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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8、宇宙洪荒(一)

  萬千刀鋒齊刷刷斬落于想爾真身之上,那被蘇午化身神樹死死禁錮著的想爾真身,忽然輕輕一笑,其身形直接化作一道紫籍符箓——十滅度刀一剎那便將這道符箓切成了粉碎!

  蘇午體內五臟祭廟吞下陶祖之時,失卻種種禁錮的想爾真身已然消散而去。

  今下被蘇午斬滅的,卻不過是它的一道化身而已!

  此般移花接木、李代桃僵的手段,于想爾而言,不過等閑!

  但是,蘇午既主動打斷了陶祖的作為,以至于想爾真身逃脫,自然也是為此做足了準備——

  十滅度刀如洪流沖刷之下,那稚童身軀各部盡化虛無,消失無蹤,然而被蘇午張口咬住地肩膀,及至肩膀連著的手臂,卻未能隨之消散,而是化作了一縷存在于蘇午感知之中的因果。

  這縷因果仍在不斷變化,試圖脫離蘇午的禁錮。

  而在此時,蘇午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眉心之內流淌出自身的性意,在此間傳遍:“三清,殺不殺三清?”

  三清殺不殺三清?

  話音未落,一縷縷斷滅因果、粉碎過去未來、滅絕現世的詭韻,就從化作神樹的蘇午周身‘裂縫入墨圖’中裊裊漂浮而出,剎那間傾蓋天地——一只如支撐天地的巨柱的獨足虛影,在蘇午身后乍現!

  黃天法旨融合了閭山神譜,亦與后土血脈、三清獨足融合,此時這諸般種種,盡皆化作了蘇午身軀之上的這副入墨圖!

  三清獨足詭韻震飄八方!

  詭韻彌漫之中,被蘇午咬在口中,顯發萬般變化,但難以轉變其根本的想爾真身因果一瞬間與三清獨足詭韻交融了——蘇午身后支撐天地的巨柱獨足腳掌之下,正踩著一個女童的虛影。

  與想爾真身有涉的諸般因果,朝著那虛幻的童子形影聚集,使之由虛轉實!

  ——借助三清之足搜羅諸般因果、斷滅一切痕跡的死劫規律,蘇午終于將想爾真身再度鎮壓住!

  蘇午與師妹鼎靈一人容納了三清之足的一道足掌,僅憑蘇午此時容納的這道足掌,只能壓住想爾真身一時,以想爾真身威能,一旦抓住機會,隨時都能隱遁而去。

  是以,他當下一經鎮住想爾真身,便沒有任何猶豫地將‘輪回之腸’的威能,完全催發了出來!

  轟轟轟!

  一圈圈猩紅螺紋顯發于蘇午身軀之上,繼而朝著身外虛空層層漫淹!

  血淋淋的腸道條索盤繞天地,化作一重重輪回,將三清獨足鎮壓之下的童子身影猛然盤卷了進去!

  三清獨足、三清之腸雙重死劫規律之下,女童虛影時而凝實,時而虛化,但她凝實的時間愈來愈長,與之相反的,則是其虛化的時間越來越短,想爾的力量被愈來愈多地拉扯進了與三清獨足、三清之腸的相持之中!

  重重輪回世界簇擁著蘇午的身形!

  蘇午身后,三清獨足猶如支撐這重重輪回的巨柱!

  在這重重輪回世界中央,梳著總角,穿一身紅白相間衣裙的女童靜靜佇立,它雙手背在身后,目光穿過了重重輪回世界,落在蘇午身上,悅耳卻冰冷的稚嫩女聲在蘇午心識間響起:“于吾而言,不過彈指剎那之間,你已成長到如此地步…你確有資格成為下一個三清了…”

  這番涵義未明的話語落地,居于重重輪回世界中的想爾真身,忽如蠟燭一般融化了——

  矮小的身軀中流淌出一縷縷無有來去、不沾因果的詭韻。

  那一縷縷詭韻與三清之腸、三清獨足相互浸潤,于是,立在蘇午身后的三清獨足形影忽然踩落于下,而三清之腸收攏了重重輪回世界,居于三清獨足上方,已被蘇午徹底融合在自身的后土血脈、尸林怙主、眼詭、心詭、影詭等等,這已經沉寂許久,幾乎不再顯露痕跡的諸多厲詭,開始飄散出一縷縷詭韻,化作虛幻的形影,圍繞著三清獨足、三清之腸依次排列。

  于是,一個漆黑的人影站立在了蘇午身后。

  ‘它’生有一雙猩紅的眼目,漆黑的影子被森白骨骼支撐了起來,骨骼包裹著一團猩紅腸道條索,那腸道條索還在緩緩蠕動著,在雪白冰冷的骨骼之間,叢叢紫金色的筋脈紋絡相互交織著,供養著一顆紫紅的、顯得頗為羸弱的心臟…

  這個由諸多厲詭詭韻拼湊成的獨足人影,緊緊貼合在了蘇午的后背上。

  人道意志入墨圖簇擁著它,滔滔人意也隱約有與此獨足人影交匯的征象!

  ——想爾化散了自身,使之與三清之腸、三清之足及至蘇午體內種種厲詭因果交融——它將自身分散在了這諸多厲詭身上,借助這諸多厲詭,在蘇午身上‘寄生’!

  蘇午自身一剎那化作五臟祭廟!

  五臟祭廟中間,這獨足身影依舊佇立,任憑五臟祭廟吞吐氣機,亦不能影響它分毫,無法將它吞吃!

  轟轟轟!

  五臟祭廟之后,三相之輪倏忽浮現。

  人道輪高居其上,充塞天穹,天道輪、地相輪分據其下左右,蘇午以自身性意使人道之輪轉動開來,以此來催逼在先前強行映現想爾因果之后,便已經遍布裂痕的‘天、地’二輪——

  三輪齊轉,終于影響了居于中央的獨足人影。

  那道獨足人影在三道輪盤碾磨之下,不斷扭曲,不斷破碎——擁有想爾意識的它,亦不可能就此坐以待斃,是以,這道獨足虛影抓住某個契機,在天道之輪表面遍布的裂縫越來越深刻之時,忽然乘隙而入——

  它流淌入那天道之輪中,于頃刻之間彌補了天道之輪上的裂縫。

  天道之輪剎那間數百倍、千倍地膨脹開來,猛然間與人道分庭抗禮,在人道、天道相持,相互試圖吞吃對方之下,居于夾縫之中的地相之輪霎時岌岌可危!

  咔嚓!咔嚓!咔嚓…

  蘇午體內不斷傳出臟腑血肉正自破碎的聲音,他嘔出一口口鮮血,立時掐動種種法印,作種種印決,引來自身法性、薪火、體魄本源等等,試圖壓制住天道之輪,穩住自身的情況!

  但這諸般方法,在此時卻作用寥寥!

  “咳咳…”

  蘇午跪坐在石坪上,輕輕咳嗽了幾聲,又帶出些絲血跡。他擦了擦嘴角沾染的鮮血,從地上爬起來,沿著石坪前的山階徐徐往山下去。

  李黑虎披覆著一身漆黑生人甲,原本如同一塊石頭似的站在他身后,此時也跟著他走下了石坪。

  他體內‘天人交戰’,二者相爭之下,引得他自身都甚為衰弱。

  但對于當下這般結果,他也能坦然接受。

  在蘇午心主位祭廟內,陶祖因先前萬類末劫氣持續地侵蝕,已然身消魂脫,只余下一道真靈,被收攝入覆映蘇午內外的人道意志入墨圖中了,但那積蓄在心臟祭廟中的萬類末劫氣,他的心臟祭廟卻也再難吞吃下一絲。

  于是,一縷縷萬類末劫的死氣從蘇午周身裂縫中溢散了出來,它們并未就此飄散消失,而是徐徐浸入蘇午腳下半黑半紅的劫影大海內,所有萬類末劫氣統統涌入了劫影大海中,引致劫影大海化為血海。

  汪洋血海漸漸沸騰。

  至于此時,陶祖、洪仁坤的死劫終于是完全渡過了。

  蘇午與兩位前輩此前預設的目標——保留下二者的真靈,以便來日能夠東山再起,同時將諸多恐怖存在都籠入局中,與之相互產生牽連——這諸大目標,總算都大致完成。

  如今,魯母因左眼被金母‘天之五厲’直接貫穿,而與金母再度爭斗了起來。

  丹加與魯母右眼產生勾連,在‘大化地獄孕育磨盤’之中,完成魯母對自身的重新孕育。

  而鬼佛先前降臨,鑒真挺身而出。

  雖然鑒真長老之真靈,已從‘人道意志入墨圖’中脫落,不知歸向何地,但依鬼佛先前降臨半途而廢,及至退離此地之前的種種表現來看,鑒真長老亦必然與之產生了某種牽扯。

  盞中燈火雖不曾變得盛烈,但亦并未衰弱垂微。

  就此來看,鑒真長老應當真靈未滅。

  至于蘇午,費盡千辛萬苦,運用了種種手段,此下雖然自身局面慘談,但也總算是將想爾真身與自身強行牽扯,甚至是‘綁定’了起來。

  此中究竟是否有想爾順水推舟的意思?

  蘇午此下尚難分辨。

  他領著李黑虎的肉殼,從華山前山轉至后山,自山陽走入山陰,所過之處,血紅劫海覆淹了一切草木建筑。

  李黑虎與他一齊踩踏著死劫大海,走入華山山陰某處山洞,踏足‘華山五獄’之中。

  五獄之中諸多厲詭,隨鑒真長老一同投向鬼佛。

  失卻了厲詭的留宿,五獄之內顯得頗為空曠寂寥。

  一間間囚室敞開著,詭獄鎖鏈無力地散落在漆黑牢獄各處,亦在劫海浸淹之下,隨劫影海潮擺動。

  就這樣,蘇午帶著李黑虎軀殼一直走到五獄最中央處。

  彼處修筑有一具石棺。

  這座石棺是蘇午當時以五獄修補華山根脈之時,特意留在華山根脈之中的一支楔子。

  他在此處‘死去’,也正契合了當初的布局。

  ——為陶祖、洪仁坤替死,以令自身完成魔身種道大法第三重劫關的修行。

  蘇午胸襟染血,他扶著石棺重重地咳嗽了幾聲,將那座石棺棺蓋推開來,轉頭看了李黑虎的肉殼一眼,也未與這位從前的伙伴弟兄說什么。

  對方只是一具沒有性靈的肉殼而已,縱然說些什么,黑虎亦聽不到。

  省下這些絲氣力,蘇午爬入石棺內,在棺中擺了個舒服的姿勢,將推開的棺蓋重新封好以后,便徐徐閉上眼睛。

  閉上眼睛的時候,詭獄一重重門戶、禁制亦紛紛關鎖。

  華山龍脈牽連天下地相本根,無聲無息地往五獄最中央處的這座石棺纏繞、覆蓋而來。

  蘇午的意識漸漸混沌。

  石棺外。

  囚室牢獄間,近乎凝固的昏黑霧氣簇擁在李黑虎身遭,在某一刻如同呼吸一般地收縮起來。

  站在石棺旁的李黑虎,面上五官如蠟燭般緩緩融化。

  隨著李黑虎的五官脫落,一副與他臉孔比例極不相稱、分外稚嫩微小的五官便悄悄自那空白的皮膚上浮凸而起,漸漸成形。

  這副重新顯露在李黑虎面孔上的五官,與想爾真身所化的女童五官根本一模一樣!

  一重石棺,隔開了兩個世界。

  棺內的蘇午似已轉入劫關之中,對外界變化渾然無覺。

  棺外的李黑虎面孔上長出‘想爾’的五官之后,便解下了對自身既是禁錮、亦是保護的那宗生人甲,滾滾詭霧盤旋在它左右,霧氣里浮現出一張張猙獰鬼臉,競相啃咬著它的身軀。

  它不理會那些啃咬自身的厲詭,穿著一身玄色里衣,爬到了蘇午所居石棺棺蓋上,而后,李黑虎這整具身軀都開始融化成了‘蠟淚’,一股股蠟淚最終將石棺完全包裹、封鎖,繼而浸潤了那向石棺包裹、纏繞而來的華山龍脈、天下地相本根——

  萬般因果隨之在天下地相根本之中,如蛛絲般盤繞交結,在天下無數地域之間,織成了無數張無形的網。

  這一張張網覆蓋了宇宙洪荒,組成一張最大的網。

  黎民萬眾、生靈厲詭皆行在一個個網羅層層疊疊而成的繭團里。

  這張彌天巨網的最中心處,即是華山詭獄之中。

  蘇午所居的棺槨,是這張網羅的中心,亦是這張包羅宇宙萬象之網中最大的那個繭團。

  融化的‘李黑虎’如同游走于繭團上的蜘蛛,它吐出絲線來,包裹住獵物,便可以慢慢抽取獵物的一切營養,使之為己所用!

  巨網包裹連同華山在內的二十四重名山大岳,在這二十四重名山大岳之上,又有朦朧的二十四重名山大岳隱現影跡,猶如網中二十四重名山大岳的倒影——頂著想爾面容的‘李黑虎’從月白色的蠟淚里伸出一條條手臂,將蘇午葬身的石棺緊緊抱住,隨著巨網絲線的提拽,將自身連同這重石棺一齊帶入了那二十四道朦朧的山岳倒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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