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低頭念誦的顏嘉,第一次抬起頭。
她的臉上掛著微笑,溫柔的目光專注而深情地落在她女兒的臉上。
“孩子啊,這是為了你好啊,只有這樣,我們母女才能在吾主的國度里重逢,并且永遠年輕,永遠健康,沒有疾病和饑餓,始終保持著我們最美麗的樣子啊。”
“你…你已經瘋了!”顏漱歆似乎失去了說話的力氣,她凄然一笑,站了起來。
“不用抗拒,孩子,”顏嘉并不生氣,“現在你還不理解,但是沒關系,父母對孩子的愛,是不需要被理解的。”
她張開雙臂,“我會保護你,直到我們一齊升入神的國度。”
說這話時,她臉上皮膚越來越亮、越來越亮,直到最后,仿佛射出億萬毫光,將她臉上的皮膚照得宛如透明。
隨后,那透明的皮膚似乎溶解了,但是沒有血滲出來,她的血肉似乎都變成了白光,消散在空氣中。
唯有那雙溫柔而深情的眸子,一直盯著顏漱歆。
顏漱歆遍體生寒,搖著頭后退。
洛南感到背后有什么變化,但他根本沒空去看。
對手在妖命師面前或許是不堪一擊的雜兵,但對于現在的他來說,應付起來還是太勉強了。
最可慮的,是那個全身溫度極高、仿佛燒紅的烙鐵一般的邪教徒,此時他臉上的黑色面具已經燒毀掉落,露出一張斑駁、似乎東拼西湊而成的面孔。
他臉上帶著獰笑,一直燙著鄧馳,直到鄧馳的哀嚎越來越微弱,全身變成焦炭,最終悄無聲息。
他這才站起,大步向洛南走來,準備和他的同伴夾擊洛南。
然而有什么抱住了他的腿。
他低頭一看,只見已經燒成了焦炭的鄧馳死死地抱住他的腿不放。
那一團焦炭很難說還有意識,可是卻抱得那么緊,讓他無法掙脫。
洛南微微喘息起來,他已經不想和對手糾纏。
再纏斗下去,吃虧的一定是他。
他開始在腦海里制定作戰計劃,準備誘敵惑敵,找機會砍傷對方的腿,然后迅速帶著顏漱歆逃離。
就在這時,一個沙啞的聲音在他身后急促地叫道:“快逃!”
洛南聽出這是那名妖命師的聲音,心里一驚。
不過這時,他的對手正好看著他的背后,目光突然凝滯,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動作也停頓下來。
洛南可不會錯過這好機會,立刻推翻了原本的計劃,刀鋒往前一送、一拖,那黑色面具邪教徒的脖子被割開,大股大股的鮮血噴涌出來。
洛南沒去理會正在和鄧馳糾纏的另一個邪教徒,轉身準備去救顏漱歆。
沒等他完全轉過身,就感到一陣風襲來,似是有什么重物被擲向他。
洛南立刻敏捷地一閃。
“哎喲!”一個黑影從洛南身邊飛過,重重地砸在地上,痛呼一聲。
定睛一看,原來是顏漱歆。
她揉著腰,眼神有些發直,大概是被摔得七葷八素,人都迷糊了。
“抱歉,抱歉。”
洛南訕訕地說了一聲,再看向妖命師的聲音傳來的位置,頓時愣住了。
只見顏嘉已經變成了一個不規則的燈泡,全身放射著耀眼的光芒,刺得洛南眼睛生痛。
她的身軀,似乎一邊在發光,一邊在融化。
她的血肉,脂肪,全部溶解,成為暗紅色的粘稠糊糊,不斷地流淌,怎么也流不盡似的。
最奇怪的是,她的腳底下已經流了一大灘的糊糊,可是身軀不但沒有減小,反而膨脹到兩米多高,手臂比洛南的大腿還粗。
僅僅只看了一兩秒,洛南就覺得腦袋發脹,耳朵里嗡嗡作響,眼前開始閃現支離破碎的畫面片段。
他想起姜秋白在課上講過的內容:一般人若直視妖魔的軀體,會在數秒至數分鐘的時間內就開始出現幻覺,然后不可逆地瘋狂。
原主在昱安市邪教據點里做的事,就是打磨專門用于護目的鏡片。
想到這,洛南趕緊移開目光。
他想找到那個不知姓名的妖命師,但此時只能看到高速運行的殘影,在空中劃出一道道軌跡。
這是洛南無法旁觀,也超出了他理解范圍的戰斗。
他瞬間就做出決定,彎腰抱起顏漱歆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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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儲區外不遠,聽著一輛純電動力中型客運車,車身涂著字:“明峰建工”,還有一句標語:“開開心心上班去,平平安安回家來”。
以及字跡歪歪扭扭的“妖魔退散”四個字,不知道誰涂鴉的手筆。
顯然這是一家名為“明峰建工”的公司接送員工上下班的班車。
不過此時車內只坐著寥寥數人,容國雙沒有戴面具,坐在車的中段,低頭看著手中厚厚的晶體管電子屏幕。
并不大的屏幕,被劃分為四個區域,分別播放著四個攝像頭的取景。
容國雙一邊看,一邊喃喃自語。
“特派員,呵呵,竟然真的和鎮妖司有勾結,誒,我應該更相信自己的直覺的,那樣的話,就不會走到這一步了。”
“快上啊,沖上去殺了她啊,沒看到她正在獻祭啊,殺了她就能打斷獻祭儀式啊!誒,現在的妖命師怎么變得越來越有腦子了。可惜,可惜。”
“咦,這小子,身手不錯啊,只是普通人的速度和力量,竟然能和‘黑甲’戰個平手。不過要是‘黑甲’全副武裝,他就沒有半點機會了。”
這時,山羊面具從前門登上車,拄著手杖,緩步來到容國雙面前。
“大人。”他摘下面具,露出一張雖然老邁、但是精神矍鑠的臉,神態畢恭畢敬。
容國雙眼皮子也沒抬:“李瀟,你做得不夠好。”
“是,我會努力改進。”李瀟沒有為自己申辯,更沒有詢問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容國雙沒有再開口,聚精會神地看著電子屏幕。
車身晃動起來。
四號倉庫開始崩塌,巨大的鋼筋混凝土重重地掉落,一陣地動山搖。
很快,四號倉庫所在地變成了一堆斷瓦殘垣,難以名狀的妖魔和那位妖命師激烈地戰斗,撞倒了一堵又一堵墻,一座座倉庫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