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并合閭山廟系,并合‘后土血脈’?!
甚至在己身并合后土血脈的同時,還能騰出手來,與鼎靈祖師聯手,斷絕‘三清之足’復蘇的可能?!
玄和掌教聽得蘇午這番解釋,思緒非但沒有因為開山祖師的解釋而變得清晰,反而更加混沌茫然了起來。
他久在閭山之中,接觸到的最大能力者,唯有鼎靈祖師。
鼎靈祖師那般開辟新路,演化出‘有無形道法’的道士,已是玄和掌教能夠想象到的修行之極限。
然而現下開山祖師突然出現,三言兩句之間,便在他眼前又推開了一扇門,叫他看到了更大更廣的世界!
門后世界宏偉廣大,叫他目不暇接。
亦令他一時之間摸不著頭腦!
“避居世外,久不與現世接觸,便難免如井底之蛙一般,坐井觀天,而不知天地廣闊。”鼎靈看了一臉茫然的玄和一眼,笑著道,“今次了卻三清之足的禍患,閭山弟子盡皆入世,便終于可以于更廣闊天地間,有一番作為。
知天外有天,山外有山,方才有飛越天外天,攀過山外山的志氣。”
諸般念頭在玄和思維之間盤轉而過,玄和漸漸冷靜下來,看向蘇午的目光更加敬畏:“敢問祖師真人…
您以自身并合閭山神譜,豈不正如三清執掌‘三清神譜’一般?”
玄和亦知天下之間,驚才絕艷人物不在少數。
如開山祖師一般開辟神譜、廟系者,歷史長河之中,亦曾留有剪影。
端公脈雷霆都司‘翻壇倒洞張五郎’,便借‘三清神譜’窺見己道,自稱為太上老君秘傳弟子,開辟‘翻天雷霆都司’廟系,獨立于‘三清神譜’之外。
但縱然是那般人物,亦只是開辟出獨立三清神譜之外的神譜廟系而已,這廟系神譜一旦落成,便周游于天地冥冥之間,為天地所包容,亦終將與牽連天地法理方方面面的三清神譜再度產生牽連,如此想要收回廟系,將之并合入己身,便相當于要抗御天理、直面三清的因果,便幾乎不可能成功!
可是,眼下開山祖師欲并合閭山神譜。
此豈不正說明了,祖師大真人層次已接近‘三清’?
祖師大真人實力或許不如‘三清’,但若真正并合閭山神譜成功,在境界層次之上,至少可以遠望‘三清項背’了!
玄和一念即此,難免心馳神搖,自覺這才是天下第一等英雄人物的風采!
蘇午笑著瞥了玄和一眼,老道內心所想,他縱然不曾以心念探知,卻也能推測出個七八分。
他與玄和說道:“只是我有別樣方法,可以并合閭山神譜于自身。實比不得三清的境界層次。”
遑論何種辦法,只要能并合閭山神譜成功,便足以證明開山祖師的層次了!
此時,玄和還欲張口再言。
鼎靈垂目瞥向閭山群峰,輕聲與玄和說道:“今下只剩你門下弟子還未被聚攏起來了。”
玄和聞弦而知雅意,連忙點頭:“弟子這便去約束門下弟子,令他們各自性靈勾連各大廟系。”
“嗯。
你自領門下弟子投往各道神譜廟系中去。
這邊就不用你來援手了。”顯真看了看鼎靈師叔的面色,同玄和補充了幾句。
玄和張了張口,悻悻道:“弟子在這里,幫諸位師祖、祖師打打下手也不成么?”
“話太多。”鼎靈搖頭拒絕,“不成。”
一聽祖師如此言語,玄和倏地閉口,他撓了撓頭,再不敢多言,化作一道清氣,直投向閭山群峰之中。
閭山群峰之間。
各座道院中,閭山諸脈弟子頭頂沖出一道道真靈性光,競相牽引著各自主要修行的廟系紋韻、神韻——
真閭山頂,母氣鼎乍然膨脹,諸般廟系大道神韻自此洶涌而下,傾灌向閭山神譜三百二十四廟系之內,諸座廟系之中,剎那盈滿大道神韻、紋韻,絲絲縷縷神韻、紋韻順著與閭山弟子之間的氣脈勾連,傳導而下,一時令閭山各座道院之中,符箓神光連連閃動。
一道道符箓組成符箓法體,裹挾起閭山道士們的肉身,化作一顆顆飛星,投向閭山神譜三百二十四廟系當中!
先前還人聲鼎沸、喧鬧無比的閭山群峰,隨著一顆顆星辰飛遁遠走,落入諸般廟系之中,霎時間冷寂了下去。
綠樹叢生、郁郁蔥蔥的真閭山間,須臾不見人煙!
“顯真,顯直。”鼎靈目光看向兩女,道,“你們也回各自開辟的廟系之中去。”
兩女聞聲神色訝然。
顯真眉頭微簇。
顯直小心翼翼地看了師父蘇午一眼,見蘇午暫無表示,便揚首與師叔鼎靈對視,道:“我們而今修行已然脫離閭山神譜,便留駐于外,對師父與師叔你也沒有任何影響,我倆還能出手援助你們。
為何要令我們也回各自廟系之中去?”
對于妹妹所言,顯真頗為贊同,亦將探詢的目光投向鼎靈。
鼎靈面不改色,道:“師兄并合閭山神譜之后,三清之足即有復蘇之相,你們留在此間,也無從抗御三清之足,反而會成為我與師兄的負累。
不如各歸廟系中去。
待到事情結束以后,你們再出來。”
“先前我們也曾相助師叔,壓制三清之足!”顯直聞聲一時氣急,立刻反駁鼎靈道。
鼎靈搖頭道:“不論先前面臨何種情況,三清之足都絕不曾真正流露出詭韻,漸有復蘇之勢來。
從前情形,與今時不能相提并論。”
似這樣與兩個師侄打機鋒、唇槍舌劍的舉動,遍布鼎靈過往的諸多日常,她對于該如何拿捏顯直、顯真,根本就手到擒來。
此下她這幾句話一說出口,顯直頓時語塞,便將委屈的目光投向了蘇午,希望師父能下場替她們師兄弟撐腰,為她們扳回這一局。
然而蘇午此時亦向顯真、顯直搖頭,道:“聽你們師叔的。”
這下子,顯真顯直連唯一的靠山都沒有了,只能咽下這口惡氣,低眉順眼地向蘇午稽首行禮,隨后,理也不理一旁的鼎靈,各自裹挾著神韻,歸回各自開辟于虛空中的廟系之內。
蘇午將目光投向一旁安安靜靜地鼎靈,苦笑著道:“她們留在外面,其實也并不礙事…”
“三清之足牽扯甚大,一旦復蘇,即能踩斷三清神譜勾牽道士之過去未來,令天下道脈盡皆消無。
此中變數太多。
師兄焉能保證此事萬無一失?
假若此中真有些絲紕漏,顯真顯直兩人躲在各自廟系之中,總能借各自廟系抗御三清之足死劫一二,或能得一線生機,為天下道脈續下一縷香火。”鼎靈神色一正,仰臉看著蘇午,如是說道。
聞聽其言,蘇午終未再言其他。
蘇午目視腳下雙峰并立的‘真閭山’,一道道紫金脈絡覆蓋真閭山,無數山洞廟系便在這諸多紫金脈絡環繞簇擁之中。
諸道紫金脈絡及至它們簇擁的山洞廟系,共同構成了‘閭山神譜’,亦即‘后土血脈’。
“此前開辟‘閭山神譜’,便是借后土血脈與三清之足相互牽制的契機,順勢而為。
那時的后土血脈,與三清之足已有相互融合的趨勢。
如今經歷百千年光陰,及至代代閭山弟子接引神譜之中大道神韻、紋韻修行不輟,三清之足與后土血脈的融合越發明顯。”蘇午神色嚴肅,同身旁鼎靈說道,“而今我要并合‘閭山神譜’,亦亦相當于要將后土血脈加上‘三清之足’的一部分一同容納在身。
以我如今底力,并合后土血脈自然不在話下。
哪怕再加上三清獨足,我亦能將之勉強容納、‘消化’,但融合層次再多一分,我便承受不住,屆時必然變數叢生。”
這時,蘇午目視鼎靈,肅聲道:“是以,我想請師妹亦容納‘三清之足’一部分。”
鼎靈與蘇午相視,眼神坦然:“以我底力,便是容納‘三清獨足’,也絕難做到。
但師兄既對我有這個要求,那我萬死亦要一試。
只是,一旦我容納‘三清獨足’失敗,三清之足都可能借勢而復蘇,屆時變數必然更大。
師兄可曾想好,如何應對這更大的變數?”
“以師妹而今修行,縱只是容納三清一只足掌,亦必身履死劫之中,此是必死之局。”蘇午笑了起來,如是與鼎靈說道。
鼎靈一聽他的言語,頓時想到了甚么,目光微微發亮:“師兄欲傳我茅山巫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法?
以‘生死’來做設局?”
“有何不可?
一招鮮,吃遍天。”蘇午道。
鼎靈點了點頭,但隨后又搖了搖頭:“師兄欲在陶祖壽元臨近之時,以陶祖之死來做局,并且就此以做了諸番安排,諸般人手皆已安插了下去。
如今又要我首先以此法來容納三清獨足,渡過一重生死劫關。
這般作為,如何能遮瞞得住‘有心人’的眼睛?
屆時,他們或許會以我之死劫來做文章,如此反倒令師兄陷入進退失據的境地之中。”
“我正要他們來以此作文章。
對此正求之不得。”蘇午搖了搖頭,認真與師妹說道,“師妹只要告訴我,能不能幫師兄這一個忙即可。
此中兇險重重,稍有差池,死中求活便會變成‘速死’了。”
鼎靈抬眼正視蘇午的雙眼,鄭重點頭:“我先前便已表明心意——師兄既有要求,我縱萬死,亦要一試。”
迎著師妹那雙眼睛,蘇午晃了晃神,即向鼎靈稽首行禮,低聲道:“我先前欲以‘后土血脈’來做陶祖壽限將至之時的‘劫材’。
但今下來看,師妹與一道三清獨足,更適合來做這劫材。
如此,便請師妹赴死罷。”
“鼎靈遵命。”師妹低眉順眼,向蘇午稽首還禮,輕輕一笑道。
兩道人相互稽首以后,便倏忽分開。
女冠身形落在愈發膨脹若山岳的母氣鼎上,仰頭看向那拔升上天頂的蘇午身影——蘇午身軀搖身一變,乍然間化作了五口混洞,這五口諸色斑斕的混洞,又于一瞬間伸展開萬千道枝條——
每一道枝條撐展開一道道手掌!
每一只手掌掌心,都生有一張沒有五官的面孔!
所有手掌于天穹中鋪陳開來,便徹底遮蔽住了真閭山頂上的這片天穹,天穹之上,一張張慘白的、沒有五官的面孔層層疊疊!
轟隆!
某個瞬間,那堆滿空白面孔的天穹‘塌陷’了!
所有面孔一剎那崩塌下來,將真閭山包裹了個嚴嚴實實——
無數張空白面孔上,倒映出一座座閭山廟系——雙峰并立的真閭山上,那纏繞真閭山的紫金脈絡,裹挾著一個個山洞廟系,被無數生著空白面孔的手掌抓握住,奮力拉扯!
轟隆!轟隆!轟隆!
真閭山群山轟動,雙峰齊顫!
天地震蕩,大海翻騰萬丈狂瀾!
五臟廟化作五口混洞,居于這轟烈傾動的天與海中央,無數龍蟒般的手掌,將那被拉扯下真閭山的后土血脈、閭山廟系,盡數填入蘇午的五臟廟中!
蘇午的五臟廟運轉開來,更激烈的雷聲在他的五臟之中不停響起!
而不斷被扯下后土血脈、閭山廟系的真閭山,在此時形影愈發巨大,曾經覆蓋蒼翠草木的雙峰,此下變得慘白。
雙峰接天連地,正如同——一雙踩入大海中的足掌!
那雙足掌踏臨大海之中,因其形體無比巨大,竟令那汪洋大海,都好似變成了一個小水洼!
這雙足掌聳立天地之間,所有用以遮瞞它存在的氣韻、手段在此時盡皆失效。
真閭山,就此呈現于世人眼前!
天地氣脈蜂擁而至!
沉寂不知多少歲月的三清之足,在這無數天地氣脈裹挾之下,于一瞬間就有了復蘇的征兆!
此時,蘇午立于天頂,將最后一縷紫金氣脈裹挾著背陰大帝廟系,與‘黃天法旨’完成交融!
他任憑頭頂并合了閭山神譜、背陰大帝廟系的黃天法旨激烈變化著,在此時將目光投向瞬息有復蘇之相的三清之足側畔——一縷縷三清之足的詭韻纏繞向了離它最近的目標——那一身玄色道袍的女冠鼎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