詐尸了?
趙昊著實懵了,他自詡為大荒第一浪里小白龍,什么大風大浪沒有見過。
但這一次,他真是里里外外麻了一波。
他趕緊內視,很確定曹公公的星子是滅了的。
但眼前的這個人,就是跟曹公公沒有任何區別。
霧草?
這個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雙胞胎?
眼前的這個并不是曹公公,而是曹母母?
趙昊搓了搓手,心頭有些慌,還真是第一次遇見這么詭異的情況。
不過他神色非常平靜,目光只是在曹公公的身上落了一下,就飛快移開了。
只見姜崢一身龍袍,器宇軒昂地坐了下來,看起來萬分威嚴。
但趙昊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虛張聲勢。
太虛弱了。
現在的姜崢實在太虛弱了。
他相信,不僅是自己,朝中但凡修為超過三品的人,都能看清姜崢的糟糕現狀。
精血虧損,氣息紊亂。
即便好好養身體,恐怕也難活過半年。
這小老頭,最近幾天絕對透支過真氣,亦或是受過重傷。
趙昊瞅了一眼他身邊明明很像曹公公,但卻不是曹公公的人,心中旳戒備已經完全拉滿。
接下來,便是爛糟的上朝劇情。
“吾皇萬歲!”
“平身!”
姜崢看起來很開心,目光明亮掃了一眼眾臣,尤其是到趙昊身上的時候,目光停留了許久,笑著沖他招了招手:“趙昊上前聽封!”
“是!”
趙昊應了一聲,便老老實實地走到了大殿中央,任文武百官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這些目光中,武將的都無比殷切,仿佛看著自家的孩子受封一樣。
尤其是黑臉漢,想笑又不敢笑得太明顯,嘴角撇出一個很潤的弧度,明明嘴角向下,但看著就是很開心。
這就是亮劍的笑容。
但文臣的目光就復雜多了,說不上是同情還是惋惜。
姜崢的目光倒是顯得很純粹,絲毫不掩飾對趙昊的欣賞:“吾兒趙昊有文圣之姿!好,好啊!趙昊聽封,此次齊國文會一行,力壓五國文人。譜八曲興我大荒禮樂,作詩詞示壯我大荒文脈,寫文章示我大荒風骨!
自開國來,中原五國視我大荒蠻夷。
今日趙昊為我大荒正名,捍我大荒威嚴,昭我大荒漢血正統。
朕屬意建造大荒學宮,將我大荒之學識薪火相傳。
特封趙昊為文昌先生,執薪以守學宮!”
文昌先生,執薪以守學宮。
眾人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說這個獎勵好么?
自從趙昊奪得文會魁首,民間就無比振奮,可以說贏一場文會,比打贏一場仗都讓他們激動。
如今大荒學宮初建,就封趙昊為文昌先生,排面不可謂不大。
可“先生”這個稱呼,實在是可大可小。
而且眾人都是第一次聽到學宮的消息,禮部不知道什么時候昭告天下,工部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召集人動工。
甚至建到哪,什么規模,什么行政地位都不知道。
干巴巴地把“先生”二字給拋出來,也不知道這塊餅會不會咯到牙。
趙昊倒顯得頗為高興:“謝皇上!微臣一定把這個先生當好,把學宮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說罷,便笑吟吟地站回原位,仿佛撿到了天大的寶貝一樣。
“吾兒大才!”
一聲粗獷的聲音在朝堂響起,聽得群臣臉都僵了一下。
只不過看了看黑臉漢呲著牙,美得鼻涕泡都快出來了,又看了看姜崢一臉欣慰的神情,便紛紛附和道。
“皇上大才!先生大才!”
“皇上大才!先生大才!”
“皇上大才!先生大才!”
場面一度非常熱鬧。
姜崢笑瞇瞇地看著,等著朝堂上的喧鬧慢慢消退,才緩緩說道:“朕還有一件大好事要宣布,如今荒國不僅文運興盛武運昌隆,興世之臣也層出不窮。農、牧、冶煉、軍需,不一而足,此乃荒國盛世之征召,這些先烈英靈選中之人也定會成為我大荒盛世重臣。甲申七子上前聽封!”
甲申七子…
今年是甲申年,接連冒出的七個絕頂之才,都是今年科舉落的榜。
雖然還沒有正式封官,但有關的消息早就從御書房中傳了出來,如今民間人盡皆知。
都知道這七個人乃是先烈英靈派來扶持皇家圣主的。
哪怕是坊間的孩童都知道,姜崢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情無比暢快。
大喊天佑我姜家皇室。
因為據甲申七子所說,這皇家圣主指的并不是他,而是荒國的下一任姜姓皇帝,雖然現在名不見經傳,但其實是厚積薄發,先烈英靈為了荒國昌隆,所以才派下這七個人來輔佐皇家圣主。
據說這個消息是一個大內侍衛傳出來的,說是當時姜崢喜不自勝,把侍衛統領拉過去喝酒,無意間說漏嘴的。
當時侍衛統領也喝多了,不知道哪里來的膽子問姜崢他屬意的儲君是誰。
姜崢竟離奇地沒有生氣,只是說現在還不是說的時候,時機成熟必將昭告天下。
這個說法,聽起來十分離譜,但就是有很多人愿意相信。
尤其是現在,姜崢大張旗鼓地表彰甲申七子,更是說明了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何長恭獻上《田肥真解》,且助轅城解了田瘠之困,朕特封你為戶部左侍郎,兼任學宮司農閣閣主之職!”
“魏冶獻上《冶煉集注》,大利軍工,朕封你為工部右侍郎,兼任學宮神兵閣閣主之職。”
“王浩宇…”
就在給七人全部封官以后,太和殿忽然震動了起來。
所有人都是心中一驚,還以為是地震,亦或是絕世高手來襲,紛紛戒備地看向四周。
姜崢卻是眼神之中精芒大盛,當即起身喝道:“稍安勿躁!是九州鼎!”
被他這么一喝,朝堂上頓時安靜了下來。
就在震動最為劇烈的時候,大殿中央出現了一道道空間裂縫,附近眾人紛紛后撤。
又忽然那么一瞬,空間裂縫瞬間消失不見,一座無比巨大的青銅鼎出現在了大殿之中。
九州鼎!
在場眾人,近九成都是第一次見九州鼎,其中震撼可想而知。
這便是大漢神朝國運的紐帶,如今出現在了我荒國的太和殿上。
所有人都無比振奮,卻又不由有些疑惑。
九州鼎,為什么會忽然出現到朝堂之上?
正當眾人疑惑時,姜崢忽然大笑了起來。
“好!”
“好!”
“好!”
“朕剛剛冊封了甲申七子,九州鼎就來到了太和殿,看來七位愛卿真是我大荒之福星啊!”
群臣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這七個人,不但是先烈英靈派來造福大荒的。
甚至得到了九州鼎的認可。
有這七位賢臣,大荒何愁不興?
“荒國萬年!陛下萬年!”
“荒國萬年!陛下萬年!”
“荒國萬年!陛下萬年!”
朝堂之上,一陣山呼海嘯。
七人都被封了相當高的官職,眾人無不側目。
這也就是丞相和六部尚書的位置都有人坐,不然他們甚至懷疑姜崢會把真正的權利核心都給封出去。
此舉,放到別國就是胡鬧,已經嚴重地破壞了官場的晉升制度。
但這次,九州鼎都特娘的出面了。
況且荒國國情在這里擺著,任人唯賢,沒有那么多的條條框框。
有能力,你就上去。
沒有能力,你就滾!
姜崢也早已暗地里給六部尚書打過招呼了,這七個人,以后會成為整個大荒的絕對核心。
但這個核心,是生產力的核心。
就是只要涉及生產力,就聽他們的。
與生產力無關的話,就讓他們死一邊去!
這七個人,是荒國的未來。
同時這七個人,也讓不少人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這可真是天降良臣啊!
有他們在,荒國遲早會變成富饒的強國。
不過有些人知道內情,以他們的地位,聽過一些關于九州鼎的秘聞,所在之國的皇帝,若付出一些代價,有能力將它從虛空之中召出來一次。百年之前,楚國爆發瘟疫,當時的楚國皇帝就把九州鼎強召出來,熬制了解瘟的藥物。
這次想必也是如此。
也就是說…姜崢開始為立儲之事造勢了。
他明明白白說,這七個人就是奔著皇家圣主來的,而且這圣主,就是姜家的人。
究竟是誰,他沒有說。
換種說法,他說誰就是誰。
先烈英靈都這么說了,你們誰能否認?
盡管現在姜姓皇子一個比一個廢,但只要姜崢指出一個人,說他就是皇家圣主,新皇的威望就會瞬間拔高,只要新皇不作死,就能穩穩地坐在皇位上。
現在朝中到處都是能臣猛將。
又有“九州鼎認可”的甲申七子。
哪怕新皇坐在龍椅上,除了點頭什么都不會,荒國江山也會穩定相當一段時間。
當然,這個說法有一個前提。
就是朝中沒有權傾朝野,并且野心勃勃的大臣,并且日后也不能有。
掃視一圈,目前同時符合這兩個條件的大臣應該沒有。
但符合“權傾朝野”的,倒是有一個。
不少人的目光落在趙定邊的身上,心中不由浮現了一個問題,就是皇帝究竟能不能放下心中的戒備,給趙家一個善終。
從目前看,皇帝對趙家好像并不是那么友好。
趙昊取得了文會魁首,并且將九州鼎扛了回來,卻只是封了一個文昌先生。
而甲申七子,卻個個封了高官,并且也都在學宮任了職。
相比之下,“文昌先生”這種名譽職位,只在有些寒酸。
九州鼎出現,他也只是提了甲申七子,對文昌先生卻只字未提。
就好像…大荒學宮少他一個,沒有任何影響。
姜崢心情頗為不錯:“陶卿家!”
“臣在!”
工部尚書當即向前一步,整個朝堂就他一個姓陶的。
姜崢笑了笑:“朕給你撥款二十萬金,城南劃地百頃,即刻建造學宮,若半年之內建起來,追加五萬賞金!”
“是!”
陶尚書當即應道。
二十萬金,已經相當多了,看來姜崢對這學宮頗為重視。
姜崢掃了一眼朝堂:“諸位愛卿可還有事要奏?”
眾人面面相覷。
這些日子趙定邊頗為勤政,一般政事當天就批了,實在沒有什么能夠當朝匯報的。
看姜崢這意思,是想退朝了。
但…帥印的事情,真的不打算提了么?
武將次位,馮大鈞有些意動,想要上前提醒提醒。
可剛一抬頭,就看到姜崢正面帶微笑地注視著他。
雖然臉上是笑容,但眼神卻空洞又冰冷。
想了想曾經姜崢給他密信上的內容,他心中不由有些憋氣,只能低下頭,靜靜地站在原位。
姜崢笑了笑:“若是沒有事,那就退朝吧!”
話音剛落,曹公公就迫不及待地喊了一聲:“退朝!”
朝堂散了。
文武百官紛紛退出太和殿。
武將倒是神情自若,文官卻一個個跟逃跑一樣,就好像太和殿里面有惡鬼,隨時會把他們逮回去吃了一樣。
相比于文官,老趙一家卻是神情如常,轉過身就準備離開,卻聽見身后傳來姜崢的聲音。
“定邊,昊兒。你們隨我去一趟乾清宮!”
“是!”
“哎?”
黑臉漢愣了一下,指著自己的鼻子:“我呢?那我走?”
姜崢笑了笑:“我留他們爺孫倆談一件事情,你若想留下旁聽當然也可以。”
黑臉漢嘿嘿笑道:“那指定要留啊!”
趙定邊卻開口道:“你先回去吧,皇上沒留你,就說明你跟這件事情無關,快回家吧!”
“爹!你這就…”
黑臉漢還想反駁,卻被老爺子瞪了一眼,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哆嗦,只能縮了縮脖子道:“行吧…”
說完,就一路小跑離開了太和殿。
老爺子很少這么瞪他,一旦瞪了,自己還沒有順從,等待自己的就是一頓暴揍。
他心中一陣不服,感覺自己被孤立了。
不由暗恨自己已經摸到宗師之道了,為什么還沒有突破。
等哪一天突破,再被暴揍,高低得還還手。
很快。
趙家爺孫也隨著姜崢來到了乾清宮,一路無話。
反正已經撕破臉了。
姜崢在等一個讓趙家合理消失的機會。
趙家爺孫也在等一個逼姜崢立女帝的時機。
雙方都想著干對方,當著外人還有必要演一演,私下里面實在沒有寒暄扯閑話的必要。
趙昊早就窩了一肚子火,今天朝堂上被姜崢安排了一波,更是心中不爽。
以前還能以小輩的心態口嗨幾句,現在連口嗨的心情都沒了。
趙定邊本身心態也是賊好,但自從四個皇子消失以后,心態也徹底炸了,現在每天睡覺前都要把趙昊拎到小書房,讓他換著花樣噴姜崢,噴不夠半個時辰他的氣就消不了,氣消不了就睡不著覺。
當然,也不讓趙昊睡。
“坐!”
姜崢坐在書案前,指了指對面的兩把椅子。
爺孫倆依言就坐。
趙定邊這才問道:“不知陛下召老臣前來有何要事?”
一口一個陛下。
一口一個老臣。
姜崢卻好像沒有聽出異樣,只是微微一笑:“玄靈鎮已經建好了。”
“嗯?”
趙定邊挑了挑眉。
趙昊也是眼睛一亮。
所謂的玄靈鎮,就是姜崢當年承諾胡貴妃為妖族建的鎮子,只要妖族心存善念,并且愿意接受大荒律法的約束,姜崢就在荒國給他們提供一個家園。
也正是因為這個承諾,心狐一族才會集一族之力,幫荒國布下了史無前例的千狐殺陣,打贏了最關鍵的一場戰役,徹底將異族趕出了荒國疆域。
前一段時間,胡檸兒過來搞趙昊的心態,就是因為姜崢遲遲沒有履約。
姜崢輕嘆一聲:“這個承諾,我拖了二十多年,終于在期限到來之前完成了。我已經安排妖族秘密搬了進去,現在準備將芷羽娘的墳墓遷過去,若是可以的話,此去我希望你們爺孫二人還有芷羽可以隨行。”
場面一度陷入了沉默。
趙昊第一時間就生出了戒備心理,感覺這小老頭想要對自己動手。
但轉念一想應該不會,因為現在動手的時機一點也不成熟,一旦出事,污名就難免扣到皇家身上。
就算想動手,也是對自己這個弱雞動手,而不會要求老爺子一起去。
畢竟一個心懷戒備的六國第一宗師,可不是誰都能輕易算計的。
而且他還留了黑臉漢在京都,若真出事情,他就是最大的不穩定因素。
這次不但不危險。
相反非常安全。
趙定邊點了點頭:“當日那份契約,是你我二人一起簽的,既然鎮子落成了,那我便隨你一起去吧!”
姜崢看向趙昊:“昊兒,你呢?”
趙昊微微點頭:“這是你給芷羽母親的承諾,我們夫妻二人自然要一起去。”
姜崢松了一口氣:“既然如此,那你們便回去收拾一下吧,今夜子時我們就動身,爭取七日之內就趕回來,不耽誤參加樂清的大婚!”
“是!”
爺孫倆應了一聲,便告辭離開了乾清宮。
瞅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姜崢喟然一嘆。
他忽然想到了登基之日,自己與趙定邊酒醉之后說過的一席話。
“定邊!若有生之年你我能夠徹底驅逐異族,只要荒國存在一日,趙家便能昌隆一日。”
“你丫就是把我們老趙家綁起來給你們打仗!這賠本買賣我可不干,若真有徹底驅逐異族的那一天,我就立刻解甲歸田,陪著我媳婦去塞外牧馬放羊,無敵的小牛犢我都買好的。”
“別!那豈不是顯得我這個當皇帝的很沒良心?”
“放心!誰說你沒良心,你就給我寫信,我回京都抽他大嘴巴子。”
“可老了以后,你遠在塞外,我在京中豈不是很孤單?”
“快拉到吧!現在你就有了三個兒子,還有四個妃子正懷著孕,老的時候肯定兒孫滿堂,你要是孤單,天下還有不孤單的人么?”
“娘的!你給我等著,我這四個妃子長得都漂亮得很,只要有一個生出女兒,就把你家的放牛娃給勾過來,到時候就不信你們兩口子在塞外待得下去。到時就老老實實回京,陪我下棋養老吧!”
“要真那樣,兒子送你了,反正我們兩口子不回。”
看現在這樣子。
是沒有辦法一起下棋養老了。
以前,各種臟活累活,都有皇姐來做。
自己置身事外,還有斡旋的余地。
即便趙定邊心存怨懟,兄弟倆也依然能坐下來一起喝酒。
現在…
姜崢咬了咬牙。
都是我自找的!
但為了姜姓皇室,我只能這么做!
回鎮國府的馬車上。
“爺爺,您這一把年紀,咋還哭鼻子了?”
“閉嘴!我這是昨晚沒蓋好被子,染風寒了。”
“胡說!您就是哭鼻子了。”
“你個狗東西咋也哭鼻子了?”
“我沒啊…霧草!”
趙昊眼冒金星,鼻梁又酸又疼,眼淚嘩嘩地就流下來了。
老同志真是不講武德,話說得好好的,朝人鼻子上就來了一拳。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老爺子已經已經不見了,跳下馬車,鎮國府門外,除了馬夫,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揉了揉鼻子,他才罵罵咧咧地回到了家。
臥房內。
趙昊將玄靈鎮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姜芷羽。
小狐貍當時就自閉了。
成婚這么久,她并不排斥提起娘親,也不排斥提起姜崢。
但十分排斥同時提起兩個人。
襁褓之時,留下的陰影足以籠罩她一輩子。
在她的眼里,娘親是娘親,姜崢是姜崢,兩人沒有任何關系。
可偏偏,兩個人是夫妻。
去年九月二十七,她與趙昊成婚時,趙昊給她帶來了娘家人的祝福。
那個時候,她對姜崢的敵意才消散了一點,至少他還記得對娘親的承諾。
只是最近姜崢一波操作,又給她整破防了。
偏偏這個時候玄靈鎮落成…
“唉!”
姜芷羽幽幽嘆了一口氣:“其實你跟爺爺都可以不用去的!”
趙昊揉了揉她的臉頰,笑道:“娘親要搬家了,我怎么忍心讓你一個人去送?你不用擔心,這一路皇帝不可能對我們動手的。做事就得有始有終,那契約是姜趙兩家對心狐一族的承諾,自然要姜趙兩家一起出面。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嗯…”
姜芷羽輕輕嚶嚀一聲,便把腦袋埋到了趙昊懷里。
好像,一切都快結束了。
當所有的一切都塵埃落定時,纏繞她多年的夢魘要么消散,要徹底將她吞噬。
趙昊撫著她微微顫抖的肩膀,笑著問道:“你害怕么?”
姜芷羽挽住他的脖頸,輕輕搖頭:“不害怕!當時三尾之劫時,我就你想過,只要你對我是真心的,哪怕當一天夫妻,我此生就無憾了。成家這么久,我已經很滿足了。
若真到最后功敗垂成,那我便隨你一起下去,鐘粹宮太冷了,我才不要在那里呆。
若能僥幸活下去,那,那…我想給你生個孩子。”
趙昊忍著笑,板著臉道:“我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啊?”
姜芷羽怔了一下,眼神有些不滿:“你不想生么?”
趙昊笑了笑:“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咱們一定能夠活下來,不需要‘僥幸’,到時候生一個肯定不夠,至少要生一窩。”
聽到這話,姜芷羽不由笑瞇了眼,甜甜地應了一聲。
“嗯!”
一行車隊悄悄離開了京都。
畢竟這次是與妖族接觸,萬不可被外人知道。
不然,不僅會成為別國攻訐的點。
甚至連本國百姓,也會因此恐慌。
所以玄靈鎮從建設之初就是最高規格的保密級別,除了姜趙兩家,幾乎沒人知道。
只有等到合適的時機,并且想到了萬無一失的處理方式,才會將這件事公諸于世。
車隊中馬車不多,只有區區三輛。
一輛坐著姜崢。
一輛坐著小夫妻。
一輛坐著趙定邊。
隨行的人也是少之又少,除了照顧眾人起居的宮女,就只剩下了桂公公一人。
本來趙昊打算讓老楊和洛水隨行的,但一看姜崢就帶這么點人,就不好意思讓他們跟上來了,顯得自己好像很心虛一樣。
跌份!
一路無話。
姓趙的老頭跟患了自閉癥一樣,一天到晚都說不了幾句話。
姓姜的老頭則是有些憋悶,跟誰都想說幾句,但除了桂公公和宮女,沒幾個人愿意搭理他,到最后干脆也自閉了。
就小夫妻兩個人私房話比較多,一路上趙昊都在給姜芷羽講故事講段子,才讓氣氛顯得不是那么沉悶。
但姓姜的老頭更抑郁了。
快樂都是他們的。
他什么也沒有。
甚至連桂公公都能時不時地去聊上幾句。
姜崢從未感覺世界如此陰沉過,本來想著此行能夠讓一家人從反目成仇的境遇中剝離出來。
至少這七天的時間,可以不那么低沉。
只是,早已沒人把他當家人了。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輕輕撫摸著懷中帶著他體溫的骨灰壇,皺紋遍布的臉上露出一絲酸澀的笑意:“你能理解我么?”
骨灰壇沒有任何動靜。
三輛馬車轆轆前行。
終于在第三日的時候,趕到了荒國西南邊境的高原上。
這里地勢頗為險峻,零星有強大的兇獸出沒,對于尋常百姓來說并不適合生存,一直以來都人煙稀少。
但對于妖族來說,卻是再也合適不過的家園。
下了馬車,一行人便換了一副光景,親得像一家人。
兩個老頭氣場威嚴卻和藹可親。
小夫妻倆則沒有任何架子,跟那些剛剛化形的小妖們關系頗為熱絡,在胡檸兒的攛掇下,甚至按照心狐的禮儀,重新辦了一次婚禮。
眼見荒國的兩大掌權者都露了面,并且互相之間交了底,又有兩家后輩做出承諾,心狐一族的大長老才終于安安心心地祭出了族內的靈寶與荒國締結了契約。
自此,玄靈鎮的妖族,就都成了荒國的子民。
只要不違背荒國律法,就能自由地行走在荒國的疆域上。
特殊情況下,甚至還要應召入伍,保家衛國,可以說相當良民了。
而胡貴妃。
也第一個住進了玄靈鎮的陵園。
姜崢了卻了一樁心事,終于放心地踏上了回京都的路。
剛離開玄靈鎮,車隊就又恢復了之前的氣氛。
七日剛滿,一行人就回到了京都。
趙昊本以為自己早就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但回來以后,還是忍不住感覺有些壓抑。
這幾天,姜崢的星子近乎純白,如果不是清楚地知道他是一個什么人,趙昊甚至會覺得他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此次玄靈鎮之行,在他眼中想必就是臨終旅行。
哪怕回來這幾天,姜崢在壓抑的氣氛中受盡折磨,星子上也沒有多出一絲黑氣。
但就在踏入京都的那一刻,這顆星子立即黑氣盈滿,再也看不到一絲白光。
這種壓抑,讓趙昊無比胸悶。
剛回到鎮國府,無數消息就紛至沓來。
最多的,當屬甲申七子。
如今整個京都風頭最勁的就是他們七個人,畢竟是被九州鼎認可的七個人。
盡管學宮還沒有成立,但朝廷已經給他們準備了臨時講學的地方,任何人都可以去聽課,表現優異的人,甚至能夠提前被學宮錄取。
只要錄取,就能領朝廷的俸祿。
此消息一出,科舉落榜的考生從四面八方趕往京都。
不僅他們,各地優秀的鐵匠、織娘…但凡是與這七人領域相關的人,都想來嘗試一下。
在有心人的宣傳下,加入學宮甚至比科舉中第都值得驕傲。
也就是時間比較短,輻射的范圍還不是那么大。
再過十天半個月,恐怕這種想法已經覆蓋整個荒國了。
這股風,實在吹得太強勁了。
趙昊這個把九州鼎扛回來的人,反倒被遺忘在了角落之中。
“有用么?”
“我就問你有用么?”
“娘的!”
趙昊總算明白了,有些難度極高的操作,就算你實力再強,沒有對手配合你也打不出來。
姜崢這一波操作,先是強行調動九州鼎,然后民間強捧新愛豆。
不得不說,這一套連招殺傷力極大。
如果甲申七子不是自己人的話,趙昊已經準備好繳械投降了。
可,可是…
就離譜!
但有一說一,姜崢作為皇帝,業務能力強得沒話說。
在別國的皇帝專心于宮斗的時候,他的精力一直放在國力上面。
他登基的時候,以雷霆手段滅了除武將世家之外所有世家的苗頭。
朝廷內派系打散,想要升遷全靠軍功和政績。
軍隊里面人頭狗扎堆,打起仗來瘋了一樣,一個個卷出了花。
文官體系全是奮斗逼,攀比經濟炫耀治安,一個個卷禿了頭。
唯一受益的就是百姓。
最終以六國最為貧瘠的土地,撐起了最為強大的軍隊,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
這次甲申七子出現,又敏銳地意識到教育體系是超強的生產力,直接開辦大荒學宮。
此舉固然有荒國人才選拔制度未被固化的原因在里面。
但此等前瞻性,已經不是尋常封建王朝的皇帝所能有了的。
如果他能多在位幾百年,大荒學宮能發展成大荒科技園也說不定。
他終究還是老了,難免落入了封建王朝的窠臼,對姜姓皇室陷入了病態的執著。
大荒學宮和甲申七子,固然是他誠心所為。
但也絕對有打壓自己的成分在內。
等到“大荒文曲星”徹底被人所遺忘,他差不多就能尋個理由動手了。
趙昊本來覺得這個過程至少需要兩三個月,放在姜樂清和秦知禮這兩個憨憨的婚禮上多少有點急。
但現在看來,好像一點也不急。
甚至還有些拖節奏。
耳邊響起了姜芷羽的聲音:“樂清大婚,你想好送什么禮物了么?”
趙昊揉了揉腦袋,頗有些頭疼。
雖然他覺得自己手上牌挺多。
但姜崢手里的牌也不見得少,光一個曹公公就讓他心慌不已。
他沉吟片刻,認真道:“不讓他們的結婚紀念日成為我們的葬禮紀念日,就是最好的禮物!”
姜芷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