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悅茶樓二樓,紅木桌兩側,兩人相對而坐。
趙昊一邊觀察著孫楀澎的表情,一邊觀察著與他對應的星子,心中本來就不多的戒備變淡了許多。
他笑了笑:“萬紫閣的花香遠益清,蘭薰桂馥,孫兄果然不愧是百花君子。”
孫楀澎這回沒有怎么推辭:“孫某祖上世世代代都是花農,若連花都養不好,著實有些愧對祖宗。趙兄方才說與孫某有生意要談,不知是何生意?”
趙昊笑道:“自然是花的生意。”
“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孫兄有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
孫楀澎頗為自信:“我孫家有花田千畝,春蘭、夏荷、秋菊、冬梅,無所不有。”
趙昊咧了咧嘴,心想這兄弟還真不謙虛。
不過這四種花,我屋里也有…三個。
他問道:“若我要冬蘭,秋荷,夏梅,冬菊呢?”
孫楀澎沉默片刻:“若趙兄誠心想要,我們孫家也有。”
趙昊也愣了一下,他本來只想杠一杠,沒想到這兄弟還真敢吹牛逼,便又問了一遍:“真有?”
孫楀澎點頭:“若趙兄早五年問,還真的沒有。不過五年前孫某偶然得到一張四季符,貼于室門注入真氣,便可得一室春夏秋冬。雖然成本貴了些,但若趙兄想要,孫某還是能拿出來的。”
好家伙!
大棚養殖都搞出來了,你特娘的還真是一個天才。
大棚好啊!
有了大棚,就算清明時節,也能折菊寄到你身旁。
好東西!
趙昊拱了拱手:“孫兄以后也別叫花中君子了,花中君主比較適合你。”
孫楀澎微微一笑:“趙兄謬贊了,就是孫某家底算不上薄,不知趙兄能不能掏空。”
趙昊沉吟片刻,千畝花田的確不少了,就算把那些侍女累死,也未必能夠全部做成香水。
但用不完,并不意味著他買不完。
他笑了笑:“若我將你孫家的花全包下來,需要多少錢?”
孫楀澎也愣了一下,沒想到趙昊的胃口竟然這么大,他沉思了一會兒說道:“以目前孫家的情況,所有花中除了專供權貴世家的絕品名株外,上品花占一成,中品花三成,下品占六成,若能全都賣出去,五萬金不止。”
說完,他又補充道:“只可惜天下愛花之人不多,時常有花錯過花期,實際收入不到三萬金,再拋除成本、人工費和其他的損耗,真實營利一般在一萬五千金以下。”
他說話時相當坦然,星子并未有黑氣出現。
趙昊啞然失笑:“孫兄倒也坦誠!”
孫楀澎笑道:“趙兄方才談起心悅茶樓運作,句句金玉良言,又何嘗不坦誠?既然要一起做大生意,坦誠一些又何錯之有?”
攤牌局,有點意思,遮遮掩掩反而不美。
趙昊便不再磨嘰:“那行!你們孫家以后的花,我全要了!但有一個問題,上品的花比重太低,我只要上品的花!”
孫楀澎愣了一下,所有的花全要,但只要上品的花,這兩個要求好像有些矛盾。
他搖了搖頭笑道:“趙兄可能有一些誤解,雖說我們孫家的花稱得上是齊國頂尖,但養育出上品花,不僅選種苛刻,耗費的人工心力也不是一個檔次。所以…”
趙昊則是擺了擺手:“沒有誤解!我不管你們那長出的花究竟是什么品,只要按上品的價格賣過來就行。到孫兄手里肯定會超過五萬金,這五萬金是孫兄的,超出五萬金的部分,是我的!”
孫楀澎:“…”
一時間他有些迷糊,為什么趙昊要以虛高的價格把孫家的花全部買下來,到頭來又要分這一筆錢。
等等!
一道靈光乍現,如果真要這么做的話,超出五萬金的那一部分錢,就會從趙昊明面的賬本上,轉入到他私下的金庫里。
都說荒國皇帝暗地里提防鎮國公,昨天發生的擄掠大案更是駭人聽聞。
再結合趙昊暗中轉金庫的事情,一切仿佛都有了答案。
趙昊死死地盯著孫楀澎的星子,剛才自己那番話已經相當危險了,但凡聽明白了就可能生出別的心思。
只要這顆星子產生黑氣,他就會立刻催動明心文星將其打散,畢竟孫楀澎這顆星子底子極好。
若真是忽然出現堵不住的黑氣泉眼,那就…場面可能會不太好看。
果然,一道微不可查的黑氣冒出,不過還沒來得及讓趙昊出手,便被那顆星子本身的白光打散了。
孫楀澎也從沉思中醒轉過來,微微笑道:“若是十成的上品花,未免太讓人懷疑,趙兄覺得九成上品,一成中品如何?”
趙昊松了口氣,心想自己的擔憂好像有些多余。
雖說自己的話的確有些危險,但孫楀澎犯不著揭穿自己,一是揭穿的成功性太低,二是揭穿以后面臨的安全問題。
哪有實打實的五萬金來得實在?就算這邊真的出事兒了,他人在齊國,荒國的火也燒不到他。
他想了想,全部都是上品花的確有些夸張,孫楀澎能給出這個比例,說明已經在解釋和控制的范圍以內了。
便問道:“若這個比例,一年多少錢?”
孫楀澎默算了一會兒,說道:“三十五萬金!”
說出這個數字以后,他自己個兒都恍惚了一下。
以前想拿到一萬五千金都累死累活的,現在也能吹出這么大的牛了。
不過,株株上品花,還全都正值花期賣出去,這件事情本來就比較離譜,真要老老實實賣花,想賣到三十五萬金純屬做夢。
不說別的,懂得欣賞花,買得起上品花的人,加起來都買不完這么多。
這樣下來,自己得五萬金,趙昊藏三十萬金。
離譜…
趙昊卻有些不滿意:“多加幾株絕品花,湊夠四十萬金!”
“倒也不是不行!”
孫楀澎答應得很爽快,卻還是問道:“恕我冒昧,孫某有幾個疑問還請趙兄解答!”
“請講!”
“第一個問題,一年四十萬金,趙兄能拿得出么?”
“現在還不能,不過一年內肯定能。”
“第二個問題,趙兄要這么多花,究竟是作何用的?”
趙昊沉默了一會兒,決定還是得拿出一些誠意,便從懷里拿出了一個小玉瓶,推到了孫楀澎的面前。
孫楀澎打開輕輕一嗅,頓時雙眼大亮,忍不住露出驚艷和感嘆的神情。
世上竟然真有這一種手法,將花的香味如此完美地保留下來!
這一瓶香水,頓時解開了他所有的疑問。
所有的花瓣,都用來做這些香水。
全部都由上品花花瓣制成的香水,怎么可能賣不出高價?
別說高價,就算是天價,都少不了人買單。
當然,這些香水的銷路會是一個問題,僅憑荒國的消費能力,恐怕很難將這么大的市場吞下。
不過趙昊既然這么搞了,那就一定有他自己的考慮。
趙昊笑道:“孫兄可還有什么疑慮?”
孫楀澎當即搖頭:“沒有了!”
趙昊笑了笑:“那咱們擬一個合同?”
見對方同意,兩人就仔仔細細擬起了合同,確定雙方都滿意,才各自摁下了手印。
摁完手印,孫楀澎有些暈暈乎乎的,掐了自己一下,那股不現實感才消散了一些。
以前他終年忙碌,需要計算每一種花的成熟時間,還要與那些客戶打交道,常年下來不勝其煩,到手里不過只有一萬五千金不到。
但現在,他只需要安安心心養花,養成一株就能賣一株,拋開成本,至少一年四萬金的凈利潤。
啊這…
有點爽。
看他這幅模樣,以及那白得嚇人的星子,趙昊就知道這個渠道穩了。
拋開人品不談,有這種利益牽絆,孫楀澎都不可能把自己賣了。
當然,后續他肯定還是要繼續觀察孫楀澎的星子,如果可能的話,還得派出去一兩個高手保護他,畢竟以后明面上這么多錢,難免會遇到一些危險。
人選,趙昊當然沒有,這得回去問一下老爺子,就看他愿不愿意支持了。
沉默了這么一會兒,孫楀澎總算接受了這個事實,整個人都放松了很多。
趙昊笑了笑:“以后就要辛苦孫兄兩國之間來回跑著做生意了!”
孫楀澎擺了擺手:“這有何辛苦?齊國那等腐朽之地,我早就呆膩了。”
趙昊頗為詫異:“哦?齊國乃富饒之地,萬紫閣如此有名,莫非也…”
孫楀澎苦笑一聲:“不瞞趙兄說,齊國的確富,萬紫閣也的確小有名氣,但若真能過得滋潤,我又何必來荒國找尋機會?”
趙昊來了興趣:“詳細說說!”
孫楀澎沉吟片刻,緩緩說道:“齊國的確國富,糧食充足,商業繁榮,但百姓其實也是有苦難言。除了與荒國接壤的一城之地,齊國還與楚國魏國兩個強國接壤,齊國民富軍弱,自然成為了待宰的肥羊。
魏國就不說了,這些年若不是有荒國解圍,不知道我們齊國會割多少城池。
楚國那邊則是和燕晉兩國不穆,看不上我們齊國的土地,但看得上我們的金銀財物,屢屢索要。
百年以來,齊國向楚國進的貢,已經不知凡幾,掏的是百姓的腰包,倒是有幾家富商賺了個盆滿缽滿。
我們皇帝年輕的時候,主戰派尚有說話的余地,雖說勝少敗多,但好歹有一戰的勇氣,進貢的風氣才弱了一些。
現在皇帝想扶持公主上位,就不能把各個財閥得罪得太狠,進貢的風氣就又開始盛行了。
如今齊國,想要舒舒服服賺錢,就得進貢,還要搶破腦袋爭那幾個進貢的名額。
百姓辛辛苦苦創造了財富,給國家交了稅收,結果錢全進到了楚國和這些人的腰包里面,簡直爛到了骨子里。”
“原來如此!”
趙昊不由點了點頭,齊國的情況他之前也了解過一些,卻沒想到已經爛成了這樣。
齊國皇帝以前也是一個主戰派,現在了為了扶持寧婉梨,也不得不偃旗息鼓。
難怪寧婉梨之前跟狗皮膏藥一樣黏著自己試探,估計也是被逼急了。
現在仔細想想,如果荒國真陷入了內亂,以齊國的底子,若是站在了鎮國府這邊,絕對的金錢加武力,勝算最大利益也最大,不像姜崢那個老狐貍,逮著機會就想咬你一塊肉下來。
只可惜…
老爺子也有自己的信念,不可能轉投別國。
而且,就算真的轉投齊國,有那么一群腐朽的軟骨頭財閥,處境未必會比荒國好到哪去。
到時老爺子和黑臉漢為了齊國跟別國打生打死,結果朝廷飛出來十二道召回金牌。
那特娘的樂子就大了。
“還真特娘的眾生皆苦。”
趙昊咂咂嘴,又問道:“話說齊國那邊稅收高么?”
孫楀澎知道他問的什么,直接回答道:“放心!我在那邊有避稅的方法,一年四十萬金的話,最多交五千金的稅,這部分我們到時再商量!”
趙昊擺了擺手:“不用了,直接算我賬上!”
見趙昊如此豪氣,孫楀澎就也沒有推辭,拱了拱手道:“既然這樣,那孫某就先回齊國一趟,將所有庫存的花株都運過來了!”
“好!”
趙昊點了點頭,笑道:“若是不急的話也可以明天再走,到時我給孫兄準備兩匹快馬,再雇兩個高手當保鏢,省得再被麻匪劫一次!”
孫楀澎想想也對,便拱了拱手:“如此也好,那孫某在悅來客棧等趙兄的消息。”
等孫楀澎走后,房間只剩下了趙昊一個人。
他長長出了一口氣,這是他走出的第一步暗棋。
也可以說第二步,寧婉梨那邊其實也算一個洗錢的方法。
他不擔心能不能賺到錢,但卻關心能不能洗出來錢。
因為賺的錢,隨時可以成為姜崢的,洗出來的錢才是自己的。
黑絲加花源,一年預計能洗出來五十萬金。
五十萬金,你說它少吧,也不少,畢竟姜崢為了撈錢,都能把所有公主拿出去開賭局,為了從自己身上撈十萬金,也愿意拿皇家和軍方的信譽哄抬心悅茶樓的身價,真正賺到的錢也沒比這些多多少。
這些錢,能讓自己做很多事情。
但你說它多,足夠左右一場大戰的輸贏,又感覺有些勉強。
所以,他還需要開辟第三條洗錢戰線。
除開洗錢,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就是賺誰的錢。
僅靠荒國這些人的消費力度,遠遠支撐不起自己的目標,而且掏空他們的錢包,很容易引起姜崢的不滿。
你從荒國人兜里掏錢,全都用來去別國買高價原材料。
那要是打仗了,我需要荒國權貴和百姓掏軍費,誰給我掏?
所以,等名氣打響之后,一定要內銷轉出口。
賺了別國的錢,姜崢才能開開心心割自己韭菜,他割得開心了,就不會有那么多精力尋找自己洗錢的蛛絲馬跡了。
但到了出口的環節,又是麻煩事一大堆。
麟羽閣好像是一個突破口,但究竟能提供多少便利,還是得親身考察一番。
揉了揉腦袋。
趙昊覺得考慮這些問題,比特娘的忽悠那些魏國歹人還要累。
等恢復一些了,他才緩慢走下樓。
此時清越班已經又排上了,已經接近了中午時分,戲份沒到的人正在下面扒著盒飯,臥龍鳳雛兩兄弟則是在對面的小戲臺上不知嘀嘀咕咕說著些什么。
趙昊找到許靈韻:“許班主,你跟我來一趟!”
“嗯!”
兩人來到了僻靜處,趙昊緩緩開口:“方才我提到了打賞分成的事情,比例的話茶樓內的小場茶樓和個人九一開,大戲臺的平民場五五開。總之以后兄弟們都會賺錢,我承諾大家的肯定會實現。
不過有了錢以后肯定會有人飄,能敲打下來的一定要敲打下來,敲打不下來的直接開除。咱們的客人,目測會有不少女人,要真是哪個小生勾搭上了闊太太,雖然我都能擺平,咱們茶樓丟不起這個人。”
許靈韻面色嚴肅,她是醉心于戲劇不假,但清越班也是她從無到有一手帶起來的,小紅過也沒落過,見過的爛糟事情多了。
窮的時間長了,猛得賺到錢認不清自己的大有人在。
人家來這里聽戲,聽的就是高雅情調,如果戲臺都不干凈了,清越班也別想著搞藝術賺錢了。
她鄭重地點了點頭:“趙班主放心,我會讓他們知道,讓他們賺錢的是戲本和心悅茶樓。只要他們明白離開心悅茶樓是什么后果,就不會有人飄飄然了。”
趙昊笑道:“許班主的能力我自然放心!不過還請上心上心再上心,還有就是注意培養一下新人。我們隨時有機會把分店開到別國,若是因為人手沒培養出來沒把握住,那未免就太遺憾了!”
聽到這話,許靈韻眼睛一亮。
以前她在齊國懷才不遇,心情定然是郁悶的,但現在手握《女駙馬》和《西廂記》兩個絕品戲本,現在再讓她回到齊國,她有信心把所有百姓都吸引過來。
若真像趙昊說的那樣,戲劇就真的站起來了,這是許靈韻做夢都想的事情。
“趙公子放心!你救我于困頓之中,我豈能辜負與你?”
趙昊微微一笑:“互相成就!”
說罷,便轉身離開了心悅茶樓。
該交代的都交代了,憑借臥龍鳳雛兩兄弟的執行力,應該不會出什么紕漏。
而且對于心悅茶樓的生意,大家一個個比自己都上心,的確沒有什么好擔心的。
下午時分。
心悅茶樓開業了。
無數人慕名而來。
雖然都說月圓大典讓心悅茶樓一戰成名,但其實早在之前,清越班就憑借女駙馬在京都打下了名氣,盡管不收費,但其實只靠打賞,算下來就已經比說書的賺錢了,而且因為免費的緣故,打下了極強的群眾基礎。
在月圓大典以后,更是成為了荒國的排面。
尤其是在眾人拿到西廂記的宣傳頁之后,更是被上面的曲詞吸引,他們都沒想到,趙昊寫個戲劇,竟然都配上這層次的曲詞。
這便是荒國文曲星么?
心悅茶樓尚未正式開門,門外就已經匯聚了一大波人。
這些人總共分為三個群體。
一部分是想來認認真真聽曲兒或者附庸風雅的。
一部分是來買酒的。
另外一部分,干脆是來看趙昊的。
畢竟昨天趙昊是被擔架抬回來的,聽說肋骨都斷完了,他們也只見過被趙昊打斷肋骨的人,還沒見過趙昊肋骨被打斷的樣子。
還真有點新奇嘿!
然而,忽然有一個聲音說道:“別等趙昊了,有人看到他去天香閣了,結果天香閣當場就逐客歇業了!”
眾人都驚了,所有人都知道現在天香閣的老板是趙昊。
“霧草!真的假的,當老板第一天,就親自試驗員工的業務水平啊?”
“我本來以為他只會寫詩詞賺黑錢,沒想到還是一個實干家!”
“神特娘的實干家!”
“我要是天香閣的老板,肯定比他還敬業!”
“問題是他肋骨斷了好幾根啊!”
“嘶…”
“我聽那邊的尋歡客說,天香閣要歇業十天。”
“嘶…”
“此子竟恐怖如斯!”
“剛才那個說比趙昊還敬業的呢?出來讓哥們見識見識!”
這消息一傳出來,來看趙昊的人頓時就少了一部分,但還剩下一群聽曲兒和買酒的,還是烏央烏央一大片。
正在眾人鬧騰的時候,臥龍鳳雛兩兄弟出來了。
看到兄弟倆,買酒黨當即就沖了過去,他們雖然大多數都沒有品嘗過那酒是什么味道,卻也都聽那些嘗到的人說過,那玩意兒簡直就是仙釀。
要知道能嘗到的人,可是非富即貴,能讓他們都贊不絕口的酒,就算不是仙釀也差不到哪去吧?
荒國的酒鬼本來就多,一夜之間,月圓大典上發的嘗鮮款,直接炒到了一金一瓶。
雖然一金聽起來不多,但那么小的瓶子,兩三口就沒了,論單價比之前最貴的酒都要貴好幾倍。
當然,這價格太過虛高。
可即便虛高,也沒有一瓶流出去。
要知道能在月圓大典訂到座位的人,花幾百金訂一個座位,還差這一金?
拿去送人不好么?
這可讓酒鬼們抓心撓肝了,自從趙昊安全回來以后,就四處打聽著哪里能買到仙釀。
孟龍堂瞅著這些人,不由心中一樂,清了清嗓子朗聲道:“諸位稍安勿躁,心悅仙釀是我們日天哥的心血,若是對外售賣未免玷污了我們大荒文曲星。”
周九奉補充道:“所以,這心悅仙釀我們不賣,只贈有緣人!”
眾人都來了興趣。
“不愧是大荒文曲星,竟然如此有詩情畫意。”
“鎮國府的侍女我見過幾個,一個比一個水靈,她們親手釀的酒,的確不適合賣。”
“我就知道,只要跟‘心悅’兩個字沾邊的,肯定是無比良心。”
“是啊!我都白嫖女駙馬好幾場了,都嫖得我不好意思了,所以才想著今天捧個場。”
“那到底怎么才算有緣人呢?”
臥龍鳳雛對視了一眼,都露出了一絲笑意,便把趙昊說的那些規則生動地復述了一遍,順便擺出了大中小三個酒瓶。
眾人都呆住了。
他們頓時明白了“有緣人”的意思。
你我本無緣,全靠我花錢?
一時間,大家有喜有悲。
最高興的,當屬那些準備一個大錢買最差座位,以及一金買雅座的人。
反正正好卡到贈酒的邊緣,怎么都不算虧。
但那些買打算買中等價位的人就糾結了,要不要再多消費一些,湊夠一金帶個中瓶走。
畢竟中瓶的量估摸著能喝出感覺,小瓶看著只有半口的量。
反正這些錢也是消費的,好像也不是很虧。
慢慢的,那些打算一金訂雅座的也開始糾結了。
這相當于一金一中瓶,但中瓶的量可比大瓶差遠了,大瓶相當于五十金三十瓶。
若是成為這“心悅貴賓”,那就是五十金三十大瓶,到時候就算拿出去幾大瓶出去賣,好像也很劃算啊。
而且,這可是心悅茶樓的貴賓!
說出去都有面子。
啊這…
眾人都開始糾結了。
但總有不糾結的人,當即掏出了一個荷包,丟在了孟龍堂的面前:“你也別跟我當月次月了,心悅貴賓是吧?給我整一個!”
“哎!李老板一看就跟我們心悅茶樓有緣!”
“哪里哪里…”
“李老板跟你們有緣,我就沒緣了?”
“我就知道,只要跟‘心悅’兩個字沾邊的,肯定是講究緣分的。”
荒國雖然整體比較窮,但畢竟這里是京都,有錢人遠比想象中的要多,短短一下午就出現了十幾個心悅貴賓。
茶樓的熱鬧,趙昊能夠想象得到。
不過并沒有太大的熱情,因為心悅茶樓內部總共就那么大,一百來個座位一場下來,八十金頂天了,一天保守按五場算,最多也就四百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連十五萬金都不到。
后面會開放心悅貴賓高價買酒的渠道,收入肯定會更高一些,但最多也就翻個兩三倍。
這玩意兒,肯定會讓無數人眼紅,但絕對不是趙昊收入的大頭。
大頭,自然還是在青樓這邊。
首先青樓這種信息情報密集產業,一定要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至于撈錢方面,青樓只是一個跳板,主要還是把香水的名頭打響。
那些尋歡客是有錢,但砸到姑娘身上的其實也不是很多。
不然當時脅迫她們參加花魁大選的時候,她們不至于連一兩千金都猶猶豫豫的。
歸其原因,就是尋歡客都是男的,男人的消費能力,比狗都不如!
這條規律,放在中原五國或許有些過分,畢竟那里女人地位比較低。
但放荒國,真是再合適不過。
趙昊現在感覺自己腦子都有些暈乎乎的,一想到自己要靠青樓來間接賺女人的錢,就感覺一陣玄幻。
離譜!
不過越是看起來離譜,就越不容易引起皇帝的懷疑。
至少在統一京都青樓界之前,青樓都賺不了太多錢。
只有產品,才是永恒的王道。
畢竟趙昊是一個實干家。
他要賺女人的錢,賺六國所有富婆的錢。
當然,這一切都要足夠的鋪墊。
整一個下午的時間,趙昊都在對青樓的女子進行崗前培訓。
有花魁潛質的,都專門訂制一個人設,包括才藝和服裝都專門設計一個,她們可是吸引冤大頭的主力,可不能浪費。
至于那些只會喊“客官,來玩呀”的,都給我死一邊去!
對于這部分姑娘,也別指望她們人設和才藝多么高超了,都給我練話術和技術去。
情調不夠,黑絲和制服來湊,以趙昊這位洗浴城大佬的經驗,指點她們并沒有什么問題。
加上這些姑娘本身就身經百戰,或多或少也懂一些男人,訓練起來毫不費力。
一下午的時間,眾人都被趙昊干懵了。
果然,還是男人更了解男人。
不少姑娘甚至有些遺憾,如果剛入行的時候就有趙昊這么一個老師指導,她們可能早就艷名遠揚了。
“行了!都照我說的好好練,明天我過來驗收!”
“是!”
趙昊無力地擺了擺手,出了天香閣的大門,太陽已經開始落山了。
忙活了一天,肋骨都有些隱隱作痛。
這一天,大多都是按照原本計劃按部就班來的,但終歸還是有一些意外之喜的。
比如,他今天發現有花魁潛質的小姑娘中,有好幾個星子都接近純白,僅有的一些黑氣,也能被文星光芒輕易打散。
只要把這些人培養起來,遲早會有大人物替她們贖身,只要碰上合適的就能安插過去做間諜。
以明心文星的神奇,這間諜幾乎沒有暴雷的風險。
等她們業務能力達標之后,得好好訓練一下子。
不知不覺,就到了家。
剛進大門,趙昊就被人拉到了旁邊。
抬頭一看,白秀正沉著臉看著他。
趙昊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娘,你這是咋了?”
白秀聽了都氣笑了,反問道:“我咋了?你問我咋了?我還沒問你咋了呢!”
趙昊更摸不著頭腦了,一臉迷茫地看向白秀。
白秀則是哼了一聲,不知道從哪取出了一個木盒子,打開一看,里面整整齊齊地碼著黑絲。
唯獨有兩條不太整齊,好像是穿過的…
趙昊愣了一下:“啊這…”
白秀冷笑:“怎么?不裝糊涂了?人家寧婉梨當眾把這些東西送了過來,還指著這兩條說是‘解釋’。你給我解釋解釋,它為啥叫‘解釋’?”
趙昊有些糾結:“這個‘解釋’,有些不太好解釋…”
白秀聲音帶著一絲怒氣:“解釋解釋,什么叫‘解釋’!”
白秀都快急死了:“不是說婉梨這姑娘不好,說實話娘也挺喜歡她的,但人家是齊國公主,昊兒你跟她已經不可能了!芷羽這丫頭娘是打心眼里喜歡,她心思單純性子也溫溫吞吞軟軟糯糯的,又從小沒了娘,你要是再跟婉梨糾纏不清,得給她帶來多大的傷害啊!”
趙昊終于忍不住了:“娘,我問問您哈!我這光輝歷史您也知道,您覺得我是逛青樓對芷羽傷害大,還是跟寧婉梨糾纏不清對她傷害大。”
“啊這,這這這…”
一時間白秀也有些不會了,但她很快就找到了問題所在:“肯定是后者啊!就算你再流連青樓,也不可能傾心于青樓女子,但婉梨不一樣。
而且我給你說,婉梨送這些過來的時候,被飛魚衛的人看到了,雖然他藏得很好,但瞞不過娘!
這要是被皇上知道了,肯定會生你氣!雖然他氣不氣的無所謂,但千萬別傷芷羽的心啊!
腳踏兩只船不好,尤其是同時踏上兩條公主的船!聽娘的話,把這兩條當眾給婉梨送回去,一切就還有得救。”
兒媳婦還沒過門,這個當婆婆的就心疼上了。
別人的婆媳都是將仇恨一代代地傳承下去,結果這個當婆婆的,因為曾經受過她婆婆的不公正對待,結果到現在要加倍地對自己兒媳婦好。
啊這…
若所有人都能像她一般,世界早就和平了。
他也有些明白寧婉梨的意思了,他要求寧婉梨對外宣稱一匹一金,自然是有哄抬消費水平的意思在內。
不過這狗婆娘,好像也猜出了洗錢的意思。
只是一匹一金多多少少有些離譜,有可能會引起皇帝的注意。
但現在好了。
兩條“解釋”送上來,直接坐實“奸情”。
跟情人做生意,沖動消費一下很正常吧?
膈應么?
有點膈應。
但還真有些無法拒絕。
這狗婆娘終于當回人了。
白秀見趙昊猶豫,不由更加生氣了:“聽娘的話,給她送回去!”
趙昊咧了咧嘴:“娘!我也愛芷羽,但這‘解釋’我真拒絕不了!”
說著,便接過盒子,順便將兩條“解釋”揣進了兜里面。
白秀:“???”
看她擼起了袖子,趙昊趕緊說道:“娘!我是傷員,肋骨還指望真氣固定呢!”
白秀:“???”
趙昊笑嘻嘻地幫她把袖子放了下來:“娘!飯做好了么?我餓了!”
白秀搖了搖頭,長長地嘆了口氣。
飯桌上,老爺子還是靜靜地等著,見趙昊過來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眼皮。
倒是趙昊笑呵呵地搭起了話:“爺爺!能不能借倆人?”
趙定邊瞥了他一眼,開口問道:“借什么人?”
趙昊隨手抓起一個饅頭,啃了一口說道:“借倆實力比較猛,會保護人的,我有一個朋友要回齊國拿東西,我怕他被麻匪劫了,就尋思借倆人保護他。”
趙定邊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還有別的要求么?”
趙昊想了想:“有!我那個朋友不喜歡狐假虎威,這倆保鏢最好所有人都認不出他們鎮國府一脈的身份。”
此話一出,趙定邊瞳孔微微一凝。
沉默片刻之后,才緩緩說道:“行!不過他們閑在家時間長了,我也不想讓他們白跑一趟,正好你小子有錢,我就不管了。”
趙昊喜笑顏開:“哎!好嘞!”
黑臉漢在一旁聽得莫名其妙:“這不簡單?咱們鎮國府也缺人手?我派倆兵油子過去就行了啊!”
老爺子一個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腦袋上:“派兵油子去齊國?你個夯貨是想跟友國宣戰么?讓你多學點政治,你不得,你偏要放牛!”
黑臉漢:“…”
晚飯過后,黑臉漢興沖沖地陪著白秀去心悅茶樓聽戲了。
自從上次月圓大典看完完整的女駙馬,白秀就迷上了戲劇,畢竟在荒國這種文化荒漠,戲劇這玩意兒就跟清水湖一般。
別說在荒國了,就算放到中原五國都是能夠亂殺的存在。
總之就是生活重歸平定以后,總得找一些事情做。
于是,堂屋里面只剩下爺孫兩人。
趙昊沒有要出去的意思,老爺子也沒有像往常那般回到小書房里面修煉或者研究兵法。
終于,還是老爺子先開了口:“晉國方家商號里面,新到了一個蛇女,這個訂單在不在你手上?”
趙昊愣了一下:“這您都知道?”
皇帝知道肯定是正常的,因為姜芷羽身邊幾乎所有人都是姜崢的人,所以蛇女訂單和令牌編號,他都一清二楚。
但老爺子怎么知道的?
老爺子板著臉訓斥道:“你要真想有些事業,最見不得的就是小聰明,這些事情雖然你自以為做的隱秘,但有心之人很容易發現。前些日子方氏商號停擺,又莫名其妙多出那么多首詩,錢落在誰的口袋里面還用猜?”
趙昊笑嘻嘻道:“爺爺慧眼如炬,我這個當孫子的佩服。”
他剛才還以為,老爺子已經到達全知全能的地步了。
現在看來其實還好,至少還停留在從外部條件推斷的層次,跟姜崢應該是同一個水平。
只要這樣,就還有操作的空間。
老爺子哼了一聲:“要不你還是在家歇著吧,外面的世界太復雜,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若是在家呆著,爺爺還能保你一輩子衣食無憂。”
里面的暗示,已經挺明顯了。
趙昊切了一聲:“我喜歡吹牛這點真是遺傳您了,有吹牛這工夫,還不如燉點大骨頭給我補補。”
“你這臭小子!”
老爺子也是被噎了一下,隨手拎起一把雞毛撣子就敲了一下他的腦袋。
動作很輕,趙昊沒被敲郁悶,老爺子自己反倒郁悶了。
千日防賊,實在難于上青天。
斷個肋骨,還能喝點大骨頭湯補補。
下次斷的要是顱骨,大骨頭湯估計是喝不上了,直接喝孟婆湯吧!
哪怕做多錯多,也比坐以待斃強一些。
可這臭小子一點修為都沒有,之前又什么正事都沒干過,現在悶著頭扎入這個圈子,實在有些讓人不放心。
趙昊笑了笑,他看出了老爺子的糾結,但糾結之余沒有阻止,就足以說明他的態度了,干脆就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結,而是笑嘻嘻地問道:“爺爺!你書讀得多,給我講講這蛇女什么來頭唄?”
“能有什么來頭?”
老爺子顯得興致缺缺:“不過是一些帶著妖血的人裔,渾身上下柔若無骨,就被一些敗類豢養了起來,沒什么稀奇的。除了天生蛇瞳之外,跟你青樓的那些姑娘,沒有太大的區別。”
“嗯?蛇瞳?”
趙昊來了興趣。
老爺子看了一眼他土鱉的樣子,心中又是好笑又是自責,這小子小的時候雖然也算得上博覽群書,但這些方面基本就是懵懂無知。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解釋道:“就是一種瞳術,能使人致幻。晉國的那些文人自詡風流,就喜歡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這蛇女的瞳術與五石散無異,不過效果比五石散要強上些許,對身體的傷害也低了一些。
但無論如何都是徒耗本源取一時之樂的東西,非君子所好,你最好不要碰!”
這不就是頂級大寶劍加嗑藥么?
確實不是啥好東西…
不過他好奇的并不是蛇女本身,便又問道:“除了蛇女這玩意兒,還有其他身具妖血的人裔么?”
“自然是有的!”
趙定邊眼神帶些許憐憫:“大漢神朝分崩之后,豢養的妖血人裔有不少都逃了出來,個個隱姓埋名,但終究還是有不少被發現。年輕貌美的被豪富之家圈養,玩膩之后就賣掉丟掉。有修煉天賦的,就被人買走培養成殺手死侍。”
趙昊不由感嘆:“還真有些凄慘,就沒有善終的么?”
“善終的?”
趙定邊無奈地笑了笑:“倒是有一些逃出了五國,據說有一些已經逃到外域投奔妖族了,但他們身上的人血比妖血多數倍,人族不能接納他們,妖族就能了?”
這不就聊到重點了么?
趙昊跟個好奇寶寶似的:“妖族?妖族不是已經被滅了么?”
“誰說被滅了?”
趙定邊看著趙昊,一副關愛的樣子:“他們只不過是被趕出了大漢神朝的疆土,現今大漢傳承有六國,六國之外有無盡的莽荒與海域,其中兇禽猛獸無數,你怎么知道在莽荒與海域之深處沒有別的樂土?”
趙昊興趣越來越濃:“您給我講講?”
趙定邊攤了攤手:“沒去過,不清楚。”
趙昊撇了撇嘴:“您這就強詞奪理了,您都沒去過還形容得有鼻子有眼的,這跟我說我與魏國歹人大戰了三百回合有什么區別?”
趙定邊:“…”
這就有點太侮辱人了!
他也被趙昊鄙視的眼神盯的有些不自在,便松了松口風:“因為妖族確實存在,當年我們徹底驅逐異族的那一仗便有妖族出手相助。”
趙昊驚了,他腦袋有些迷糊:“啥?妖族不是跟人族有血海深仇么?異族不是妖族意圖反攻人族的傀儡么?這…”
趙定邊反問道:“妖族是一個族群么?”
想想好像也對,看個動物世界還捕獵來捕獵去呢,妖族中不同族群的內斗肯定比人族各國之間的征伐還要激烈。
不然,就不是大漢神朝建立驅逐妖族了。
而是萬妖國出現無毛猴族反動勢力,被妖族朝廷輕松鎮壓。
“那異族呢?”
“異族的確有不少掌握妖族邪術的人,但他們身后站的不是妖族。”
“那…”
趙定邊擺了擺手:“多的就別問了,這些東西等你接觸到自然就會清楚,現在知道的太多對你沒有什么益處。”
趙昊咂咂嘴:“行吧…”
雖然有些小遺憾,但從目前而言,了解這么多東西,對他的益處的確沒有那么大。
趙定邊瞅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我的小書房南面墻上有一個暗門你知道么?”
趙昊搖頭:“不知道…”
趙定邊有些不屑:“這么不成器,還不如學你爹小時候放牛。”
你說你暗示就暗示吧,我又不是聽不懂,搞這些人身攻擊干什么?
趙定邊瞅他吃癟的樣子,不由露出一絲笑意:“還有其他想問的么?”
“麟羽閣…”
“麟羽閣什么情況,你自己進去瞧瞧就明白了,里面懸賞拍賣的物品,遠不是你現在能夠想象的。要記住,在里面要謹言慎行,很多普通人可能一輩子都聽不到麟羽閣這個名字,但里面的情況卻未必能瞞得過大人物。”
“哎!”
“出去玩吧!”
“好嘞!”
趙昊撓了撓頭,便離開了鎮國府,心想自己這次出去,好歹也是去接觸蛇女這種危險物種。
您這聲“出去玩吧”,就跟讓我去青樓一樣放心。
目送趙昊離開鎮國府的大門,趙定邊露出一絲悵惘的神色。
活了七十七年,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迷茫過,也從未像現在這般痛苦過。
造反么?
他從來沒想過,七十七年來,姜崢是他唯一認可的君主,只有自己這老伙計才能帶著百姓過上好日子。
若真是造反,他背棄的不止有兄弟情義,還有所有荒國的百姓。
不然,他也不會這么養兒子和孫子。
可現在,事情已經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了。
趙昊長大了,不但有了自己的思想,還展現出了驚人的天分。
更重要的,他也是她的孫子。
趙定邊不允許任何人傷害趙昊,也不愿背棄荒國百姓。
有沒有一種方法,既可保趙家血脈不滅,又可保姜姓荒國昌隆?
他心中有個想法,或許能做到這一點,但這個想法卻讓他內心更加掙扎。
正在這時,一個陰柔的聲音忽然在空氣中響起:“見過鎮國公!”
趙定邊抬了抬眼皮:“桂公公來了!好久不見,上次見你老夫還是滿頭烏發,再次見你頭發卻已經花白。不知這些日子桂公公在做何大事?”
他心中有些詫異,幾十年來桂公公鮮有現身,怎么今天忽然來了?
這個太監他也不知道多少歲了,平日什么事情都不干,只負責保護皇帝生命安全。
這個“只負責”,是完全意義上的“只負責”。
當初先皇病重,幾個皇子為爭皇位,把狗腦子都打出來了,皇儲之爭無比慘烈,都絲毫不見桂公公的身影。
直到姜崢登基,桂公公才出現,并且一開始就向姜崢說明,他會解決一切能夠威脅到姜崢生命的因素。
但至于其他事情,全由著他的心情做,就算姜崢也不能勉強。
單從這要求來看,稱他為史上最狂太監都不為過。
可姜崢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欣然應允。
這太監對于皇家來說究竟意味著什么,趙定邊還真不太清楚。
但他清楚,桂公公很強,至少姜崢從登基到現在,沒有被傷到過一根寒毛。
最輝煌的戰績,就是當初重奪西隴關那場戰役前,不知道哪個國家派來了十幾個一品刺客,齊齊被桂公公斬于乾清宮外。
事后趙定邊檢查了一下這些刺客的尸體,大致推斷出了桂公公的實力。
一品巔峰,甚至可能已經摸到了突破宗師的邊緣。
如今幾十年過去,究竟是一品,還是宗師,還真有些不確定。
雖然如今的他,自信一定能勝過桂公公,但這人著實不容小覷。
擄掠案件之后,他也曾懷疑過沖老楊出手的會不會是桂公公,但這念頭剛出現就被打消了。
因為印象中姜崢曾經要求桂公公去刺殺一個人,結果桂公公理都不理,把姜崢氣了個半死。
按照桂公公說的,一生只做一件事才能活得長,他的任務是當幾代姜姓君主的盔甲,而不是當某一個皇帝腳下的狗。
桂公公的身形緩緩出現,笑容柔和溫煦:“奴婢不過是一個內官,伺候好主子就行了,又有什么大事可做?要真說有什么大事,不過是照顧一下小主子罷了。”
“小主子?”
趙定邊有些錯愕,不知道那么多皇子公主,究竟哪一個值得他以“小主子”稱呼。
桂公公微笑點頭:“也就是鎮國公未來的孫媳,主子當年言辭懇切,再加上小主子身世惹人生憐,奴婢實在于心不忍!”
難怪!
趙定邊這才恍然,難怪方家鬧出大動靜之前,他的人一個可疑人都沒有發現。
但如果這人是桂公公,倒也不值得奇怪了。
他搖頭笑了笑:“皇上對芷羽倒是寵愛!”
桂公公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誰說不是呢!奴婢這次來,就是替皇上傳話的,還請鎮國公約束一下少公子的言行,莫要傷了小主子的心。”
趙定邊樂呵呵一笑:“這點皇上可以放心,那臭小子我已經敲打過了!”
“如此甚好!”
桂公公也忍不住露出一絲欣喜的笑意,也不知道是為誰而高興。
他拍了拍腦門:“皇上還讓我問鎮國公,深秋雨后天寒,乾清宮內有美酒,不如爐前暢飲長談一番,也好暖暖身子。”
趙定邊暗嘆一口氣。
身子被秋雨澆透了,坐在暖爐溫酒可以一暖。
心被冷風吹涼了,還能暖么?
他沉默了一會兒,微微笑道:“荒國美酒唯我孫兒釀的最好,去乾清宮白吃白喝又算個什么事情?公公稍候片刻,我這就帶兩壇美酒隨你入宮。”
片刻之后,趙定邊便抱著一壇美酒出來了,與桂公公一起,乘著鎮國府的馬車,轆轆趕往皇宮。
秋風蕭瑟,吹開車窗布簾。
趙定邊望了一眼秋夜的寒星,神情有些悵惘。
赤誠之心,既已許國,何以許家?
如果沒這皇位,姜崢或許也會成為好兄弟、好丈夫、好父親。
若不是這該死的皇位,自己也能把自己兒子孫子培養成荒國棟梁。
這皇位,讓年輕時的兄弟倆手握無上權柄,意氣風發。
卻也能讓兄弟倆在遲暮之年,落得晚景凄涼的下場。
國,趙定邊終身不負。
家,他已經負了發妻,卻不想再負了兒子兒媳和孫子。
此事難兩全。
但趙定邊此時只想不負百姓不負家。
他有方法,不知對錯,但必須要試一試。
而此時,趙昊也在老楊的陪同下,進入了方家的商號。
一章一萬三千六百字。
打完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