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將軍需要的話,我能以吞天魔功帶領大軍撤退!”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賀啖先是眼睛一亮,隨后陷入了絲絲遲疑。
吞天魔功他已經見識過很多次了,長達半年的戰爭中,竹葉以一己之力扛起了魏軍一半的物資運輸。
另一半,則是正常由后勤操辦。
為的就是防竹葉一手。
哪怕在戰場中,竹葉的表現近乎毫無瑕疵,已經讓不少人完全信任。
但將幾十萬大軍的命脈交到了一個妖族手中還是過于離譜。
半年下來,賀啖已經對吞天魔功有了不淺的認識。
竹葉的丹田之中,開辟出了一片獨立的空間,足以將所有物資放進去,再裝幾十萬大軍。
據賀啖初步估計,若竹葉全力施為,至少能裝進去五十萬的主力。
但竹葉…
真的是自己人么?
她腹中的那片空間,只要進去就出不來了,除非是她主動解除,或者力竭自動消解。
消失之前,任憑你在里面撒潑打滾,哪怕集體自爆都沒有用。
縱然已經相信竹葉,但到了事關全軍命運的關頭。
賀啖還是遲疑了。
竹葉有些疑惑:“元帥,我們不打算撤退么?”
賀啖趕緊搖頭,看竹葉的樣子,應該并沒有“他不信任我”這種想法,便趕緊說道:“自然不是!只是這會讓娘娘受到極強的反噬,末將再想想有沒有更合適的辦法。”
這些都是竹葉的原話,裝活物的消耗會特別大。
五十萬大軍,倒是能夠運走,但是必然會受到極強的反噬。
而且現在兩國交戰,正是國運澎湃的時候。
雖然他已經得到了曹勐的赦免,但若神通施展得太過分,光齊國的那一部分國運都會讓她受到不輕的傷。
竹葉點了點頭:“若是有其他的方法自然更好,但如果非要我出手不可的時候,還請元帥將我當成魏國的戰士!”
賀啖有些感動:“娘娘大義!”
竹葉笑著擺了擺手:“擔不起大義這兩個字,我一介女流只不過想要為家里做一些事情罷了,若大魏能夠撐過這一劫,我也能安安心心地生活。”
賀啖點了點頭,竹葉的這番話,在他眼中倒也符合她平時的表現。
竹葉問道:“元帥!我們現在該當如何?”
賀啖咬了咬牙:“試著突圍吧!現在三年之期馬上就到,西隴關那邊已經有軍隊防守了,楚國也是虎視眈眈,齊國現在也有了精銳騎兵,只能重新分配兵力,完全防守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賀啖的心情已經跌落了谷底。
他一輩子都在打仗,但這并不意味著他不通政務。
魏國現在的情況,肉眼可見的差。
這半年,他換了齊國一座又一座的城池,雖然早就搬得近乎空城,但還是朝魏國運回去了不少財富。
這些財富,的確能夠稍微緩解一下國內的壓力。
但比起國債券那么大的缺口,只能說是杯水車薪。
現在同時面對三個國家,魏國能守住就不錯了,休想再攻下來一座城。
等到國債券兌現的日子到來。
魏國內部必崩!
面對這種大廈將傾之局,賀啖也很無奈。
但他生是魏國的人,死是魏國的死人。
他已經做好戰死沙場,以身殉國的準備了。
“嘭!”
他的手指頭落在地圖上面:“齊國的城是肯定攻不了了,現在再原路撤回恐怕很困難。現在我們的位置在這里,倒不如直接從齊國腹地穿過,直直進逼楚國境內,從楚國返回魏國。
這里是一片荒原,楚國若是敢攔,就讓他們嘗嘗我們獸血鐵騎的厲害!”
竹葉也是驚了一下,沒想到賀啖竟然有這么大膽的想法。
她沉默了一會兒,點頭贊嘆道:“元帥大才!”
這么大膽又出色的方法,一定得通知通知趙昊。
“賀啖牛逼啊!”
趙昊接到戰報的時候,整個人都打了一個激靈。
他給了竹葉幾張能夠瞬時傳訊的法寶,這玩意兒相當珍貴,即便離婚的時候分走侯桃桃一部分家產,也攏共就那么幾張,用一張就少一張。
所以除非必要關頭,她是不會傳信息過來的。
這半年的時間,她從來沒有傳信回來。
若不是她的星子完完全全就是白的,他甚至會懷疑竹葉徹底淪陷曹勐的溫柔鄉,完全給魏國打工了。
這個戰報,很重要。
“幾位將軍!你們怎么看?”
趙昊將復印的戰報交給了下面的將軍。
這里面,全都是如今荒國軍方的高層。
西隴軍主將,馮大鈞。
神武軍代理主將,周大生。
御陵軍主將,凌無晝。
還有他們各自的心腹。
除此以外,還有一個蛇里蛇氣的中年美男子。
這位中年美男子,除了頭禿,簡直挑不出任何毛病。
他便是每半年連根拔掉五千根頭發,也要給荒國練兵的陰虺王。
五千根頭發,化作五千個四品大妖,這種壓迫力能夠讓所有國家的精銳都為之戰栗。
而且這些大妖還不是各自為戰,他們都是陰虺王的意識化身,完全就是一個整體,根本不會出現配合上的失誤,又平添了幾分恐怖。
這兩年半的時間,在場所有將軍都被他虐過。
所以這位臨近大限的妖王,早已成為了荒國精銳人人尊敬的人物,當然有資格參加這核心會議。
只不過,參加這會議,陰虺王是拒絕的。
因為他對人類王朝之間的事情完全不感興趣,他只想從趙昊那里多得到一些生機,然后閉關突破延續壽命。
能出現在這里,完全是趙昊拿生機利誘的結果。
他只是瞧了一眼戰報,就把戰報扔到了一邊,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
但其他將軍,一個個都興奮得要傻了。
馮大鈞捏著沙包大的拳頭,兩個錠子都在微微顫抖:“陛下!這么內幕的消息你都能得到?”
這半年戰爭打下來,所有人都會趙昊心悅誠服了。
齊國那邊,新式軍械加上七萬匹精銳戰馬,外加一首,竟然還真把齊國這個半死不活的國家吊起來了。對抗魏國主力大半年,竟然只失了兩城。
雖然這“兩城”一直在換,但不管怎么說都是兩城。
還有避難所,已經完全把魏國百姓的好感度給拉起來了。
可即便如此,這個消息都能拿出來,是不是也太離譜了?
要知道,荒國的情報部門一直緊密地關注齊魏戰場的局勢,可沒見魏國有什么大動作。
趙昊這情報…
只能說明一點。
他的眼線,已經插到魏軍臉上了。
兩個字。
牛逼!
趙昊笑了笑:“這你們就別管了,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齊國那邊已經給出信兒了,不管什么情況,他們都會你阻止楚國搶占魏國城池,我就問你們有沒有信心干垮魏國!”
馮大鈞點頭:“有!必然有!”
周大生也點頭:“如今我們大荒兵強馬壯,斷然沒有輸的道理!”
凌無晝沒有說話,不過嘴角泛起的笑容已經說明了一切。
現在荒國之中一共有三路大軍,他們御陵軍數量是最少的,除了一些新兵,剩下的全都是他們御陵鎮的嫡系,放開限制之后,所有成年的男丁都加入了軍隊之中。
四萬嫡系,平均修為接近四品。
五千對五千的軍演中,他們是唯一一支能夠與陰虺王的蛇族大軍勢均力敵的。
而他也是目前軍中唯一的一名宗師,信心自然是最強的那個!
厲兵秣馬的荒軍,對陣泥潭深陷軍心動搖的魏軍,拿什么輸?
趙昊擺了擺手:“我問的不是能不能干垮,而是用多少時間干垮!現在避難所里面有幾十萬魏國百姓,這兩年半的時間,小孩兒都長大了,本來面黃肌瘦的老人,也一個個長得富態得不行。
這次打仗,你們帶著他們一起去。
攻城之前,就讓他們去城墻下涮火鍋吃,饞不哭城墻上的守軍就不準讓他們回來!
如果這樣你們攻城都超過三天的話,你們就吃火鍋底料去吧!”
馮大鈞:“…”
周大生:“…”
凌無晝:“…”
如果真要這么攻城,還真特娘的有點狠。
現在魏國國內窮成了二傻子,秋收的時候固然有整個官僚體系全部出動,但他們才多少人,哪怕拼死拼活,也有一半糧食爛在了地里。
他們為了打仗,把幾乎所有的糧食都收到了國庫里,本來全都打算留作軍糧用。
但現在,也不得不開倉給百姓放糧了。
一給百姓放糧,軍糧就勢必縮減。
現在是百姓和將士一起挨餓,雖然將士的胃沒有百姓那么慘,但也是數月不識肉滋味了。
相比之下,荒國簡直就是天堂。
這幾年,荒國風調雨順,農業收入保障,國庫糧倉都擴建了好幾次。
再加上荒國畜牧業本來就比較發達,如今草場肥沃,肉類供應更是多到可怕,如今已經囤了不少肉干,就等打仗用了。
這一波城下涮火鍋,簡直就是殺人誅心。
反正這些人都是魏國人,魏國人的長相衣著氣質,甚至連吃飯的禮儀都跟荒國人有不小差別。
朝下面一坐,一眼就能看出是魏國人。
哪怕城墻上的魏國守軍知道這是荒國的擾亂軍心之策,也是無可奈何。
總不能射殺城墻下的魏國同胞吧?
若是真的射殺,他們城內都要土崩瓦解。
哪怕守軍主將真的心狠,強行封鎖消息,他手底下的將士也不會干的。
那么多守軍,總有幾個家里有人去了避難所,試問誰能忍得了自己的家人被射殺?
所以這一招,無解!
趙昊指著地圖,聲音帶著一絲命令的口吻:“齊國那邊,寧婉梨已經答應幫我們拖住楚國了,但他們能拖多長時間完全是未知之數。
如今這個局勢,咱們對魏國占據著絕對的優勢。
這塊肥肉,大膽點,咱們就能多吞一點。
一味求穩,肉都讓楚國吃了,咱們連屎都吃不上。
所以說,我的意見是兵分兩路,直接貫穿整個魏國,打到魏楚邊境。
先把搶食的堵到門外,剩下的城池我們慢慢蠶食!
諸位覺得怎么樣?”
“嘶…”
倒吸涼氣的聲音紛紛響起,給這個寒冷的冬天平添了幾分暖意。
即便幾位將軍都是身經百戰,還是被趙昊的想法驚住了。
不得不說,這個說法太大膽了。
但操作性極大,魏國避難所的幾十萬干飯大軍,完全就是幾十萬人形戰意瓦解器,效果比同等數量的精銳都恐怖。
有他們打頭陣,哪怕魏國官府再怎么妖魔化荒國都無濟于事。
只要是被攻下的城池,就實實在在是荒國自己的城池,再也不會有奪取的理由。
中軸貫穿以后,就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閉門謝客上。
不管魏國的勢力怎么反撲,都有一個十分粗暴的解決方法。
火鍋御敵!
所有人都被這種新奇大膽的想法搞興奮了。
只是…
馮大鈞有些遲疑,終于還是開口問道:“可是那些人…會愿意么?畢竟他們是魏國人,而且萬一魏國守城的官兵真的失了智…”
趙昊笑了笑:“這你們就不用操心了,交給我來!你們只用考慮,如何才能以最快的速度破城就行!”
“是!”
“是!”
“是!”
幾個將軍齊齊點頭。
他們只擅長打仗,至于民心什么的,雖然都懂一些,但既然現在有人操心,他們就完全不用分散精力了。
規劃處兩條切割中軸并且囊括幾座要城的路線,也是相當耗費精力的事情。
趙昊笑了笑,便直接結束了會議。
隨后在老楊和洛水的陪同下,朝鐘粹宮下的密室趕去。
里面,還有以賀歸為首的一眾魏國精銳。
“隆!”
“隆!”
“隆!”
機關打開,三人通過了一扇又一扇鐵門,終于到達了一百多人的活動中心。
最后一道鐵門打開的瞬間,本來熱鬧的基地瞬間就安靜了下來,所有人臉上的笑容齊齊消失,一看就訓練過不少次。
賀歸神色有些木然,不過還是沖趙昊拱了拱手:“見過荒國皇夫陛下!”
趙昊撇了撇嘴:“你特娘的吃我的喝我的玩我的,兩年半了啊,怎么還跟我欠你錢了一樣?”
賀歸面無表情:“若是可以的話,我更愿意吃魏國的喝魏國的玩魏國的,實在不行付錢也可以,只可惜皇夫陛下不給機會。”
“切…”
趙昊嗤笑了一聲:“魏國上下窮得褲衩都快穿不起了,若你們真回去,恐怕只能跟著將士們吃糠咽菜,想要吃喝玩樂恐怕不行哦!”
“陛下這話是什么意思?”
賀歸眉毛凝起,心中生出了一絲不妙的預感。
呆在這里兩年半的時間,他早就跟外界脫節了,雖然趙昊時不時地會派人帶他們出去溜一圈,但也是一句話都不能說。
趙昊撇了撇嘴:“還記得我上次帶你們去的難民營么?”
“記得!”
賀歸點頭,這兩年半大多都是趙昊旁邊的兩個劍客帶他們出去轉,趙昊很少親自出馬,但上次的難民營,卻是趙昊親自帶過去的。
去的時候,難民營才剛剛建好,雖然算不上繁華,但房屋鱗次櫛比,無比規整。
就是難民剛搬進來的時候,面黃肌瘦。
賀歸被封住了喉嚨,不能說話,身上也披著斗篷,任何人都看不到他的相貌,所以他也沒辦法跟難民交流。
但他一眼就能認出,這些難民都是魏國人。
在外不能說話,所以他一回來,就問了趙昊很多問題。
為什么要建避難所?
為什么會有十幾萬魏國難民?
魏國里面究竟發生了什么?
但這些問題,趙昊一個都沒有回答。
這些事情,也成為了他的心病。
趙昊笑了笑:“當初你問的問題,今天我一個一個給你解答!”
此話一出,基地里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
雖然在這里他們吃得好,修煉資源也拿到手軟。
但他們睡不好啊!
時時刻刻都牽掛著母國的情況。
現在,終于能夠知曉一些了。
趙昊微微笑道:“先從你們的獸血藥說起!那次我請高人幫我逆推出來了獸血藥的藥方,但阻止已經來不及了,所以只能抬高陰白芷和其他藥材的價格。結果不曾想,你們的婦女之友君王,搞出了一個騷操作…”
他講的不緊不慢,張弛有度,還頗有戲劇效果。
但底下聽故事的魏國人卻絲毫笑不出來。
聽到魏國也搞了國債券的時候,賀歸臉色白了一白,已經猜到了后面可能要發生什么。
但他還是不愿意相信。
因為后果實在太可怕了。
可趙昊這個人實在太過無情,把后面殘酷的故事一五一十分毫不落全部講給了他們聽。
賀歸麻了!
怎么趙昊講的這個版本,比他預想的都要恐怖十倍?
民生凋敝,軍心崩壞,財政更是從頭爛到了腳!
現在的魏國,完全就是在負隅頑抗。
講完以后,基地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趙昊笑了笑:“所以…賀歸將軍!跟我混吧!”
賀歸哼了一聲:“多謝皇夫陛下賞識,但我賀歸生是魏國的人,死是魏國的死人,還請皇夫陛下不要操心了!”
趙昊有點不樂意了:“娘的!老子對你掏心掏肺,你特娘的怎么這么渣?”
賀歸沉默,沒有吱聲。
趙昊撇了撇嘴:“難民營看不看?”
賀歸沉默。
趙昊有些無語:“單純地看看,我又不勸你!”
賀歸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
娘的!
跟天香閣第一次接客的小雛雞一樣,欲拒還贏的。
趙昊瞅著他這愚忠的樣子,只想一舉把他擊垮。
一句“你當爹了”梗在喉嚨里,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句話更適合當最后一棵稻草。
他擺了擺手:“那出發吧!老規矩,披著斗篷,一句話也不能說!”
賀歸忍著激動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