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輪斑斕太陽高懸于蒼穹之頂,使此間天地盡被斑斕氣韻侵染。
立身于蘇午散發出的氣韻之中、被蘇午氣韻鎖定的敵人,已然是寸步難行!
煌烈狂猛的人王氣韻從帝辛身上勃發而出,在斑斕世界中凝聚作一道道健壯手臂,眾多手臂提著無形的大勢氣數之錘,在此間天地中央鍛造出了一尊莊重威嚴的大鼎!
那青銅大鼎一現,此間世界的人意流動便被盡數鎮住了,共同匯向那口大鼎之中,繼而為帝辛所用!
帝辛、蘇午二者在此前素未謀面,今下二人初次見面,隨著帝辛發出邀請,雙方近乎同時出手,更配合無間!
——帝辛的人王象升‘商尊大鼎’鎮壓住了流動的人心,使人意盡數聚集在自己身上,如此便已然在一瞬間令妲己陷入泥沼之中,寸步難行——天臣儺妲己,名義上是侍奉蒼天的祭司,但帝辛在明里暗里與她交手爭斗過數次之后,已然看出她的根腳,根本與蒼天無關!
妲己所侍奉的神靈,反而與人道關系甚深。
只是其所運用人道力量,往往會令人產生種種詭變,使人變得原始而野蠻,再不如今時之人一樣!
是以,帝辛心念一定,選擇暴起出手之時,便首先顯發人王象升,定住人道變化,令妲己在短時間內不得運用人道氣數,矯飾變化,最終糜爛局勢!
而蘇午對于妲己的底細,其實了解得更多一些。
故始祭痕與他性意融合形成的那道鏡花影,讓他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目睹了諸恐怖存在圍著自己的身軀進行地那場盛宴——在那場盛宴之中,女媧顯露形跡,‘女媧之跡’纏繞住了他的脖頸,將自身的因果摻和進了想爾幻造的因果世界之中,而女媧在這重因果世界中的寄托,即是妲己本身!
妲己,或許是與王傳貞、胡蘇蘇一樣被女媧捏造出來的事物!
甚至于,妲己就是王傳貞、胡蘇蘇所化也極有可能!
只是今下的妲己氣息隱蔽,那層白蒙蒙的霧氣看似只是遮蓋住了她的面容五官,實則更覆淹了她的所有因果形跡、種種氣數,哪怕蘇午今下與她照面,也看不出她的底細。
不過,看得出底細或看不出,于今時而言并不重要。
反正妲己今下終究是要死的!
蘇午一出手,便在剎那間將妲己拖入了重重輪回之中,隔絕了她與外界的任何因果牽連,更以后土血脈禁錮住了她的氣數!
狂烈恐怖的詭韻從蘇午身上噴涌而出!
他一出手,即是雷霆殺招,不會給敵手留下一絲一毫的退路——他更清楚妲己背后站著女媧,如不以雷霆手段將妲己當場鎮殺,那女媧必然會將愈來愈多的手段,寄托于因果世界之中,徹底粉碎當前的局面!
即便如此,蘇午仍舊擔心用盡此時的全力,亦無法徹底滅除女媧的力量,但是殺死今下的妲己,他與帝辛至少都獲得了短暫的喘息之機!
人王象升與蘇午氣韻覆壓之下,妲己當場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帝辛一劍疾掃而來,斬過自己的脖頸——
帝辛一劍之下,立于陰暗角落里的妲己周身陡然炸散出一蓬蓬細長人影!
那些人影尖聲嘯叫著,隨帝辛一劍掃落,而盡數成空!
站在陰暗角落里的妲己,在這個瞬間,亦跟著失去影蹤!
她好似已被帝辛一劍斬殺了!
然而,蘇午的身影在此時跟著化歸于無,下一個剎那,他出現在了隨家宅院墻后的某處,一圈圈猩紅螺紋從他身上不斷發散擴張而出,隱沒入天地間的斑斕氣韻之中——在他的身前,妲己的身影于重重螺紋轉動之下,再度浮現而出!
與妲己身形一并浮現出來的,乃是她身后翻動的八條狐尾!
那八條時而與周遭環境同色,時而又變幻黑白二色的狐尾,俱是由一道道細長人影聚集形成——蘇午先前觀察妲己身后,分明有九條狐尾,而今她身后卻只剩下了八條狐尾,如此亦說明,她方才耗費了一條狐尾,才使自己得到了一絲喘息之機!
但蘇午頃刻鎖定了她遁逃而去的方位,使得她原形畢露!
恐怖氣韻從蘇午身上爆發而出,向妲己鋪壓而來!
她站在墻角,迎著蘇午沒有情緒的雙目,心念如風中的蒲草一般胡亂地搖晃著,根本提不起任何反抗對方的心氣!
好似有赤日臨于身前,而她赤身應對那輪太陽的烘烤,雖將因此而化為灰燼,卻亦甘之如飴!
“我乃皇母降生先人,根性可以駐留于所有凡人體內…
你除非斬絕今時天下間的所有人,否則都無法徹底殺死我…”妲己開口出聲,她的言語不像是在警告敵人,反倒像是在給予蘇午甚么提示一樣。
前所未有的感覺縈繞在她的心神之間,徹底打亂了她的方寸。
而籠蓋在她面孔上的那層白蒙蒙霧氣,此時被漆刷了天地的斑斕氣韻禁錮著,根本沒有任何反應,更不能助她消解心中莫名的情緒——那般莫名情緒在她心底不斷堆積著,將一些隱沒在她根性之下的事情,逐漸勾勒出了輪廓。
立身于她身前的這個敵人,漸漸與她根性之下隱沒的輪廓對應了起來——
“是么?”
妲己聽到那個男人冷淡的聲音,心底只有滿滿的喜悅之情了。
她看到那男人一掌覆壓而下,掌心里,一圈圈猩紅螺紋驟然間擴散開,將籠罩在她面孔上的白霧統統包裹了進去,徹底絞成粉碎——這個瞬息間,隱沒在她根性之下的某些記憶,終于完全凸顯了出來!
她凝望著蘇午,渾不在意那朝自己蓋落的一掌。
在那一掌之下,妲己粉身碎骨,她身后的狐尾驟然間被再斬去了一條——而蘇午看著在自己眼前化為灰燼的妲己,耳畔只聽到了一聲輕輕的呼喊:“郎君…”
蘇午眼中,神光大盛!
他一聽到這聲呼喚,便確定了妲己的身份——正是隱沒了多時不曾露面的王傳貞!
王傳貞出現在了想爾的因果世界之中!
其之所以能直接出現在想爾的因果世界之中,與想爾裹挾的那二十四重現世名山大川,必然有脫不開的牽連!
她或許就隱在現世二十四重名山大川內,被想爾裹挾著,與蘇午一同來到了唐朝——只是她沉寂了太久時間,今才蘇醒,卻在想爾構建的大商因果世界中‘落地生根’了!
也或許,女媧本就是如此布局。它將王傳貞這顆棋子留在想爾的因果之中,值此關鍵時刻,以這顆棋子‘倒撲’敵手,為自己創下更多的戰果!
如今,王傳貞已然浮出水面,那同樣應該沉寂在現世二十四重名山大川之中的‘柳飛煙’,今又在何處?!
蘇午心念飛轉之際,斑斕天地間,驟然響起一聲聲激雷轟鳴之音!
咔咔嚓嚓!
轟隆!轟隆!轟隆——
似巨電轟鳴,又如力士執鞭抽打發出的聲音之下,天頂斑斕九日之間,一道道蛇行之跡若隱若現!
在那蜿蜒蜷曲的蛇行之跡中,剎那有一道道人影填塞其中,聚而為鱗片,使整道蛇行之跡化作了真正的一道橫貫天穹的蛇尾——蛇尾盤繞住高懸天穹的九輪大日,猛然一抽!
蒼穹中炸開了九團大煙花!
蘇午用以封絕此間天地的恐怖氣韻登時搖搖欲墜——彼方,帝辛持劍再斬去妲己一條尾巴,他轉頭與蘇午對望一眼,繼而收劍歸鞘,以雙手舉起頭頂青銅大鼎,攀登蒼穹,迎向了那抽打而下的蛇尾!
那道蛇尾,乃是‘女媧之跡’!
群詭分食蘇午之身,但諸詭的力量皆無法徹底割斷想爾包裹蘇午身軀內臟的因果之網,無法直接將力量攝入想爾的這重因果世界之中,然而女媧卻借著王傳貞這顆本已無用的棋子,切入了想爾的虎口,利用王傳貞完成倒撲,直接插手進了這重因果世界之內!
它的力量,相對于今時只不過是人王的帝辛而言,何其龐大?
哪怕僅僅只是它的尾巴,也足以抽碎帝辛的象升之鼎!
正如蘇午所料——
辛巨鼎迎向那抽打向大地的蛇尾,那橫亙天地間的一道女媧之跡,是鞭打獨自一人,還是鞭打大地之上的萬眾蒼生?于女媧而言,二者其實沒有半分區別!
不過是帝辛首先迎上,那便使之先死罷了!
蛇尾從天頂落下!
帝辛高舉過頂、定住人道氣數的青銅大鼎,直接在這剎那之間化為煙氣無聲息消散去…
但他體內奔流的故始之血,卻于此瞬間沸騰了!
——立于后方的蘇午,周身奔流出一股股故始之血,那浩浩湯湯的人道血脈,盡數逆流向了帝辛!
“五千年來誰鑄鼎?!”
帝辛體內響起沸騰的人聲,他抓住虛無的空氣,卻像是抓住了人道的氣數,一雙雙筋肉虬結的手臂拼接著破碎的人道氣數,再于剎那間,鑄造出了一口更加莊重、更加偉大、比山岳還要高聳的青銅大鼎來!
“是天下人,鑄天下之鼎…”
帝辛將那比山岳更高的青銅大鼎扛了起來,以這巨鼎,再一次迎向了天穹中游曳的女媧之跡!
他眼中耀發出無窮的光輝:“寡人欲以此鼎,烹食天地!”
那尊金燦燦的青銅大鼎,隨著一道道故始之血游曳其上,化作其上的饕餮紋路,青銅巨鼎剎那間化為火紅之色!
遠遠看去,帝辛好似扛起了一輪太陽!
女媧之跡再度從天頂抽打而下,只將那遍身通紅的青銅大鼎抽打得滿身裂紋,然而卻未能使之破碎!
鼎中爆發出了煌烈的光芒,滾滾焰流在鼎外蓄積著,熊熊火焰里,伸出一條條手臂,奮力拽住了那道女媧之跡,將它拖入將碎而未碎的鼎中,把這道女媧之跡禁錮了片刻時間——
與此同時!
蘇午化作支撐天地的獨足巨人,那只獨足踩住了一道狐毛,便定住了妲己的氣數因果!
隨著獨足踩斷狐毛,妲己身后,一條條狐尾盡被踩斷!
她的身影浮現于支撐天地的黑影腳下,繼而無聲無息地被抹滅——妲己身后的每一道狐尾,皆代表了她的一縷氣數,一條性命,而今九道狐尾盡被蘇午斬絕,她于此間已經蕩然無存!
一襲白色衣裙的女子,癡癡地凝望著那道頂天立地的陰影,直至自身被恐怖死劫裹挾,磨滅干凈,仍舊未有任何反應。她臨死前的所有力氣,都用在了記住某一個人之上。
巨鼎中禁錮的女媧之跡剎那掙脫,天地間彌漫起了層層因果網羅。
那蛇尾穿游于因果網羅的孔隙之間,須臾間隱遁無蹤,只在一道道因果網羅之上,留下淺淡的蛇行之跡。
而蘇午凝望了那朝自己覆淹而來的因果網羅一剎那,繼而歸回人身,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帝辛。
青銅鼎化作一縷縷氣數,蟄伏于帝辛的人王氣韻之中。
此時的帝辛,臉色煞白,胸腹間浮現出了一道道猙獰可怖的裂痕,天帝玦充塞著他身外的每一處虛空,一道道陰冷的人影借著無數天帝玦的轉動,飛快簇擁至帝辛胸腹之上,試圖扒開他胸腹上的裂縫,啃食其中鮮嫩無比的內臟。
帝辛一手按著蘇午攙扶他的手臂,在空地上緩緩坐下。
一股股故始之血從他身外流淌而出,蜿蜒匯向蘇午的體魄。
他的氣勢如瀑布般的跌落下去,但眼中耀發出的光輝,卻亮過日月星辰:“寡人是這天地間一囚徒,因背負先王先祖血脈,承其榮華,亦要擔其罪孽,局勢至于此,寡人實無半分怨言。
但您有削平天地,擴開新宇,更新世相之姿,卻不該就此斷卻前路。
寡人將這故始之血轉寄于您之身,希望您可以善加利用,沖破那禁錮了您的網羅。”
辛亦看到了蘇午置身的因果網羅禁錮,遠比他身上背負的枷鎖更加沉重,更加兇險,是以以此故始之血相贈于蘇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