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花海中的小路向前沒走多遠,前方天際忽有十數道人影破空而至。
楊青凝神細看發現這些人或者腳踩飛劍,或者腳踏祥云等各類飛行法寶,速度比起王勉御空不知快了多少倍。
這些人一到花田中就紛紛落在左右道上,各自幻化法寶大小,接了弟子騰空飛往遠方群山之中。
張思遠見狀滿臉艷羨道:“王師兄,我們沒有人來接嗎?”
或許是被戳中軟肋,王勉憋悶一陣嘆氣道:“御符宗路途不遠,走走就到了。”
說完不理幾人失望,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等他走遠,一路上少有說話機會的張思遠湊到楊青面前:“楊師兄,為何我們好似沒娘的孩子,也無門中前輩來接?”
楊青笑了笑說道:“咱們是來學藝的,只要教你真本事,管那些做什么?一路艱辛都過來了,這點小事還看不開嗎?”
張思遠聞言鄭重拱手道:“師兄教訓的是,小弟我太過虛榮了。”
“哈哈,不用這樣。”楊青拍拍他肩膀:“都是同輩弟子,又還沒正式入門,放輕松點兒。”
其余三人這時也上前與他們搭話,互通姓名后說起一路疾行,連交流時間都沒有不免抱怨幾句。
楊青笑著敷衍過去,也不深談。
不過從幾人言談中他也知道了這一行新弟子來自天南海北,各有不同。
都是在規定好的路上遇見的,難怪自己中途入隊也沒人懷疑過。
他邊往四處打量邊走,不多時前方又有一男一女兩人御空飛來。
“王師兄!”
離得老遠楊青就聽那貌美女子放聲大喊,對左右尚未離去的旁人目光毫不在意。
王勉見到兩人也露出親切笑意,只是等二人落到面前時又板著臉提醒道:“雪薇師妹,注意行止。”
“在自己家門前哪來那么多規矩。”被叫做雪薇的少女毫不在意地嬉笑上前道:“師兄快讓我看看,這就是御符宗新來的弟子嗎?”
像是對這師妹頗為無奈,王勉搖搖頭不再多說,轉身對楊青幾人介紹道:“這兩位是張雪薇師妹,李敢師弟。
也是你們未來的師姐師兄,都來先見見吧。”
二人一身白衣,身段挺拔高挑,都是難得一見的俊美人物。
李敢眉峰似劍,鼻挺口闊,皮膚白皙細膩不輸女子。
可他一身氣息沉凝淵深,雙眼神光湛湛,非但沒有一絲陰柔氣,反而透著說不出的剛強勇烈,讓楊青忍不住想起裴行儼那個莽夫。
張雪薇皮膚也是一般白皙透亮。
她滿頭烏絲梳成仙子髻,頭戴白玉簪。遠山般的黛眉下雙童如剪水,睫毛如細梳。
櫻口瓊鼻,說不出的精致可愛。
最難得是她性格開朗,使人一見就覺得親近。
王勉與兩人一比,就顯得太過普通。
張思遠幾人或許有些見識,但初到仙境太虛山,又突然見到仙子一樣的師姐,難免局促。
紛紛抱拳行禮,隨即面色通紅地低下頭去。
張雪薇看他們局促不安的樣子不由掩口嬌笑,隨即目光一轉見楊青神態自若,對自己也只是輕笑點頭。
他身量本就頎長,容貌又是一等一的。
此時站在幾人中正是鶴立雞群,越發顯得不同常人。
“喂!”張雪薇故意板著臉上前教訓道:“我說你小子怎么不叫師姐?有沒有一點兒規矩?”
她聲音清脆動聽,雙眼中更有掩飾不住的笑意。
楊青見她樣子也知道是少年人心性,沒有惡意。
于是也不端著,開口逗弄道:“我有沒有規矩,關你什么事兒?”
“嘿”張雪薇好氣又好笑道:“你是新來的,沒聽到王勉師兄讓你向我見禮嗎?”
“關他什么事兒?”
“你這家伙…”張雪薇黛眉一挑:“如此桀驁,等下門中長輩豈能容你?”
楊青哈哈笑道:“關我什么事兒?”
“你…”
張雪薇被他說得微感窘迫,正要反唇相譏,忽聽身后有人高聲叫道:“關我什么事?關我什么事…”
那聲音高亢嘹亮,還帶著說不出的嘲諷意味。
楊青抬眼看去,卻是一只毛色鮮亮,體長足有三尺的彩羽鸚鵡。
“你這小畜生,存心氣我是不是?”
“關我什么事兒?”
這體型碩大的鸚鵡在幾人頭頂盤旋,不停復述楊青剛才的話,直把張雪薇氣得俏臉漲紅,在旁邊抓起一枝花朵就扔了過去。
鸚鵡似是早習慣她的動作,探出爪子接住,然后三兩口將花瓣花芯啃食干凈,丟下花枝又開始大聲復述。
“都怪你!”
張雪薇怒視楊青,嬌俏模樣直把張思遠等人看得心神搖曳,楊青則抬手劃了劃眉毛,笑得越發放肆。
“不要鬧了。”王勉見狀連忙打斷道:“雪薇師妹,這位楊青師弟可算是我等一行的救命恩人。”
一直靜靜旁觀的李敢聞言雙眉一聳,先看一眼楊青,接著冷冷道:“哪里的妖邪敢來觸霉頭?”
張雪薇這時也反應過來:“溫師兄呢?怎么沒一起回來?”
“此事說來話長,還是先回門中見過掌門師祖還有師父他們再說吧。”解釋一句王勉又問道:“其他幾位師兄師弟可曾回來了?”
“早到了,王師兄你是最后一個回來的。”
王勉接著問:“帶回來多少人?”
張雪薇與李敢對視一眼,也笑不出來了。
“十一人,加上他們幾個,總共十六人。”
“十六個啊…”王勉點頭道:“也不少了。”
御符宗這次一共收徒四十九人,楊青估摸著其他幾隊如果也有自己一行的經歷,那的確不能算少了。
“走吧,新人入門五十年才有一次,終歸是喜事,別讓師父他們等急了。”
說完王勉仍舊帶頭走在前面,李敢緊跟在后。
張雪薇撇著嘴白了楊青一眼,也邁步跟上。
那頭鸚鵡在天空盤旋一陣,忽而俯身向下從楊青面前掠過花叢,張嘴叼走一株未開的花骨朵。
它闊大的羽翼掀動勁風,在兩隊人中間卷起蓬蓬花瓣與蒲公英,轉瞬又被清風托著飛上高天。
“走吧。”
拉了一把仍舊呆立原地的張思遠,楊青率先走向前方…
穿過綿長廣闊的花海,再越過兩道山崗,一段地勢起伏平緩的山麓就出現在眾人眼前。
山下竹林蔥郁,山上紅楓粉桃,成串的瑩白槐花四處可見。
山腳處青苔隱隱的寬闊石階,沿著山勢蜿蜒進不知名處,像是通往畫中的階梯。
之前聽過的悠揚笛音,此刻正從山中傳出,聲聲入耳。
這片山巒比起更遠方的座座雄峰或有不如,但精巧處卻絲毫不輸。
“此處名為棲霞嶺,就是御符宗山門所在了,我們上去吧。”
在王勉帶領下,眾人拾級而上。
一路輾轉走過兩座低矮小山,面前石階轉而直直向上。
到了頂端,入目是左右兩方樹木環繞的寬大魚池。
中間夾著碎石小路,盡頭處則是一面寬大照壁。
墻上紋路密布,隱隱匯成一張形貌復雜的符箓。
沿路繞過照壁后,出現在面前的是縱橫二十余丈的平坦廣場。
地面鋪滿形狀不一的青灰石坯,表面光滑平整,不知多少年才能踩踏成這樣。
西方一片山巖斜著向崖外伸展到半空,被廣場四周成排的老槐樹遮蓋根腳,像是懸浮在半空中。
而在廣場對面,一棟三層樓宇離地三丈而建,房頂飛檐料峭,下方門洞寬大,門前四名弟子佇立。
門頭匾額上書“云箓殿”。
此前不絕于耳的笛音,正是從殿中傳出。
一行人走到門前,王勉抬手示意眾人停下,隨即剛要與張雪薇李敢一同上前稟報,門內笛音忽然停下。
緊接著楊青只覺微風拂面,眼前已憑空多出一人。
這人一身道袍藍白相間,年約六旬,身材中等,白眉白須。
肩背微駝,但精神矍鑠,一雙眼睛透徹見底,平和無波。
“回來了。”
他微笑著掃了眾人一眼,王勉立即帶人跪拜道:“弟子王勉,參見掌門師祖。”
張雪薇與李敢一同跪拜,張思遠幾人也跪倒在地。
楊青看這老者模樣也不知他年歲幾何,搞不好比自己幾世加起來還要大,于是也假模假式地彎腰拜了拜。
“都起來吧。”毫不在意地揮揮手,老者看向王勉笑道:“帶了五個回來,不錯。幾路之中,你帶回的弟子是最多的。”
說著他轉向后邊幾人,目光更在楊青身上的七星幡多停了一瞬說道:“老夫道號清遠,你們幾個怎么稱呼啊?”
似是沒想到這一派掌門如此親和,張思遠等人頗有受寵若驚之感,連忙自報姓名。
到了楊青說完,清遠饒有興趣地問道:“我看你姿容不俗,身上也有根底,不知是哪里的世家弟子?”
“晚輩無家無派,只是江湖散人一個,至于這幡…”楊青抱拳解釋一句,接著看向王勉。
王勉立時上前一步回道:“掌門師祖,此事還有內情,容弟子…”
“勉兒!”
他話沒說完,身后廣場盡頭忽然走來一名身形魁梧,滿臉虬髯的中年人。
“師父。”
王勉見到來人與張雪薇李敢一同轉身拜見,楊青也從稱呼中知道來人身份。
“這幾個都是你帶回來的弟子嗎?不錯,很不錯,都是好孩子。”
這話楊青聽的心中一擰,沒想到這位貌似兇惡的道人說起話來溫聲細語,跟清遠倒有異曲同工之處。
“廖箏。”
清遠含笑點頭,被稱作廖箏的中年道人立即上前拜見。
見過禮,清遠又把目光投向王勉:“你接著說,路上發生了什么?”
廖箏聞言恍然道:“對了,小九呢?”
王勉面色犯難道:“掌門師祖,師父,不如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清遠搖頭笑道:“事無不可對人言,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