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與愚者爭辯?
羋天璣麻掉了。
這句話乍一聽,好像有點佛理。
仔細揣摩一下,還是有點佛理,但不多。
至少在目前看來,好像不是很多。
她雖然心中不認為自己是佛門中人,但表面上的功夫還是做足了的,每一本佛門典籍她都倒背如流,可以確定,這句佛理很有可能是法海自創的!
她看著法海,神色驚疑不定。
法海也看著羋天璣,心緒無比通達!
這三年,他白天濟世救困,晚上精研佛法。
從趙昊贈他的典籍之中,他汲取了無數營養。
他很清楚,佛是真正圓滿覺悟的人,佛門最高的奧義就是普度眾生,讓眾生皆可為佛。
所以說,凡是能不斷接近這個“彼岸”的方法,就是所謂的佛理,何必拘泥于自己從佛經上看到的那些?
于是他無師自通,弄明白了很多新的佛理。
不與愚者爭辯——跟愚者爭辯太浪費時間,如果確定對方是愚者,那就讓他失去爭辯的能力,否則他肯定會跟別人爭辯,耽誤別人成佛。
判斷人一個人是否是佛的最好方法,就是看他做了什么,而非說了什么。
若他是佛理的背離者,那就弄死他,省得他耽誤別人普度眾生。
雖然造了殺孽,但也阻止了眾生疾苦。
以殺生佛,成眾生佛!
滅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這叫成佛相對論!
法海很高興,如果佛祖知道自己這么有悟性,肯定會很欣慰的。
只可惜自己以前的同門大多都是愚者,自己只能殺生成佛,扭轉這些苦海的逆行者。
雖然他們現在會恨自己,但等到他們真正悟透佛理之后,一定會感謝自己的。
羋天璣被他看得渾身不得勁:“所以大師這次過來,是為了說服哀家么?”
此刻,她心中只剩下了兩個字。
孩怕!
孩子怕了!
在度厄的法場,差點格殺一個宗師巔峰,并且能夠全身而退,毫發無傷地找到自己。
若是自己一張口,被他認定為愚者。
羋天璣自認為回到楚國以后,自己的操作無懈可擊,但面對如此耿直的大師,能有的情緒只有惶恐。
法海認真地點了點頭:“對!”
羋天璣問道:“大師認為,哀家應當怎么做?”
法海嚴肅道:“佛門以普度眾生為己任,然俗世百姓為生存而奔波勞碌,思想何時才能通達?貧僧認為,大楚當核驗各地百姓衣食住行,凡達不到標準的,當嚴懲當地官衙,取締當地寺廟,然后…吧啦吧啦…”
一席話,聽得羋天璣肅然起敬的同時,腦瓜子嗡嗡的。
這和尚簡直說到哀家心坎里了,怎么去了一趟荒國,法溪的境界竟然提了這么高?
哀家也想啊!
可是哀家做不到啊!
楚國的朝堂和寺廟,局勢早已一團亂麻,任何想要解開局勢的人,都勢必會被卷入局勢當中,除非來一場轟轟烈烈的破而后立。
不管從內破,還是從外破。
只憑一個傀儡太后,是萬萬做不到的。
所以這些康慨陳詞,對于她來說基本都是廢話。
但她又不得不邊聽邊點頭,因為宮內雖有侍衛,卻沒有一個能夠比得上度厄的,一旦被這和尚認定為愚者,那后果就嚴重了。
法海越說越亢奮,彷佛只有這樣,才能將自己突破神通境以后悟出的佛理升華。
而且面前的羋天璣,好像十分配合,只要說服她,以后的路可能就不會那么難走了。
可就在這時。
“孽徒法溪!出來領罰!”
一個莊嚴肅穆的聲音在皇宮上空響起。
法海嘆了一口氣,沖羋天璣雙手合十,微微欠了欠身:“太后稍后片刻,貧僧先去以理服人!”
說罷,三步兩步走出殿門,騰空而起。
羋天璣和羋嵐這才長長吐出一口氣,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濕。
很快,天空就傳來了驚天撼地的波動。
“貧僧行佛三年,自行成就佛體,諸位卻依舊執迷不悟,以假佛理行腌臜事!既然如此,貧僧便不客氣了!”
“大威天龍!”
“大羅法咒!”
“波若諸佛!”
“般若巴嘛轟!”
正午太陽的光輝,在漫天的佛光下暗然失色。
一時間,彷若天崩地裂,整個長安都陷入了恐怖的威壓之下。
這是大漢分崩以來,第一個火力全開的神通境。
佛門那邊,更是召集了所有宗師以上的弟子,布陣以對抗法海。
他們也不明白,為什么法海以神通境之軀,竟然幾乎不受反噬,只能靠人數優勢以及陣法強行對抗。
這一次,彷若浩劫。
直到黃昏日落才慢慢沒了動靜。
羋天璣擦了擦口鼻之中滲出的鮮血,揉了揉嗡嗡直叫的腦袋:“大侄子,去看看外面什么情況?”
這次場面實在太大了。
她只修佛理,不休法術,硬抗余波實在有些勉強。
羋嵐強撐著起身,一路小跑跑了出去。
過了約莫一刻鐘,他才跑了回來:“小姑,法海重傷逃走了,佛門這邊死了一個宗師,重傷十七個。”
羋天璣:“嘶…”
神通境強者,竟恐怖如斯。
羋嵐也有些麻了:“小姑!你說這法海,究竟什么路子啊?”
羋天璣思忖了一會兒,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我好像明白,這幕后之手究竟是誰了!”
羋嵐好奇道:“誰?”
羋天璣沒有回答,而是說道:“大侄子,替姑姑送一封信,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務必要親自送到!”
一刻鐘后,羋嵐帶著信離開了。
羋天璣遙遙地望著荒國的方向,心中思緒萬千。
世人皆道她羋太后獨斷專政,但個中辛苦誰又能知?
夾在羋家和佛門中間,她一直都有種漂泊無依的感覺,生怕一個不注意,就在這旋渦中粉身碎骨。
但現在,她忽然發現,在遙遠的荒國,有人正在做跟她一樣的事情。
盡管離得很遠,卻好像有了莫名的安全感。
“老衲必取法溪狗命!”
“大師!別激動,別激動!”
禪房之中,和尚們都驚慌不已。
誰都沒想到,度厄大師明明受了這么重的傷,竟然恢復得這么快。
真是離奇!
但更離奇的是,其他部位都沒怎么好轉,反倒是差點被法溪扯斷的口舌第一時間恢復了過來。
可即便口舌恢復了,也不能情緒太激動,不然很容易一個控制不好,就直接見佛祖。
一旁的老和尚嘆了一口氣:“度厄師侄,莫要激動!法溪雖然入了神通境,但已經受了重傷,此番仇恨暫且放下,等佛門成了楚荒圣教…”
度厄全身纏著繃帶,聲音卻無比激動:“師叔!我們的神通境不夠,速速求援宗門,實在不行讓掌教也來吧!老衲必殺法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