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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2、“仙”

  滾滾劫影長河之中,一衣袞冕、身材高大的身影分開漫漫劫影,緩緩呈現于蘇午等人眼前。

  嬰初身上軒轅血脈氣息勾連劫影,與劫影長河中的那具帝王形象的劫身相互呼應,軒轅血脈在嬰初與其劫身體內來回流轉。

  蘇午看著劫影長河中的這具帝王相劫身,目光一凝:「這具劫身具體身份是甚么?」

  「弟子只知道它自稱為‘金闕帝君",其余一切,便一概不知。」嬰初躬身向蘇午回答道,看著劫影長河中的這具劫身,他同樣目光憂慮——最初度過生死接關的喜悅已經褪去,如今知道師兄初玄下山以后,與自己相差不多的遭遇,更讓他清楚,他們北帝派弟子,似乎都落入了某個恐怖存在的圈套之中。

  這個恐怖存在,其真實意圖卻并不在自己等人身上,而是在自己的師父身上。

  「金闕帝君…」

  望著劫影長河中的帝王化相劫身,蘇午目光閃動,喃喃低語。

  ‘三清"之中,太上老君執掌‘太上玄元"之道,其化相諸多,‘金闕帝君"正是它的化相之一。

  今下嬰初這具自稱為‘金闕帝君"的劫身,自然不是真正的太上老君化相。

  但是,它未來是否會變作真正的‘金闕帝君"?

  如今卻也難料!

  初玄與嬰初當時遭遇相同,其下山之后,遇到一自稱‘通玄天師"的詭道,被那詭道逼迫進了生死劫關之中。

  通玄天師,同樣是太上老君化相之一。

  而遑論是初玄遭遇到的通玄天師,亦或是嬰初遭遇的金闕帝君,大概率俱是想爾留下的某種布置。

  想爾又意欲何為?

  它莫非是欲要借假煉真,將我身邊親近之人盡皆轉作太上老君化相,最終以諸虛假化相共同造就真正‘本尊"——太上老君?!

  蘇午心念電轉。

  他內心早有想爾欲借假煉真的猜測。

  然而,太上老君化相足足八十一道,想爾想要令他身邊八十一個親近之人,盡皆勾連上太上老君化相,又談何容易?

  與他有密切因果牽連之人,如今都尚不足八十一個!

  想爾試圖以太上老君八十一化相,湊齊太上老君的‘本尊拼圖",實在是遙遙無期…

  蘇午心中疑團未有完全消解,想爾的真正布置,尚未被他窺見全貌。

  但而今值得慶幸的是,華山之上,天后下生之事,牽引出了想爾的許多布置,蘇午在彼處搶占了先機,現下總算領先了想爾幾步——任何布置,一旦落后于人,不能與時俱進,便終將被拋落塵泥。

  「以后若非遭遇生死劫難,否則盡量不要動用這道劫身。」蘇午一指嬰初那‘金闕帝君"的劫身,向嬰初囑咐道,「你自身軒轅血脈,與這劫身牽扯太過密切,以你如今修行,可能斬斷軒轅血脈與這劫身的聯系?」

  嬰初神色慚愧地搖了搖頭:「弟子修行遠遠不如師父,可以將軒轅血脈運用自如,強健體魄,體內軒轅血脈與金闕帝君劫身相互勾牽,亦非弟子主動所謂,而是化成這具劫身以后,這具劫身便自然能牽連弟子體內軒轅血脈。」

  「那為師來幫你切斷體內軒轅血脈與劫身勾連。」

  蘇午說了一句。

  見嬰初點頭答應,他體魄自相運轉,能為苦海眾生栽種超脫火種的人王象升——‘傳燈大千"象升一剎顯現!

  一輪磅礴大日在他身后一時乍現。

  「無明長夜,誰為燈炬?

  生死大海,誰作舟楫?」

  絲縷火光從那磅礴紅日之中飄散而下,向著嬰初的‘金闕帝君"劫身傳渡而去!

  燈火臨近‘金闕帝君"眉心之時,蘇午忽然轉念——

  ‘傳燈大千"象升一時收斂。

  蘇午眼中,陡然倒映出兩個甲骨文字:「不準!」

  軒轅皇帝的神意貫徹于這兩個甲骨文字之中,隨著這兩個甲骨文字,一齊投照在了‘金闕帝君"劫身之上!

  流轉于‘金闕帝君"劫身之中的軒轅血脈,頓如抽絲剝繭一般被抽離而出,悉數回歸嬰初自身!

  下一剎那,蘇午身后雷霆裂痕隱隱。

  背陰大帝從裂隙之中探出一根指爪,在嬰初眉心倏忽勾畫成一道符箓——這繚繞燦燦雷光的符箓須臾間隱于嬰初眉心之下,他自身一切修行氣韻,盡皆被背陰大帝的旨意包裹著,同自身的‘金闕帝君"劫身相互隔絕!

  在嬰初身上留下這種種手段之后,蘇午身遭異相紛紛消散無蹤。

  他目光溫和,向嬰初、初玄兩個弟子說道:「你們兩個能夠借‘魔身種道大法",渡過第一重生死劫關,頗為不易。

  是以即便今時你們兩個的劫身隱隱牽連詭異,為師亦實不愿粉碎你們各自劫身,徹底打滅隱患,如此縱可以粉碎隱患,但亦必毀傷你們二人修行根基,破壞你們各自性命本源。」

  初玄、嬰初聞言輕輕點頭。

  又聽蘇午接著道:「如今,隱患仍然存在,便似一柄鋼刀一般,懸在你們頭頂。你們便以這禍患來砥礪自身,好好修行。

  爭取有朝一日,可以反客為主,將這懸在頭頂的鋼刀,徹底掌握在自己手中。

  這是為師對你們的期望。」

  「嬰初(初玄)謹記師父教誨!」兩弟子齊齊應聲。

  此前因自身可能牽連禍患而生出的種種憂慮,在今時終于徹底煙消云散,二人心中再無芥蒂!

  隨后,蘇午又向嬰初詢問過他的修行狀況,與弟子寒暄一陣過后,亦令他來自行挑選人手,組建一支鎮詭隊。

  兩弟子應命而去。

  蘇午日常居住的這間深院之內,只剩下蘇午與大青騾。

  他朝啃著墻角野草的大青騾招了招手,身量如同一匹小象般的大青便晃晃悠悠地湊近他身畔。

  「噦噦噦…」大青騾甩了甩兩只耳朵,黢黑的眼珠里倒映著蘇午的面容。

  渡過第一重生死劫關,大青的身形亦沒有明顯變化,其自身氣息更沒有外溢絲毫,如果不是因為它體型實在巨大,已經與尋常騾馬有了太大區別,那么任誰看它,都會覺得它只是一頭普普通通的騾子。

  「鐘遂先生對你甚為喜愛,同我的留言之中,專門提到了你,讓我好生照顧于你。

  他稱你頗通靈性。

  ——怎么在我面前,你便這般蠢笨?」

  蘇午一手按住拿頭使勁杵著自己的大青,斥了它幾句,叫它消停下來以后,即向它問道:「你的劫身又是甚么?」

  青騾馬撲棱著兩只大耳,眼中黑漆漆一片,對蘇午的問題全無反應。

  見此情狀,蘇午無奈搖頭,又伸手敲了敲它的腦袋,它便好似才從睡夢中回過神,猛地驚醒了一般,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在身軀抽動之時,一層層劫影自它蹄下暈染而開,鋪陳于此方深院地面,很快將地面暈染作一方黑色湖泊!

  湖泊之中,倒映著‘湖面"上的房屋建筑、院舍里的種種擺設。

大青自身的倒影在那劫影湖面中更分外清晰,它此時正呲牙咧嘴著,滿口微黃的大板牙之間,一口比劫影更  昏沉黑暗的混洞緩緩轉動——蘇午目光聚集在那口混洞之上,登時看到那混洞之內,還聳立著一道牌坊。

  巍巍牌坊上,‘仙門"二字隱隱顯現。

  見到那牌坊上的‘仙門"二字,蘇午心神陡地顫了一下,他內心生出某種猜測,即以性識探向那仙門牌坊之中——

  他性意游入混洞之中,未有任何阻滯。然而一試圖探入‘仙門"之內,即感覺到有莫大阻力。蘇午因此乍然動念,一霎住空,以赤日法性試圖強行沖破那仙門牌坊的封絕——

  紅日照應之下,仙門牌坊之內,一朵朵巨大靈芝撐起傘蓋,將仙門牌坊封堵個嚴嚴實實!

  哪怕是蘇午法性亦無法沖破這眾多靈芝的阻隔!

  反而是大青騾在此時像是驟受重擊,疼得大聲嘶叫了起來!

  蘇午立刻意識到,強行以法性沖破仙門牌坊之法不可行,他又收攏回法性,稍稍轉念,勾連起一縷‘厲詭刑殺法性"的氣韻,探向那道仙門牌坊。

  自岳山師父落葬‘鬼靈芝"包裹的‘仙棺"之后,蘇午再見師父身影氣息,往往皆自這‘仙門"牌坊中得見。

  他內心因此而有預感,或許師父就隱在真正的仙門牌坊之后。

  如今,大青騾劫身正通向真正仙門牌坊所在,他總要嘗試一番,看看以自己而今種種手段,能否打開這道牌坊。

  傳聞之中,‘鬼靈芝"極可能是西王母之女、巫山神女‘瑤姬"。

  蘇午手中正有一道西王母心旌——厲詭刑殺法性,以此法性或許可令那與‘瑤姬"牽連緊密的仙門牌坊生出某種觸動!

  是以,他以厲詭刑殺法性探向仙門牌坊——

  凜冽蕭殺、令一切鬼祟死劫陷入沉寂的厲詭刑殺法性徐徐抵近仙門牌坊,聳立于牌坊之后、撐開一道道傘蓋遮擋牌坊門戶的巨大靈芝,一時紛紛顫抖起來,收縮起了各自的靈芝傘蓋。

  一朵朵自腐尸之上生出的靈芝,就此縮回尸山之中。

  大青騾此時復歸平靜,好似蘇午當下舉動,對它已無任何影響。

  靈芝森林在仙門牌坊之后一時倒塌無數,厲詭刑殺法性由此得以刺探入仙門牌坊之內——一入牌坊之中,蘇午寄附于厲詭刑殺法性之上的性意,便見到那由無數尸骸堆積起的層巒疊嶂之間、中央最高的那座尸山之上,還有一朵靈芝,此時緩緩傾倒。

  那朵靈芝雖生于腐臭尸山之中,但自身卻如血玉雕琢而成一般,萬分瑰麗。

  它散發出令人迷醉的氣韻,緩緩朝下傾倒——朝著蘇午性識刺探而來的方向傾倒。

  血玉靈芝傘蓋由此展露于蘇午‘眼前"。

  猶如仙氣一般的蓬勃清靈氣息繚繞靈芝傘蓋之上,靈芝傘蓋上,團云般的脈絡層層疊疊,最終聚合成了一道腳印。

  此時,那只腳印像是一層流動的水,從靈芝傘蓋上流淌了下來,朝著寄附蘇午性意的那一縷厲詭刑殺法性游曳而來——

  蘇午念中警鈴大作!

  他眼看著那只腳印覆蓋上了厲詭刑殺法性——原本寒冽至極、無有任何活氣的那縷厲詭刑殺法性氣息,此時驟然間變得‘活潑"了起來!

  一朵微小的靈芝傘蓋,從這一縷厲詭刑殺法性氣息之上冒出了頭!

  那蓬勃生機,正自這朵細小靈芝之上散發而出!

  寄附于這一縷厲詭刑殺法性氣息之上的蘇午性意,在這瞬間,猛然間‘看"到,一道灰白腳印從天頂蓋落而下——自身由此長成了一朵靈芝!

如流水如云霧一般的腳  印,復歸于血玉靈芝傘蓋上。

  腳印上,層疊流水云紋之中,一具棺槨隨云水起伏。

  萬劫輪回氣韻在蘇午身遭交轉而過,他在這個剎那猛然張開眼眸,游曳入仙門牌坊之內的那一縷性識所見所聞,而今盡皆呈現在了他的心神之間!

  他隨后即斷滅去那一縷性意、以及那縷厲詭刑殺法性氣息與自身的因果勾牽!

  「仙人?」

  蘇午垂下眼簾,低聲自語。

  依他從前種種猜測,鬼靈芝之所以為鬼靈芝,正因為那道落于其上的足印,但他今時以厲詭刑殺法性探入仙門牌坊之中,卻發現真實情況極可能并非如此。

  鬼靈芝巫女神女本為金母之女,生而玄異。

  但落于其上的那道腳印,更具備某種更加莫測的力量,它使鬼靈芝徹底轉變,憑借一道金母心旌,已難以壓制鬼靈芝及其上足印,欲以此來打開‘仙門牌坊",已然絕無可能。

  想要破局,須得引來金母更強橫力量才行!

  ——但那道腳印,又究竟是何來歷?

  蘇午先前的種種猜測、收集得來的與那道腳印相關的種種線索,而今隨著它能輕易侵染厲詭刑殺法性氣息,使那一縷厲詭刑殺法性氣息都險些活過來,都盡數落空了。

  落于鬼靈芝上的這道足印,真能令人成‘仙"?

  仙竟不是一種指代,而是真正出現過?

  那么,‘仙"究竟指的是某一類存在,還是單獨指向某一個未明存在?

  是那個名為‘仙"的未明存在,留腳印于鬼靈芝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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