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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7、“內情”

  “這…”

  尚仁未有想到蘇午會這樣回應自己,更震驚于不良帥言語中透露出的種種情報。

  天后下生、龍華樹成、華山搖顫…這每一件事單拎出去,都會令人難以置信,只會當作是傳說故事來聽,可當這幾件事聯合起來,卻又令尚仁覺得,不良帥所言非虛!

  他所說的事情,極可能真正發生了!

  可是——自己就這樣帶著從不良帥這里聽來的情報,去向圣人稟報?

  這與尚仁師兄弟的初衷相悖…

  二者不愿卷入圣人與蘇午之間可能爆發的爭斗當中去,成為這場爭斗中無足輕重的犧牲品,權衡利弊之下,尚仁才決定帶著師兄尚白來投不良帥——他先前精心準備的那番言辭,其實亦算是他的‘投名狀’!

  但這位不良帥不知是未有聽出他的話下之意,還是根本不接受他的投誠,直接這般回應了自己——此般情形,與尚仁預想中的情形,根本不一樣。

  “怎么?”蘇午笑著看向一時發愣的尚仁,出聲道,“而今圣人著你們前來探查華山詭變之真相,我今已將自身于華山當中經歷如實相告,你還在這里發愣做甚么?”

  尚仁在蘇午的言語聲中回過神來。

  他抬頭深深地看了蘇午一眼,眼神里還有些遲疑。

  身后的尚白聽著師弟與不良帥的對話,內心暗暗著急——這位不良帥怎么好似不太聰明的樣子?

  連自己都聽出來了尚仁師弟話外之意,怎么這位不良帥好似還未聽懂?

  看來得須自己直接出聲,挑破這層窗戶紙——尚白把心一橫,立時就想張口出聲——然而他兩片嘴唇此下好似黏住了一般,牙關緊咬著,此下卻發不出半點兒聲音!

  ——有人使了未明法門,堵住了自己的嘴!

  尚白眼神惶急,看向周圍那些言笑晏晏的不良人、僧侶、女子,直覺得他們都是封堵住自己嘴巴的罪魁禍首!

  罪魁蘇午并未向尚白多看去一眼,只看著尚仁,看其向自身稽首行禮,亦躬身以作回應。

  尚仁嚴肅道:“我等奉圣人之命,前來探查華山詭變真相,今時只是從將軍口中聽得了些許華山詭變消息,便回轉去向圣人匯報,全然沒有自己的判斷,圣人或許不會滿意。

  今便與將軍道別,我們兩師兄弟赴華山去了。”

  “你領圣人旨意,在此間探查華山詭變真相,至今最大收獲是甚么?”蘇午忽然向欲要帶著尚白離開的尚仁問道。

  尚仁垂目思索片刻,道:“最大收獲自是以探問天息之法,探得不良帥行蹤,繼而得見不良帥。”

  “嗯。”蘇午點點頭,“那我又是否曾與你直言,華山之內詭變真相?”

  “不良帥知無不言。”

  “你既已從我這里得悉華山詭變真相,緣何還要親赴華山去探查?”蘇午瞇起眼睛,再次問道。

  尚仁下意識回道:“我等只是從不良帥口中探得情報,圣人對此或許不會滿意…”

  他說過這兩句話,忽然間意識到了甚么,面色一滯。

  就聽不良帥笑著道:“我亦是奉圣人旨意,前來華山根絕此地詭變,圣人知悉內情,他從任何地方得悉的情報信息,都絕不如從我口中聽來的詳盡、真實,你首先從我這里得到了華山詭事的真相,將此匯報于他,他又究竟有甚么不滿意?”

  尚仁張了張口。

  迎著蘇午的目光,他忽然說不出話。

  那些呼之欲出的‘內情’,此下根本不可能擺到臺面上來——因為那個‘內情’,在此時一旦說出,涉及內情的雙方,不論是圣人一方,還是不良帥這一方,都不會承認這個所謂的‘內情’!

  圣人為何會不滿意?

  圣人自是因為對不良帥起了疑心,今時自身從不良帥這里獲知情報,他自然不能滿意!

  圣人又究竟有甚么不滿意的?他該十分滿意才對——因為本就是他令不良帥來處置華山詭事,不良帥將個中實情如實傳回,他必定是萬分滿意的,沒有第二種可能!

  更為關鍵的是自己,緣何要妄自揣測圣人對華山詭事的態度、對不良帥的態度?

  自己只需要本本分分地將從不良帥這里得到的消息,如實匯報給圣人,便算完成了任務,不需承擔其他任何后果!

  反之,今下自己若是多嘴向不良帥道明心中所想——那才要壞事!

  尚仁心中念頭飛轉,終于借著蘇午有意的引導,將個中關節想得通透。他暗暗慶幸于自己當下未有多話,而尚白師兄此時也出奇地保持了沉默,但他稍一轉念,心中又微生寒意。

  自己若是如尚白師兄一樣,甚么也不多想,甚么也不多做,亦難免大禍臨頭!

  廟堂局勢瞬息萬變,每一步卻都必須走得精確無比,不偏不倚——這卻太折磨人了!

  這次事后,自己與尚白師兄還是設法遠離長安,不再踏足廟堂之中罷…

  尚白心中有了定計,面上亦有了些許笑容,他向蘇午又一稽首,道:“今日既在不良帥這里得到華山詭變消息,我與師兄便不多停留了,這便返程,向圣人匯報消息。

  將軍,在下與師兄先走一步,告辭!”

  “保重。”蘇午點了點頭。

  尚仁返身拽住尚白,兩中年道士退出車陣,匆匆邁步,悶頭往前走了不知多少里,直走到絕路,往前即是洛河橫斷了前路之時,方才停住腳步。

  “呼…”尚白、尚仁同時長出一口氣。

  二人忽又相互對視。

  “我方才嘴被人堵住了,一下子說不出話了,真是奇怪——不良帥那伙人,緣何不叫我說話?”尚白滿面疑惑地道。

  “多說多錯,當時你幸好沒有多話,我還當你是終于聰明了,腦袋開了竅,卻未想到你是張不開嘴,說不出話。”尚仁搖頭回道。

  “說的甚么?

  我怎么聽不懂?”尚白又瞪圓了他那雙清澈的大眼,看著尚仁師弟,兩顆眼珠子骨碌碌轉動著,又道,“你先前還覺得圣人已不信重不良帥,兩者之間,必有一場爭斗,所以要來投不良帥…如今怎么又變了個主意?

  我們真要回京去,把不良帥所言如實稟報給圣人?

  你不是說若只是這樣做了,圣人必不會滿意嗎?”

  “這些話,以后休要提起了。”尚仁搖搖頭,鄭重地告誡了師兄幾句,“你素來聽勸,今時也是,務必將這些話爛在心底,不能再向任何人表露。

  我們如今——確也要回京向圣人如實匯報不良帥所言。

  他應該會滿意,也或許不滿意。

  但我們只當不知道就好。”

  “嗯…”尚白點點頭,他并不理解圣人為何會‘又滿意又不滿意’,但不妨礙他聽從尚仁的話語,照著師弟所言去做事。

  “此間事了以后,咱們還是設法回宗門去罷。”尚仁又道。

  “你不是說,尚庸掌教不會準允咱們回轉嗎?”尚白反問道。

  “我們如今掌握樓觀道主已為人受得的消息,可以此要挾尚庸掌教,換取我們回轉宗門,不必摻和長安朝廷里的事情。

  長安太過恐怖,比厲詭兇怖多了。”尚仁滿臉感慨地道。

  尚白跟著點頭,隨后又連連搖頭,皺著眉頭道:“你要以樓觀道主的秘密來要挾掌教師兄,掌教師兄反過來把咱倆殺了——這可怎么辦?!”

  聞聽其言,尚仁面色一滯,霎時間遍體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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