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昊從來沒有認為自己是一個君子。
但今天,面對姜芷羽的時候,他的每一個舉動,都不自覺君子了許多。
紅燭的映照下,他心懷忐忑地看著心上人,猶如看著出淤泥而不染的芙蕖。
雙手顫抖,將柔美的花瓣一片一片輕柔剝下。
一時間,白的晃眼。
他緩緩撫平姜芷羽緊皺的眉頭,她緊張的情緒因此消減了不少,這才雙手環住他的脖頸,睜開眼睛怯生生地看著他。
眼神有著些許躲閃,又似乎帶著一些鼓勵。
終于。
隨著一陣嚶嚀,她白凈的指甲嵌進了他的肌膚之中,白嫩的拳頭在他后背上捶了好幾下。
紅燭搖曳,羅帳輕揚。
一對影子映在墻上,一夜沒停過。
一直到天蒙蒙亮的之后,姜芷羽才聽著趙昊厚實的心跳聲,緩緩地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
趙昊感覺懷里動了動,迷迷糊糊睜開眼,笑著嘟囔:“咱么這才第一天,不用這么早吧,克制一下。”
雖是“勸誡”姜芷羽,其實他剛醒就感覺有些把持不住了。
心玉這個東西真是有毒,尤其是在兩人如此親近的情況下,讓人只想沉浸在溫柔鄉之中,永遠不出來了。
一時間,他有些明白了姜崢當年的處境。
如此佳人在懷,他都快沒了不安分的心思。
當年姜崢日日夜夜都住在鐘粹宮,還批個毛的奏折啊!
“克制你個頭,你壓到我頭發了。”
姜芷羽白了他一眼,指揮他調整了動作,又感覺冷氣鉆進了被子,憑白感受到了幾分深秋的涼意。
一截白皙如藕節的胳膊從被窩里伸出來,飛快把被子掖得嚴嚴實實的。
趙昊只覺被口被扎地緊緊的,將兩個人的脖頸綁在了一起,微微低頭,正好與一雙美眸四目相對。
姜芷羽哼了一聲:“不許偷看。”
趙昊咧了咧嘴:“但你要知道,我們就這么貼著,觸覺可是要比視覺都要生動。”
“啊!”
姜芷羽只覺得自己臉蛋發燙,連忙把腦袋貼在他的臉上,不讓他看自己。
還別說,真看不到。
可看到的時候,還能因為那羞怯的眼神,生出一絲罪惡感。
這下,最后一絲罪惡感都沒了。
趙昊這次可絲毫沒有昨夜那么君子。
半個時辰后。
天也蒙蒙亮了,趙昊趴在床榻上,背上雖有昨夜舊痕,但多是方才新傷。
姜芷羽穿著輕薄的衣衫,給他后背抹著藥膏,聲音中帶著一絲嗔怒:“讓你君子一點,你不聽,這可不能怪我!”
趙昊疼得呲牙咧嘴:“誰能想到狐貍爪子撓人這么疼啊!”
“哼!”
姜芷羽哼了一聲表達了自己的憤怒,但想著他背對著自己什么都看不見,這副怒容給誰看?
不自覺地,嘴角沁出了一絲笑意。
指尖劃動,回憶著昨天的場景,想到動人處,動作便輕柔一些,想到氣憤處,動作便粗重一些,按得趙昊一陣鬼叫。
忽然!
門外一陣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到最后竟然敲起了門,叫里面的人起床。
她嚇了一跳,連忙縮到了被窩里,聲音帶著一絲驚慌:“怎么有人闖進來了?”
趙昊一臉鄙夷地看著她:“鬧新房啊!”
“哈?”
“我也覺得咱們荒國這習俗有點變態。”
荒國鬧新房,不是第一天晚上鬧,而是第二天早上鬧。
一大早,男女雙方的賓客會一起匯聚到新房門口,催促新人起床。
當然,任他們怎么叫嚷怎么敲門,都不會有人不識相地破門而入。
而新人也不能立即起床。
賴床的時間越久,就代表小兩口的感情越深。
只要在巳時之前起床出門,就要給外面的賓客發大額紅包。
不過按照民間的慣例,新人都是踩著巳時前的最后一刻出門。
一方面表示自己夫妻感情很深,一方面把紅包散出去,不會顯得太小氣,以得眾人祝福。
姜芷羽驚了,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可現在連辰時都不到,他們打算叫一個時辰么?”
趙昊咧了咧嘴:“這著實是他們有點畜生了!”
“那現在怎么辦?”
“當然是繼續賴床啊!”
“那你還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抱著我?”
趙昊咧了咧嘴:“可你剛才給我撓成這樣…”
姜芷羽哼了一聲:“那是你活該,第一天早上就不抱我,像話么?”
萬般無奈,只得重新躺下。
懷里是國色天香,后背是荊棘刀山。
痛并快樂著。
趙昊瞅著她挑釁的笑容,頓時明白了,自己被報復了。
門外。
孟龍堂捶胸頓足:“日天哥,日天哥!你說好帶兄弟一起賺錢的,怎么太陽曬屁股了都不起床?”
周九奉嗤笑:“格局低了吧?”
孟龍堂呆了一下:“我格局低了?您倒是跟我說道說道!”
周九奉聲音帶著一絲得意:“日天哥都說了,人多力量大,日天哥神通廣大,一人帶你賺錢自然沒有問題,但若是生個大侄兒,父子倆帶你一起賺錢,那豈不是事半功倍?”
孟龍堂恍然大悟:“哦!懂了!這叫磨刀不誤砍柴工。”
周九奉哼了一聲:“何止不誤砍柴工,這還只是一個大侄兒,要是再多呆一會兒,給你生一窩兒大侄兒,那賺錢的速度,豈不是跟坐火麟馬一樣躥到天上啊!”
“別說!還真是這個理兒!”
孟龍堂忽然眉頭一皺:“但有一點不對啊!”
周九奉反問:“哪點不對啊?”
孟龍堂沉默了一會兒,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才是逗哏啊!”
眾人:“…”
好一通拉架,才把兄弟兩個拉開,院子里憑空熱鬧了幾分。
不過僅靠兄弟倆明顯不太行。
孟龍堂沖秦知禮使了一個眼色。
秦知禮頓時手腳都不知道朝哪放了,連連擺手:“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
“你這書呆子,鬧新房呢你怕什么?”
姜樂清瞪他了一眼。
秦知禮這才一步一顛地走到房門口,走路都有些順拐,他敲了敲門,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趙兄,你可記得你曾替我們書局給荒國百姓題了一首詩,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黑發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現在已經辰時了,該起床讀書了。”
眾人:“…”
還有這樣鬧新房的?
啊這…
里面傳來了趙昊的聲音:“我讀的這本書,不能早起讀。”
秦知禮愣了一下:“啊?還有這種書,趙兄你讀的…”
“《春秋》!”
“嘶…”
秦知禮撓了撓頭,自己果然才疏學淺,竟然沒看過這本書。
他走到姜樂清面前:“該你了!”
姜樂清下意識退后了半步:“我也要叫?我可是公主啊!”
秦知禮指著大門:“里面的那個也是公主!再說我讀書人都去叫了,你公主為何不能去叫?”
姜樂清迷了:“你平生的智慧都用來氣我了是吧?”
話雖這么說,但眼見周圍人起哄,也只能走了過去。
在門口猶豫了半晌,紅著臉半天開不了口。
跺了一下腳,又返了回來。
秦知禮在旁邊樂了,指著姜樂清沖孟龍堂說道:“你看,她剛才還笑我。”
姜樂清:“???”
眼見又一對兒折戟沉沙,紅苓抱著小豆莎過來了:“公子,公主,小豆莎想爹娘了。”
趙昊的聲音又在里面響起:“小豆莎!我原來屋的桌子上有一筐新的零食,你去吃吧!”
“好!”
小豆莎當即高聲叫道,飛快從紅苓懷里跳下,小腳踩著“噠噠噠”的聲音,鉆進了趙昊原來的臥房。
紅苓:“…”
總之,趙昊賴床的決心很明確。
姜芷羽靠在他肩膀上,看著他各種耍賴,感受著門外的熱鬧,忽然感覺鐘粹宮的冷清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這熱鬧,一直持續到辰時的最后一刻。
在眾人的目光之中,新房的屋門終于被推開。
趙昊抱著一個箱子,喜滋滋地走了出來,姜芷羽則是挽著他的胳膊,羞得恨不得把腦袋埋到趙昊的懷里。
眾人探著腦袋過去看,發現箱子里滿滿都是紅包。
隨著趙昊走路,能很明顯地聽到金豆子晃動的聲音。
“誰搶到就是誰的!”
說罷,直接將箱子朝上一拋。
漫天紅包雨灑下,趁著眾人愣神的時候,趙昊扯著姜芷羽的手腕就朝外面沖去。
這紅包里面裝的可都是實打實的金子,跑的慢容易砸傷人,不過里面的都是高手,區區幾千枚金豆子,應該傷不到人。
跑遠以后,小夫妻倆相視一笑。
趙昊攥著她的手不舍得撒開,笑道:“走吧!爹娘爺爺應該都等著咱們敬茶呢!”
“嗯!”
姜芷羽輕輕應了一聲,心里想著等會走路姿勢一定要自然一點,不然容易被取笑。
等了好久,卻不見人動,便抬起頭看著趙昊。
趙昊咧了咧嘴,茶在紅苓那里,紅苓呢?
好在一轉頭,紅苓已經跟了上來:“公子,公主,梅蘭竹菊還在準備百花茶,你們跟我來!”
說完,她不自覺地多看了姜芷羽一眼,眼神之中多是艷羨,又帶著些許的憐惜,前些日子她可是從趙昊口中聽過一些這位公主的身世。
可又一想。
人家身世再凄慘,那也是公主,現在也是公子明媒正娶的夫人。
甚至是公子此生唯一娶進家門的女子。
自己…
姜芷羽嗔怪地看了一眼趙昊,隨即微笑道:“那就勞煩紅苓姐姐了。”
“啊?”
紅苓愣了一下:“公主,這個稱呼我可當…”
“當得起!”
姜芷羽笑道:“若不是有你照顧趙昊,他這么不安分,指不定在外面惹出多大禍事呢。”
紅苓抿了抿嘴。
感覺好像聽不懂姜芷羽的意思,又感覺姜芷羽說的就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她心中生出了一絲喜意,這位主母貌似很好相處,跟趙昊一樣都沒有把自己當成下人。
她莞爾一笑:“跟我來!”
說著,便朝一個方向走去。
姜芷羽在趙昊腰間擰了一下,輕聲埋怨道:“家里有如此一個絕色,你還天天去青樓,若是沒有她,你豈不是連家都不回了?”
趙昊有些尷尬:“我那不是為了生存么?”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為了生存,那你就天天窩在紅苓姐姐屋里不出去了么?”
“啊這…”
“沒事兒!你說實話,我不生氣。”
“這么說吧,紅苓是生活,青樓是生存…嘶!你說不生氣的!”
“我跟我娘就是命苦,一個跟了皇帝,一個跟了花心大蘿卜。”
“啊這…”
“你放心!事情都發生了,我總不會把她們都趕走。現在我嫁過來了,便不用為了生存違心地擁有其她女子了,你再出去招蜂引蝶,我…”
姜芷羽在他腰間擰了一下,便扯著他跟上了紅苓。
趙昊直撓頭。
心想我雖然是為了生存。
但也不違心啊…
我就是先天的大情種浪胚子。
不過瞅她的樣子,自己的超神恐怕要被終結了,但好在之前的數據能夠保留。
趙昊有些蛋疼,其實這大房已經夠大度了。
但問題自己隱藏分有點高啊!這該怎么攤牌?
兩個人的新房是仿造鐘粹宮里姜芷羽的臥房建的,并沒有建在原來的小院中。
梅蘭竹菊則是在原來的小院準備百花茶。
也不知道今天為什么這么磨嘰,一直到新房鬧完都沒有準備好。
小院中輕煙裊裊,一看就知道正在煮茶。
不過趙昊到了小院門口,卻看到梅蘭竹菊正呆呆地坐著,不知道在干什么。
“好啊你!還有四胞胎!”
姜芷羽驚了,聲音都有些哆嗦:“她們這么小你都…”
趙昊趕緊解釋:“她們還沒有…”
姜芷羽反問:“那就是準備有了?”
他揉了揉腦袋,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處理。
這四個小丫頭,前些日子還在競拍通房丫頭的位置,現在告訴她們拍賣品下架了?
昨天只顧著柔情蜜意了,竟然絲毫沒有考慮這些事情怎么處理。
趙昊麻了。
他甩了甩腦袋,決定暫時不考慮這些事情,而是將目光看向梅蘭竹菊。
這四個小丫頭究竟在干什么?
看得目不轉睛的。
他耳朵動了動,好像聽到了劍氣破空的聲音。
劍氣?
是哪個劍道高手闖進了我的院子?
趙昊忽然想起了剛才鬧新房時,老楊只在外面叫了一聲,然后就跟楊萬里竊竊私語了起來。
“走啊!萬里!”
“鬧新房呢?你干啥?我還得在少公子面前刷刷存在感呢!”
“看猴兒啊!”
“看猴兒?猴兒有什么好看的!”
“這個比猴兒還好看,好不容易進來一次。”
“不看!”
“四胞胎也不看?”
“霧草?四胞胎?走走走!”
然后,新房外就再也沒有了兩個楊姓兄弟的聲音。
趙昊一開始注意力全都在姜芷羽和外面鬧新房人的身上,竟然把這件事情給忽略了。
好你個老楊,趁我不注意偷偷來看猴?
他當即拉著姜芷羽和紅苓進了院子,一眼就看到了盤腿坐在地上耍劍的老楊。
老楊盤膝凝神,沒有任何動作,但周身劍氣不止,一柄血金色的劍在他眉心不停吞吐,看起來帥得一匹。
梅蘭竹菊和楊萬里都目光呆滯地看著他,儼然已經出了神。
然后,不止他們五個。
新到的三個人也呆住了。
雖然他們實力都不高,但也能清楚地感知到,如今老楊身上,似乎已經多出了一絲宗師的氣勢。
這是…
在突破宗師?
趙昊驚了!
好家伙!
第一次見猴兒,就給猴兒表演了一波突破宗師?
有這么看猴的么?
趙昊也來了興趣,雖然老爺子也是宗師,而且是六國第一宗師,但突破宗師的直播,他還真是第一次見。
便拉著姜芷羽和紅苓坐到了旁邊的石椅旁,順便給她倆塞了一把瓜子兒。
“芷羽,你覺得老楊突破以后,跟桂公公比起來誰更強?”
姜芷羽搖了搖頭道:“我沒見桂公公出手過,我也不太清楚。”
趙昊問道:“他就沒幫你解決過刺客啥的?”
姜芷羽不確定道:“應該解決過吧,但我都沒有感知到過。”
自己這媳婦兒感知強到沒邊,幾乎可以和啟智文星媲美,如果這都感知不到,說明桂公公的實力還是挺恐怖的。
或許要比老楊強。
但沒關系。
老楊帥啊!
這血紅色的小劍,著實拉風!
此刻,老楊周身似籠罩著兩股劍意。
其中一股無形無質,仿佛深秋涼風,輕輕一拂,便能吹枯一座青山,充滿著蕭瑟肅殺的氛圍。
另一股劍意則是嗜殺狂暴,跟凰禾和老爺子描繪的血真人的劍意別無二致。
看來,這突破宗師的過程,便是兩股劍意融合的過程。
花白的發絲無風自動,看起來就像魔王一般。
趙昊也不知道梅蘭竹菊看懂了沒有,但感覺這四個小丫頭看得很認真,跟看戲似的,若不是看呆了,現在指定已經開始鼓掌了。
嘖嘖!
不愧是老楊,不愧跟我了這么長時間。
這裝杯的功力,已經有我十之七八了。
感嘆的同時,又不免有些好奇。
在他印象中,老楊雖然舔,但實力還是毋庸置疑的,從小到大,除了內河上的姜淮,還沒見他吃過憋。
即便當日在內河之上一直被姜淮壓制,但仔細回想一下,姜淮從頭到尾都沒有與老楊硬撼過。
宗師之下第一人,倒不全都是吹的。
但偏偏是這么猛的老楊,感悟的也是劍道,趙昊卻從來沒有見他用過劍。
這又是為何?
趙昊想不明白,只能勉強推測,這個未老先衰的中年人,一定有過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搖了搖頭,只能繼續觀看。
兩股劍意逐漸圓融,卻毫不相容,幾次交匯在一起,都在空氣中崩開了細小的裂紋。
一個蕭肅,一個霸道。
看似相近,實則截然不同。
前者似要斬盡天下之虛假繁榮。
后者則要屠滅一切,將世界都吞沒在無盡血海之中。
趙昊實在想象不到。
向來舔功卓著的老楊,竟然也有如此一面。
若以后老楊一直這樣,他都不敢讓老楊舔了,這舔一下身上全是劍傷。
這兩股劍意誰也不服誰,就這么干耗著,每耗一息,老楊就會有一根頭發變得通體雪白。
每一息的變化并不明顯,但啟智文星之下,一切變化無所遁形,何況枯榮文星還能敏銳地感覺到生機變化。
老楊這波突破雖然帥,但其實危機四伏。
他看向楊萬里,只見這位老兄弟也眉頭緊鎖,顯然已經意識到了不對。
墻頭上,洛水也是沉著臉,神色之中充滿了擔憂。
姜芷羽小聲說道:“趙昊,你能不能幫幫他…”
她現在還記得,當日自己險些在三尾之劫中形神俱滅,正是被趙昊那句“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力挽狂瀾救了下來。
也不知道老楊這種情況…
她跟老楊并不熟,但知道趙昊每次去鐘粹宮,都是被老楊背過去的。
這哪是隨從?
這是人形鵲橋啊!
光是這個情分,她就不希望老楊出問題。
趙昊皺了皺眉,這種宗師突破的情況,一時間他還真不知道怎么插手。
此刻梅蘭竹菊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那目瞪口呆的神情,仿佛在看一猴兒分飾四角兒在唱《白蛇傳》一般,別提多出神了。
在她們眼中,除了“帥”字,仿佛別無他物。
連一旁煮的百花茶,好像都被她們忽略了。
等等!
百花茶?
趙昊福至心靈,當即吟道:“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聲音低沉,一字一句吐出來。
幾乎在念出來的一瞬間,一股文氣同時灌入枯榮文星和劍膽文星。
劍膽文星憑空亮了許多,伙同著枯榮文星,將生氣與劍意反饋出去,順著聲音瘋狂涌入老楊眉心。
僅僅一瞬間,他眉心的血紅色小劍悄然潰散,化作屢屢血光,沁入老楊本身的劍意之中。
兩種劍意,終于悄然融合。
“呼…”
老楊輕輕吐出了一口氣,雪白的頭發,皆如白霜染墨,重新變得烏黑發亮。
而隨著他的一聲輕嘆,院中綠植花草,皆變得枯黃衰敗。
仿佛提前過冬了一般。
此刻他周身籠罩著圓融且蒼涼的劍意,盡管一動不動,卻仍能盡顯宗師風范!
屬實帥得冒泡。
我尼瑪,我幫你突破,你跟我玩這一套。
這老楊…
“哇…”
梅蘭竹菊齊齊贊嘆了一聲,就跟看變戲法的一樣。
老楊睜開眼睛,高手的氣勢頓時消失不見,看向四個小丫頭,臉上浮現出慈祥的笑容:“好看么?”
“好看!”x4
趙昊輕輕咳嗽了一聲:“老楊…”
老楊的笑容戛然而止,飛快地跑了過來,壓低聲音道:“公子,給個面子!”
趙昊古怪地看他了一眼,又瞅了一眼梅蘭竹菊,好像明白了什么事情,便起身吩咐道:“梅蘭竹菊,趕緊把百花茶煮好。”
說完,就摟著老楊的脖子去了院外。
楊萬里見狀,也趕緊跟了過來。
趙昊板著臉:“你丫怎么回事?別人都在鬧新房,你丫偷跑過來給四只猴兒表演雜技?”
老楊尷尬地笑了笑,一時間不知道怎么開口。
楊萬里在旁解釋道:“少公子,梅蘭竹菊是我哥的女兒!”
趙昊驚了:“霧草?”
他瞅了瞅老楊,雖然滿頭白發已經變白,但笑容還是帶著舔狗的氣息。
這丫…
能生得出梅蘭竹菊四個小美女?
老楊也看出了趙昊臉上的質疑,趕緊解釋道:“隨孩兒她媽,隨孩兒她媽…公子你要相信我,真是親生的!”
這特娘的,難怪老楊逮著機會就想看猴。
原來一直擱這兒埋伏筆的啊!
他沉默了一會兒:“所以,春蘭、夏竹、秋菊和冬梅,這四個名字都是你取的?”
老楊撓頭:“沒文化!沒文化么這不是?還是公子取的擷蘭、聽竹、采菊和折梅好聽。”
趙昊瘋狂撓頭:“你這咋會兒事啊?當初造得什么孽啊!”
“嗐!”
老楊嘆了一口氣:“此事說來話長,不堪回首。”
趙昊反問:“所以你就不說了?”
老楊點頭:“不說,但也不是完全不說。”
趙昊不耐煩道:“有屁快放!”
老楊嘆了一口氣:“當時年輕,做了很多錯事,害了孩兒他娘,又被仇家追殺,在主母的指引下,來投奔了老太爺。”
趙昊迷了:“你不是你弟介紹來的么?怎么又跟我奶奶扯上關系了?”
老楊搖了搖頭:“只是他推薦,我怎么可能把身家性命都交付過來?若不是主母大人,梅蘭竹菊恐怕早已胎死腹中了,來到這里以后,老太爺就給我下了命令,若是不能得到你的同意,便不能與梅蘭竹菊相見,除非克服心魔,突破到宗師境。”
他瞅了一眼老楊,又瞅了一眼楊萬里,不由咂咂嘴:“我看出來了,你們兄弟倆一個個都身懷絕技。”
老楊賠笑道:“公子,當著你未來四個小媳婦兒的面,給老丈人一個面子,我跟她們說你是我兄弟,以后當著四個小丫頭的面,能不能適當地吹一下我?”
趙昊揉了揉腦袋,怎么聽怎么感覺這關系亂。
他有些牙疼:“哪有你這樣當爹的,四個女兒全賣了?”
老楊一臉肅穆道:“還不是跟您這么長時間,相信您的人品么?”
老楊激動地問道:“公子,剛才你念的那首詩真是帶感,要不是這首詩,恐怕我現在已經油盡燈枯了!”
趙昊白了他一眼:“你丫都沒把握突破,都敢硬突破,還當著梅蘭竹菊的面?真特娘的作死!”
老楊嘿嘿一笑:“這不老太爺擔心,明天他跟老爺一起出征之后,京都這邊沒有高手保護你么?就問我境界怎么樣了,能不拖就別拖了,當時我也感覺自己行,就尋思著反正也是突破,干脆在女兒面前顯擺顯擺,當爹的總要有一點長處不是?誰曾想那個牛鼻子的劍意那么霸道,差點給我整不會了。”
“哎…”
趙昊搖了搖頭,哪有拿突破當兒戲的?
好在剛好有這么一首詩。
他也好奇,看老楊這劍法路數,怎么看怎么像一個莫得感情的殺手,怎么現在成這了?
老楊見趙昊沒生氣,這才松了一口氣,開口問道:“公子,你那首詩我大概都聽懂了,就是那句沖天香陣透長安…長安不是楚國首都么?你去過楚國么?”
楊萬里小聲問道:“哥!我聽說咱們祖籍就是楚國,公子這首詩明顯就是為你作的啊,你這都不趁機舔一波?”
老楊:“噓…”
老楊朝院里望了一眼,有些依依不舍道:“公子,我閉關一天,穩固一下境界。梅蘭竹菊長這么大,都沒出過鎮國府,明天讓我帶她們去聽戲吧!”
“行行行!快去吧!”
“好嘞!”
老楊激動地點了點頭,便一步一蹦跶回了自己的住處。
趙昊搖了搖頭,徑直回到院子,剛進去梅蘭竹菊就湊了過來。
“公子,剛才那個變戲法的呢?”
“人跑哪啦?”
“他雖然長得丑,但變戲法的樣子真的很帥。”
“我還想看猴…”
趙昊擺了擺手:“他回去研究新戲法了,百花茶呢?真耽誤事!”
一聽百花茶,梅蘭竹菊頓時就蔫了,趕緊端上剛煮好的百花茶遞了過來。
趙昊跟姜芷羽試了一個眼色,小夫妻兩個便去敬茶了。
路上的時候,趙昊察覺到心跳有異,不由轉頭笑道:“緊張么?”
姜芷羽小聲反駁:“不緊張!”
趙昊嘴角揚了揚:“敬了這杯茶,他們就正式是你的家人了!”
“叮!”
姜芷羽手一抖,茶碗晃動了一下,好在茶水沒有灑出來。
趙昊看去,發現她有些怔神,臉上卻是止不住的笑意。
他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芷羽又有家人了。
不一會兒,兩人并肩走到了前廳。
黑臉漢夫婦已經望眼欲穿了,見到小夫妻過來,連忙迎了上來。
“你個兔崽子可真能賴啊,我還以為你們上午都不出來了。”
“芷羽,快!娘扶著你!”
趙昊咧了咧嘴:“瞅你們這公婆當的,哪有新媳婦敬茶,當爹娘的主動迎接的?”
白秀白了他一眼:“芷羽可是我的心肝寶貝,多走兩步路我都心疼,你還愣著干什么,快給你爺爺敬茶!”
“哎!”
趙昊有些無語,自己這待遇真跟上門女婿一樣。
老老實實地走到老爺子面前,他這才發現,老爺子雖然表面上鎮定,但其實激動得一匹,兩只手都抓著椅背微微顫抖。
他咧了咧嘴:“爺爺,喝茶!”
姜芷羽也走了過來,卻沒有開口,按照規矩,老爺子應該先把趙昊敬的茶喝了,才能喝她的。
卻不料老爺子嫌棄地瞅了一眼趙昊:“你小子敬的茶有什么好喝的,我先喝丫頭敬的!”
說著,便從姜芷羽托著的茶盤中拿起一杯,也不顧燙就喝了下去。
好家伙!
就結了一個婚,我在家里的地位直接就不如狗了?
好在老爺子給趙昊保留了最后一絲尊嚴,喝完姜芷羽敬的茶,還是不情不愿地把趙昊敬的也給喝了。
趙昊瞅了一眼姜芷羽:“你瞅啥?在家里得寵你很得意啊?”
姜芷羽抿嘴一笑,笑得眼睛里面亮晶晶的。
家里沒有那么多繁文縟節,敬茶不讓跪,敬茶的順序也是按實際地位來的。
所以,第二個敬的是白秀。
白秀先喝的也是姜芷羽敬的茶,再把趙昊敬的喝完,又好好交代道:“以后不允許欺負芷羽,知道么?”
“知道了知道了!”
趙昊無語了,你們一個個這么偏心,我敢欺負她?
黑臉漢撇了撇嘴:“我就見不慣你們這么雙標,我就不一樣了!”
趙昊一拍大腿,趕緊把茶杯遞了過去,終于來了一個明事理的人了!
黑臉漢義正言辭地說道:“倆孩子在我心中一樣重要,這兩杯茶我一起喝!”
說著,便一左一右端起兩杯茶,一起灌到了自己嘴里。
姜芷羽笑得很開心,她當然不會認為趙昊在家里地位真這么低。
這一切,都是這個家對她表示接納的表示。
至于趙昊,也樂得配合表演。
反正他臉皮厚,一兩次的也不影響。
老爺子笑著站起身:“行了!茶也喝完了,你們清點一下新婚禮物,趕在中午前趕緊去皇宮給你父皇敬茶!”
“哎!”
趙昊笑著應道,拉著姜芷羽的手就朝內廳走去。
前面半個月,每天都有六國的人來祝賀新婚,不過都應了老爺子的要求不能攀比,所以只讓他們在盒子上面做好身份標識,不讓報是什么禮物。
皇家那邊收到的禮物也是如此,免得被五國那些人挑撥。
現在,男方女方收到的禮物,全在內廳擺著,猛的進去一看,紅得晃眼。
尤其是荒國武將送的那些,盒子一個比一個浮夸。
一個個,全是盲盒。
舒服了!
趙昊看向姜芷羽:“那…我們拆箱?”
“我來拆!”
姜芷羽奪過剪刀,看起來有些小雀躍,上前便風風火火拆起了禮盒。
趙昊不由咧了咧嘴,果然,即便是這年代的女人,對拆快遞都有一種執念。
他也只能在一旁做著記錄。
“晉國第一藥商,劉家,極樂丹,交合時有催…我尼瑪,一個藥商,賣的藥沒一個正經的!”
“齊國第一糧商,沈家,菩提子,好好培育能夠長成菩提樹,但其實一百顆都未必能夠長出來一株,估計也就是圖個吉祥。等等…老子有枯榮文星!”
“燕國第一海鮮商,許家,鮑珠百枚,有清心養神之功效,還附帶一個陣法圖,效果翻倍,剛好給小豆莎用。嘖嘖,還真是有些貴重啊!”
“魏國第一世家,華家,唐仲虎字畫三幅以及對王之王對穿腸的上聯十九聯…哈?這是來挑釁我大荒文曲星的地位么?”
“齊國兵部尚書,岳鵬程,千年玄鐵兩百斤。這也是個主戰派啊,就是境況實在不咋地,估計馬上要被罷官了,唉…”
“楚國二皇子,羋華,護心符。估計也是聽我有心疾,可惜魏國更能舔,直接把九花穿心丹送過來了。”
全都是名門望族。
趙昊一個個記到心里,心想這些人還真特娘的會送禮物。
的確都挺貴重,其中也都藏有各自的心思,真要一個個分析,全都是彩蛋。
只不過,現在荒國的主旋律就是獨善其身,實在沒有那么多心思分析他們的意思。
“好多啊…”
姜芷羽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這些東西雖然貴重,但在宮里的時候,只要她說她想要,姜崢肯定會想辦法幫她弄來。
可惜,她從來沒有開過口。
這些東西,對她肯定并沒有什么價值。
但一想到,這些是自己的新婚禮物,她就很開心,只想趕緊把它們拆完,然后整整齊齊地歸置起來。
“別的不說,主要還是兩個小老頭太猛了,不然他們還真不一定給我們這個面子。”
趙昊咂咂嘴,沒有前一段時間對陣魏國的大捷,他們才懶得看荒國一眼。
眼見姜芷羽還想繼續拆,他趕緊阻止道:“這馬上就要中午了,咱們得趕緊去宮里了!今天的行程很滿,倆小老頭跟六國使臣開完會以后,咱們還得去趙氏故居畫一副全家福,這些禮物先放一放吧!”
“啊…”
姜芷羽有些意猶未盡,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
外域。
凰禾坐在茶桌旁瘋狂撓頭:“師叔,你交代的事情我都做了,你就跟我回宗門吧!”
在她對面,坐著一個拄著巨斧的婦人,雖然發絲皆白,但面容卻只有三四十歲的樣子。
若趙昊在這里,一定會認出這便是畫里的奶發更白了,但面容明顯年輕了很多。
蕭漸秋哼了一聲:“宗門有什么好的?你個小妮子,口口聲聲說崇拜我,但就你這天天黏著我回宗門的行為,你這是崇拜了個鬼吧!”
凰禾嘆了口氣:“主要是宗主真的想你,外域貧瘠成了這樣,雖然對你來說都是些土雞瓦狗,但總歸會受到一些騷擾。現在姜淮死了,趙昊丹田也治好了,應該沒什么后顧之憂了…”
蕭漸秋搖了搖頭:“姜崢那老東西心魔太重,趙定邊那個老混球又愚的很,在確定下一任皇帝不會對趙家不利之前,我是不會走的!再說,還有妖族…小凰禾!再陪師叔三年。”
凰禾無語了:“三年!三年又三年!我已經給你打了九年工了師叔!”
蕭漸秋笑著擺了擺手:“瞧你這話說的,要不是你有求于我,會心甘情愿給我打九年工么?再說,洛水的事情是不是我幫的你?”
凰禾撓了撓頭:“倒也是哈…”
蕭漸秋瞇了瞇眼,聲音充滿了蠱惑:“放心!師叔答應你的事情,一件也不會落。現在聽師叔的,去把蛇王殺了!”
“哈?”
凰禾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上發出“噸噸噸”的聲音。
她嘴唇有點哆嗦:“你就那么想失去一個小師侄么?”
一章一萬零四百。
打完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