤鳳軍便潛伏在那里,故此便讓李彥簡前往此地。若是能夠得到赤鳳軍襄助,以他們實力定然能夠解開此地困境。”

  “赤鳳軍?他們會過來嗎?”李璮神色一愣,心中不免忐忑起來。

  李璮倒是不會懷疑赤鳳軍實力,作為第一支敢于起兵反抗并且數次挫敗蒙古兵鋒的軍隊,并且讓張柔、史天澤這般地仙人物都出動,最后更是需要蒙古兩位皇子一起出手,再加上姚樞、楊惟中在旁輔佐,如此陣勢還需要忙碌兩年多時間方才將其剿滅,其實力可以說是有目共睹。

  至少李璮明白,兩人若是互相替換,他是斷然無法做到如蕭鳳這般程度的。

  若是赤鳳軍前來,或許當真便能打破眼下僵局。

  李璮心中這樣想著,一臉期待的看著王文統。

  王文統頓感緊張,長吸一口氣方才恢復過來,回道:“不清楚。不過赤鳳軍和蒙古乃是死敵,他們若是見到如今蒙古這般德行,定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的。而我們只需要堅持下去,定然能夠抓住這個機會,順利突圍。”

  “兒啊,我的女兒究竟在哪里?”

  “鶯兒,能不能讓我看看我的鶯兒?”

  “求求你們了,能不能讓我的女兒出來?”

  正在這時,于府衙之外,卻有無邊哀嚎之聲傳來。

  被這些哀聲一沖,李璮只感覺胸口疼痛、呼吸沉悶,就連腦袋也是一陣暈眩,直教人感到厭煩。

  他橫眼一掃滿堂將士,立時問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為何有人在外面哭訴?”

  一時間所有將士莫不是坐臥不安,彼此對看亦是面面相覷,顯得極為尷尬。

  隨后,那張邦直便腆著臉,有些尷尬的笑著:“主公無需在意,我等這就派人,將他們趕走。”言道,便準備離席,將府衙之外那些正在哀嚎的人趕出去。

  “趕走?為什么要趕走?”李璮橫眼一掃,只覺得眼前之人似有貓膩,便厲聲喝道。

  張邦直整個愣住,而那王文統也不免搖搖頭,一臉的苦笑,將其中緣由潺潺道來:“啟稟主公,就在不久之前,因為城中苦悶,有些將士便強納城中女子為妾,為了防止這些女子逃走,便將這些女子囚禁起來,不許逃走。而府衙之外的人,便是他們的親人。”

  一時間,包括那張邦直,所有人全都眼神游離、故作鎮靜,至于所謂的愧疚之心,竟然是一個人都沒有。。

  李璮立時愣住,一屁股坐到在座位之上,看著眼前這些自己麾下的將帥,自沙啞的喉嚨中,一個字一個字的朝著外面迸出:“你們,怎么就做了這種事?”

  “主公。連番累戰,將士們莫不是疲憊不堪,若是不舒緩一下心情,只怕便有輕生之意。為了避免軍心騷亂,我便搜羅城中女子,充作軍妓。好教將士們舒緩心情,不至于壓力過大。”張邦直小心翼翼,偷眼瞧著李璮的模樣來,低聲訴道。

  “你!”

  李璮整個人都徹底僵住,他努力的想要抬起頭,卻感覺像是耗盡了自己最后的力氣,見著眾人莫不是認為合情合理,更感覺喉中似乎堵著一股氣來,讓人難以吐出氣來,只能不斷的蓄積在喉間,無法吐出來。

  “你們!”

  這一句便似鋼針一樣,瞬間扎破了氣球,將余下的詞兒全數迸出。

  “為什么要這樣做?”

  “主公!”張邦直卻是猛地抬起聲音,瞬間便將李璮的話壓住,繼續辯解:“若是不這樣做,那濟南城就再難守住。屆時史天澤率領麾下大軍闖入城中,我等皆要死無葬生之地啊。”

  李璮再難掩飾心中憤怒,口一張“噗”的一聲,口角之處頓有血紅出現。

  這一下,卻是他氣急攻心之下,牽扯到之前和史天澤戰斗遺留下來的傷口所導致的,如今舊傷復發、又添新傷,只怕是難以堅持下去了。

  “就算是為了守城,你們也不能這樣做啊。”

  李璮看著滿堂將士,卻覺得自己縱有一身修為,竟然就連麾下之人都奈何不得。

  無論他如何的千叮嚀、萬囑咐,這些人終究還是做出了這等強搶民女的惡事,而做出這等事情之后,若要爭取城中民心那更是了無希望了。

  張邦直只是回道:“這不過是權宜之計,日后我等自然會放她們離開的。”

  李璮只是搖搖頭,蒼白臉色之上,全是不屑。

  對于這群將士,他實在是太熟悉了,先不說如何沖出史天澤布下的天羅地網,只說那些女子縱然被放回去了,她們所收到的傷害,難道就不存在嗎?

  道歉若真的有用,那律法又是如何出現的?

  “你還是將剩下的事情全都說了吧。以免就我一個,始終被蒙在鼓里面。”李璮揮揮手,吩咐道。

  正所謂有一便有二,既然他手下的將士做出強搶民女之事,那其余做的事情應該也不少,若是這樣還不如趁著這個時候,一口氣全都說出來,至少李璮覺得自己這點的接受能力還是有的。

  張邦直登時愣住,仔細看了看李璮表情,方才確定對方所說之話全是真的,便繼續訴道:“還有主公,我軍糧食已然消耗完畢,只怕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那依你之間,我等應該如何才能堅持下去?”相較于之前,李璮此刻毫無波瀾,就那么耷拉著眼皮,瞧著眾人。

  張邦直雖感奇怪,卻也直接訴道:“依我看,城中百姓應當尚有余糧。若將他們的糧食全數搜羅過來,應當能夠支撐一些時日來。”話兒之中,更無半分仁慈之心,只剩下一片習以為常。

  如這般事情,他們做的實在是太多太多,根本就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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