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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辯忠奸,高僧化厲鬼

第四十四章辯忠奸,高僧化厲鬼  數十顆楓葉蔥蔥郁郁,于晨風吹蕩之中沙沙作響,山腳下一襲綠水環繞而出,正如蛟龍出水一樣,讓整個小山平添幾分盎然生機,在清澈的溪流之中不時有魚兒躍出,旁邊呼呼作響落下幾只天鵝、大雁,將長長的喙嘴插入溪流,旋即帶著一條扁花鯽魚飛騰而出。

  這般的地方,依著傳統風水學來說,當是一出絕佳的下葬區域。

  但是這昔日寧靜的地方,此刻卻出現了近百人。

  一些壯士在草地上忙碌著,鐵鍬還有簸箕將泥土取出,早已經被挖出了數十個丈余長、深及腰部的深坑。旁邊擺放著數十具棺材,一個個漆黑深沉,上面縛著草繩,正等著被埋入土中。一座銅鼎被擺放在這些棺材面前,里面插滿了香燭,火光明滅,將一根根香燭吞噬,化作那再無任何痕跡的香灰,而隨著香燭的燃燒,銅鼎之中冒出陣陣繚繞的濃煙。

  它們寄托者生者對死者的寄托,緩緩地升起化入空中,漸行漸遠又隨風而逝,仿佛那天空的盡頭就是生靈的歸宿。

  幾個自二郎廟中請來的道士立在銅鼎旁邊,手持各式法器,口中念念有詞,正在超度亡魂。

  旁邊立著的那些人中,有頭發蒼白的老者,亦有年幼無知的幼童,大部分的更是雙目垂淚的婦孺,靜靜的一動也不動看著場上眾位道士的做法,偶然間感覺鼻子眼睛酸脹,就不自覺的抽泣了起來,念及日后的日子更絕絕望,以至于一雙眼睛也呆若木雞,毫無半分的生氣。

  畢竟那些漢子可都是一家之主,若是沒有了他們,那她們日后又該怎么辦?

  “唉!我現在所能夠做到的,也許就只有這個嗎?”蕭逸想及這些沉重事情,更覺悲涼。

  如此犧牲不過開始,若是對方正式開始攻城,只怕到時候犧牲者就不止這些人了。

  負起這數萬百姓的期待,當真不是尋常人能夠承受的。只是他既然到此,縱然無法解決,也決不能夠半途而廢,至少這個時候,自己必須要堅定起來。

  想著這些事情,蕭逸抬起頭就見遠處那楊璉真迦和他的侍衛野律巴格兒朝著這邊走來。

  他頓覺詫異,畢竟對方說了自己素來喜歡清靜,素來不理這些凡塵俗物,今日里怎么就來到這里了?雖存疑惑,蕭逸卻緩步上前,說道:“蕭某不知高僧到來有失遠迎,還請恕罪。”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可不打算貿然沖撞對方,以至于惱了這人,再來一次“靖康之恥。”

  “無妨!”雙手合十,楊璉真迦四處掃了一下,嘴角不覺得翹了起來,說:“我佛門素來慈悲為懷,今日見了這般慘狀,心中自然感覺悲意,故此前來希望為他們念經超度,也免得受到淪落風塵。”話語中,依舊是一副大度樣子,倒是讓旁邊的那些犧牲者家人紛紛跪倒,以表敬意。

  蕭逸心中卻暗罵道:“若是慈悲為懷,為何昨夜不曾現身?這家伙果然和定慧猜的一樣,心中根本是暗懷鬼胎。”臉上依舊帶著笑容,說:“自然可以。畢竟那些道士修為不及高僧精深,我又如何會阻擋呢?”說這話,他更絕惡心無比。

  只是一考慮到計劃,蕭逸還是必須要這樣做,才能夠讓這家伙上鉤。

  “自然。”楊璉真迦點頭稱是,又問:“對了。那幾位剛剛到任的防御使大人呢?他們又在哪里?”

  剛來這里,他就感覺到困惑,畢竟在這里并未江離、武清幾人,更沒有那個定慧在,雖然感覺有些奇怪,但是一想著即將完成的計劃,也還是興奮起來了。

  若是奪了這興元府,那他在大汗面前,肯定會得到大筆獎賞。

  “城外斡烈兀術答勢頭太猛,所以他們正在城門口保護眾人。你也知曉若是被那兇狠家伙闖入此地,只怕死者人數可就不止這一點。”一聲長嘆,蕭逸目光掠過遠處棺材,心臟突突的直跳。

  若是被那斡烈兀術答打破城墻闖入其中,只怕這里放著的就不是這幾十具棺材,而是成千上萬條等待被野狗啃噬、山林吞沒的尸體了。

  畢竟那斡烈兀術答悍勇無比,一出手就傷了忠勇四將,更逼得吳曦逃離此地、如今更是闖入府衙血洗衙門!

  諸般行徑比之那僅存在于謠傳之中的蒙古騎兵可要強橫多了,是真正的會殺人、會搶劫、會滅掉一切的敵人。僅僅一瞬間的接觸,就令整個府衙眾人嚇得是心驚膽顫,以至于直到現在那些士兵、衙役尚且對對方保存畏懼。

  然而他們也會被打的落荒而逃,不得不退避三舍甚至企圖奪取SC以作基地,難道整個世界形勢危險到這個程度了嗎?

  或者說,那蒙古騎兵竟然強大到這種地步?

  “原來如此。”楊璉真迦笑了,目光隱隱間透著光芒,手中轉經筒不時發出一陣陣佛音,繼續說道:“只是蕭知州有沒有打算下一步做什么?”在對話中已經開始運起佛音梵唱的絕技,企圖以惑心之術直接操控眼前這人,好達成自己的目的。

  “盡人事聽天命。”

  蕭逸卻轉過頭邁開腳步在這新辟墓地來回走著,目光帶著傷感望著遠處幾位衙役,正在將棺材埋入墳墓中。這一次是數十人,下一次可能就是上百人,再后來或許就是上萬了。

  這世道,實在是太亂了。

  楊璉真迦立刻跟上,目光滴溜溜的自立著的墓碑之上掃過,忽然問道:“這位孫應時究竟是誰?居然有如此待遇?”畢竟在眾尋常棺材之中,這孫應時的棺材著實顯眼,不僅僅是以梨木制成,而且墳墓樣式也明顯是依循著士大夫的規格,和尋常凡夫俗子絕技不一樣。

  蕭逸停下腳步,輕輕摩挲著那刻著的碑文,細細想著曾經的場景:“他乃是我一位前輩。三年前我第一次到這里任職時候,他曾經指導我應該如何治理這里。只可惜,這一次他卻沒逃過這一劫!”

  當初言語還歷歷在目,只是如今卻儼然天人兩隔,當真讓人唏噓不已。

  楊璉真迦問:“沒逃過?這是怎么一回事?”對這人,他著實有些興趣,能夠力壓野律巴格兒之輩,至少也不比自己差。

  “昨夜府衙發生的血戰。你應當也知曉!”蕭逸透著傷感,連聲哀嘆回道:“而他那是早已經接近油盡燈枯,卻還是挺著殘軀來到府衙,擊退了那斡烈兀術答。雖是如此,但也因此損了根本,就此歿于這里。身為他的弟子,或許這就是我唯一能夠做到的。”摸索著石碑上的碑文,更顯孤獨。

  楊璉真迦暗自想著:“原來叫孫應時啊!”盯了良久,忽的問道:“只是施主,你打算如何解決那斡烈兀術答?”

  孫應時死了倒也罷了,只可惜那斡烈兀術答著實是個禍害,必須立刻殲滅。否則讓這家伙乘勢而起,在這川蜀之地打造一只強軍,然后在蒙古借道伐金的時候橫插一杠,只怕他們蒙古的聯宋伐金的計劃,只怕也會徹底破產。

  “暫且不知,只是高僧有何見解?”蕭逸搖頭回道。

  “請恕小僧妄言。以這座城市的力量,只怕就連擊退斡烈兀術答都很困難。既然如此,蕭施主何必繼續執著?”楊璉真迦立刻口綻蓮花,如同古代縱橫家那般,小聲解釋道:“既然如此,蕭施主不如和貧僧說上一句。貧僧到時候只消和那天可汗說上一句,你這興元府當然可以保住。至于那斡烈兀術答,自然也會在天兵之下,徹底覆滅。”

  臉色刷的一下陰沉下來,蕭逸的那張臉簡直就是六月暴雨一般,電閃雷鳴的很不好,冷著聲音說:“你是說蒙古鐵騎?”能夠擊敗甚至殲滅金朝精銳部隊的,除了蒙古鐵騎,又有哪個敢夸出如何豪言?

  “當然。以貧僧所見,你這般大才又何必委身于這南朝之中!”楊璉真迦將著一張嘴打開,諸般話語自口中說出:“不如到我天可汗麾下,到時候別說是這一州之地,就算是一路置制使也不在話下。”與此時候,他才終于露出自己的目的。

  “你是要讓我叛國?做那背德忘倫的亂臣賊子?”

  忍不住,蕭逸將手一揮,停住腳步望著眼前僧人。

  他之前本以為這人不過是前來交流佛學,對定慧說的那些話也只是將信將疑,如今當真聽這人如此說話,方才徹底醒悟過來,這僧人諸般詭異行徑究竟所為何事?

  原來,他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自己和自己治下的興元府。

  “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你那南朝皇帝昏聵無能,不識忠賢,不辨大體。國事日漸頹廢、百姓哀嚎四野。朝中百官亦是腐朽敗壞,所求者不過權利二字。既然如此,閣下何不棄暗投明,另選賢主?”楊璉真迦倒也生的皮厚,一張臉厚若城墻,卻將那敵意不當一回事,繼續勸道。

  “住口!”

  一聲喝罵,蕭逸冷著臉說道:“我為漢臣,素來沐浴于華夏之中,俯仰之間具是孔孟之道,左右之中則為華章典服、耳聽目看皆是四書五經。一件件、一樣樣,皆是我華夏之根基、萬事不變之根本。而你這蠻夷,不識仁德,蔑視典章,居然也敢妄自言我華夏?似你這般蠻夷之徒,蕭某羞愧和你同殿為臣!”

  自朝廷南渡之后,士大夫最重華夷之辨,而他身為正統儒士,更兼身受陸九淵弟子孫應時耳濡目染,如何肯放棄這一身傲骨,卑微躬身入那鄙陋之地?

  “哼!”楊璉真迦神色驟然轉冷,威脅道:“既然如此,那么你是不打算降服了?”

  雖是凡胎比不過這些習練武功的家伙,但蕭逸卻還是硬著頭骨,回絕道:“當然!”

  “既然如此,那就莫怪小僧下狠手。”楊璉真迦臉色立刻猙獰起來,一張手當即卷起數道旋風,直接朝著對方抓住,欲要一舉將其擒住。

  這一刻他等了很長時間,自然是充滿信心和把握。

  至于以前?

  若非是有吳曦橫插一杠,如何會鬧出這么多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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