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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5、終不似,少年游

  含光子自知尊師本身就與大恐怖牽扯,那是尊師三令五申,告誡他絕不可以生起探究之心的隱秘。

  是以當下他亦能理解蘇午所言。

  他點了點頭,向蘇午說道:“弟子亦知家師牽扯甚多,與他有涉的問題,掌教若覺得我問得過了,只需閉口不言而已,我斷不會因此心生怨懟。”

  “善。”蘇午笑了笑。

  李含光神色鄭重,首先向蘇午問道:“自家師今次落葬以渡劫關之后不久,我便再感知不到與家師有關的因果,師尊好似在世間完全消失了一般,我特意‘過陰’問過幾位師門長輩,那些在陰間的師門長輩,師尊身上發生的這般事情,他們從前也未見過。

  不知掌教是否知悉其中內情?

  內情究竟是甚么?

  師尊…如今到底是死是活?”

  “此中三問,我可明確回答你的,只有第一個。”蘇午說道,“我確知個中內情,至于內情是甚么,這便是不能回答的問題——一說就錯。而常真人如今的死活,你只要覺得他是活著的,他便是活著的。

  但你若起心去探究他的因果,甚至試圖開掘他的葬地——那么所得結果,一定會令你失望,乃至因你之行,亦可能導致恐怖因果變數發生。”

  李含光聞言愣了愣。

  他沒有想到,自己才提出三個問題,在蘇午這里已經有兩個不能回答了。修行至于今時境界,他倒也不是個蠢物,知道有些事情確不能做,自然也會聽勸,是以應聲道:“回去山門以后,我會著手師門典籍之中與師父葬地有關的種種記載,避免門下弟子生出不該有的心思,起心開掘師父的葬地,卻導致那不可測的恐怖變數發生。”

  蘇午道:“這樣最好。”

  李含光望向蘇午,遲疑了一下,又道:“我對師尊的全部疑問,其實便是他今時的下落與生死,但這些問題,恰恰是閣下所不能回答的。

  師父的生死下落,竟要成為一樁懸案?

  至我死后,也不得解答?”

  “你今時已登‘此岸’,若有朝一日,能橫渡天河,再造‘彼岸’,立于那彼岸之上,扭頭回望,或許諸多迷思盡能得到解答,心中一應念想,皆可得到回應。

  修行到了,困擾你我的種種困惑,也自會跟著迎刃而解的。”蘇午認真地向李含光回答道。

  “再造彼岸…”李含光微微揚眉,抓住了蘇午話語中的關鍵,“此岸、橫渡天河、彼岸此三境,在今時非是修行臻至化境之輩,對其往往一知半解,往往是‘未見此岸,不知有此岸’。

  而掌教如今雖未登臨此岸,但已經望見此岸風景。

  掌教對此三境的了解,似乎更多過于我。

  譬如這‘再造彼岸’…我在師門長輩口口相傳的、與此三境有關的傳聞之中,實不曾聽過‘再造此岸’類似的言語,他們只稱渡元河以后,便能‘踏臨彼岸’。

  踏臨彼岸,與再造彼岸,完全不是同一個概念。

  未知這‘再造彼岸’,究竟是何意?這是否也是‘不能言說,一說就錯’的事情?”

  蘇午搖了搖頭:“這倒非是那些不能言說的事情。

  之于‘再造彼岸’,亦是因我最近經歷,而生出的對‘彼岸’之境的些許感悟——含光子如今,可能在此岸高山之上,遙望無盡天河,望見那天河盡頭的‘彼岸’?”

  “自此岸高山上往彼方看去,只能看到彼岸與此岸一般,山影連綿,無有窮盡,橫斷大海。”含光子回答道。

  “含光子修行至今,一身道門修行,還有多少與‘三清’有牽連?”蘇午再次問道。

  李含光未有想到蘇午突有此問,他有些意外地看了蘇午一眼,繼而又似是想到了甚么一般,收斂神色,向蘇午回答道:“茅山師門祖輩口口相傳,旦有借‘三清神譜修行之根基’,再造新法,脫離與原本法門牽連的時機之時,便不需猶豫,設法脫離舊有根基即是。

  哪怕是從來不曾尋得這般時機,亦需努力為自身創造這般時機。

  是以茅山宗中,‘魔身種道大法’最貴,蓋因此法自一開始就自成根基,此法雖然兇險,但一向被茅山弟子作為‘脫胎換生’之上上選。我也曾修行魔身種道大法,煉成了一道劫身。

  不過此后得仙人授下‘靈文金記’,便以此靈文根種脫離舊法,撇清與‘三清神譜’之干系,由此更進一步,登臨彼岸。

  我如今一身修行,與三清之牽連,不多于一成。”

  “這是正法。”蘇午點了點頭。

  “道門之中,與‘三清’有涉之事,雖極其隱秘,各派三緘其口,諱莫如深,但是道人修行到了一定層次,反而會得到師長的再三叮囑,從各種旁枝細節之上暗示門下弟子,門下弟子自也會漸生遠離三清神譜,另辟蹊徑之念。”李含光眼神平靜,向蘇午問道,“掌教想來亦知此中隱秘。

  而今掌教之修行,與三清有幾成牽連?”

  “自黃天法旨徹底修成,立下‘背陰大帝廟系’以后,我之道法修行,已不入三天之列。”蘇午回道。

  ——這是十成十的擺脫與三清神譜之牽連了。

  李含光對此亦甚為艷羨,同時亦有些許疑惑:“大賢良師開創‘太平道’,始有改換新天之志,但那般‘黃天’,其實也不曾脫離‘三天’之覆蓋,所謂‘黃天’,亦須受有天命。

  掌教而今何能以‘黃天法旨’,就直接擺脫三天糾纏,不與‘天命’牽涉?”

  蘇午張了張口,卻一時未有言語。

  他的‘黃天法旨’,與張角的黃天太平道,雖看似是一脈,實則本質上已經徹底不同。

  此般黃天,不曾‘受有天命’。

  生來根本就為開辟新天,為天授命!

  “我之黃天,與黃天太平道雖有類似,實則根本不同。”蘇午最終搖了搖頭,向李含光如是說道,“此黃天道,不需借天命而興太平世,只為打破舊有,再造乾坤。”

  言辭之間,一縷縷昏黃氣韻從蘇午腦后飄散,聚集成黃天法旨。

  蘇午伸手引來黃天法旨,那法旨背面浮現出一列列字跡:

  ‘敕令天公將軍列殿陛前。’

  ‘敕令翻壇倒洞祖師張五郎列殿陛前。’

  ‘敕令背陰大帝列殿陛前。’

  “閣下是否要在這‘黃天法旨’之上留下一縷性識?也與我作同道,同為‘黃天道人’?”蘇午將那一列列字跡展示于含光子,直接向其問道,“含光子之修行,最好與‘三清’一成牽扯也無。

  此正與我所說‘再造彼岸’相關。

  畢竟,那彼岸模糊不清,被元河所阻隔,而閣下想登臨的那重彼岸,未必就是橫渡元河之后看到的那重彼岸。

  彼岸之上,也未必會有絕好風光。

  可能正有你的因果源頭在彼處張開口,等著閣下送上門去。

  如此,唯有徹底拋卻舊有因果,或能橫渡不見彼岸的元河大江,以自身之修行,筑造閣下想要踏臨的那重彼岸。”

  李含光低眉沉思了片刻,沉聲說道:“彼岸,莫非并非只是一道固有的‘岸’,那些恐怖存在,其實自身都化成了彼岸,等著此岸的魚兒游過元河大江,將自身送進它們口中?!”

  “這是我之猜測。

  此三境中籠罩種種不可測度之詭譎,我之目見,未必就是真。”蘇午點頭說道,“但早做準備,擺脫自身與三清之糾纏,卻總是必要的。”

  “我明白了。”

  李含光目光盯著那在蘇午指尖盤旋飛轉的黃天法旨,忽然道:“彼岸之境,恐怖橫生,閣下今時有鎮天下鬼祟,還太平人間之念,但歷經修行,飽覽邪異之后,亦能保持此心真性恒一不變?

  假若閣下有朝一日踏臨彼岸,忽也換了副心腸——

  那在此黃天法旨之上留下性識的人,實與涉及三清神譜之道人無異。”

  “倒確是如此。”蘇午沒有否定李含光所言,“人心易變,亙古如此。我亦唯有將知行合一,致良知而已。”

  含光子聞言笑了起來,一縷如云霧般隱逸的性識從他眉心飄散而出,直落在蘇午掌中黃天法旨之上,但見那黃天法旨背面,又浮現出一列新的字跡,那一列字跡如今尚還模糊不清,只‘敕令’二字清晰無比,但隨著那一列字跡落于黃天法旨之上,組成黃天法旨的云芨文字,紛紛變化,一時隱隱與正氣符相似,一時又與含光子的靈文金記相關聯!

  “未來如何,誰能保證?

  但我對掌教今時,卻實敬服。

  便留一道性識于黃天之中,若我將來渡河失敗,希望掌教能借這黃天道中一縷性識,令我重得上岸之機!”含光子如是道。

  “善!”

  蘇午跟著笑了起來。

  二人相視,惺惺相惜,一切盡在不言中。

  此前李含光尚有與蘇午比試一場,分出高下的念頭,自蘇午真正執道門之牛耳,掌教成尊之時,他卻熄滅了心中這般想法——此前種種所見,已令李含光心頭清楚,縱然對方還未身成此岸,但與自身相搏,也未必就會徹底輸給對方。

  他與蘇午如若相斗,幾個回合之內,卻休想分出勝負高下!

  尤其是今時蘇午欲掩藏實力,避免其之修行,引起需要聯合的一些勢力橫生忌憚,兩人放開手來酣戰一場,便令蘇午這個目的徹底落空了。

  是以二者之間,終未能有一戰。

  只是自李含光領葉法善離開渭水河畔以后,天下道脈之間,皆傳聞含光子一招斗敗不良帥,令此前連番挫敗道門二十三宗的張午,就此黯然失色!

  翌日。

  天才蒙蒙亮的時候,華陰縣城的布告欄前,已經聚集起了南來北往的人們。

  華陰縣因臨近華山之故,當地修筑客舍旅店頗多,自各處遠道而來的百姓,不是為了領略華山之險峻,登高而望遠,便是為了在此間謀生計,做一做旅客們的生意。

  但在今日一早,那些居住在華陰城中的旅人與行腳商們,并未在開城門的第一時間,便如往日一般一窩蜂地涌出城門,往那在云霧里若隱若現的華山攀登而去,而是大都聚集在城門前的布告欄前,小聲議論著。

  布告欄前的人們,不只有販夫走卒,更多文人騷客。

  聽他們一番高談闊論,亦能了知他們聚集在這布告欄前的原因是甚么。

  ——今下華陰城中有五處布告欄,五處布告欄前,皆有頗多百姓聚集,整個華陰縣城幾有半數人口停留在這布告欄前,一為等候今日‘玄門榜’的更新。

  二則因為華山近幾日封山,遠道而來的旅人們不甘就此退走,大多便留在華陰城里等候華山再度開山之日,城中少有娛樂活動,這每隔一日便會更新一回的‘玄門榜’,倒是成了旅人們排解無聊的好工具。

  本地百姓往往不識文字,華陰小吏雖通文字,卻不能將那玄門榜上變化講說得精彩,幸有等候攀登華山的文人騷客,他們便承擔了為百姓講說玄門榜上種種精彩變化的責任,而這也是文人秀才們的樂趣所在。

  此時,人群后頭一陣吵鬧過后,有幾個官差分開了人群,捧著幾道畫軸似的、被草紙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紙卷,昂首走到布告欄前。那捧著紙卷的官差將其上草紙一層一層撕去,露出內里淡黃的、寫滿蒼勁文字的榜單,旁邊的官吏則以刮刀刮去布告欄上貼著的幾層紙張,重新在布告欄上刷上漿糊。

  幾張大榜單貼在了布告欄上,榜上金字映入前頭的百姓們眼中,正是‘玄門榜’三個字。

  玄門榜首:無。

  玄門榜第二:慧沼禪師。

  玄門榜第三:含光子。

  玄門榜第四:張午。

  玄門榜第五:天野叟。

  玄門榜第六:呂翁。

  有人迅速將玄門榜上文字瀏覽了一遍,開始與周圍同伴議論了起來。

  “似天野叟、呂翁這般只聞其名,未見真人的‘仙人’,再不展露形跡,便會徹底被后來者所取代,逐漸在玄門榜上銷聲匿跡了啊…”

  “張午已然躋身玄門榜第四的位置?!

  這位不良帥于玄門榜上拔升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一些,他最近又做了甚么,緣何能躋身玄門榜第四?

  除卻今時仍在空置的玄門榜首之位——他已是玄門榜前三甲了…”

  “看來尊駕的消息并不靈通啊,不知昨日不良帥力挫道門二十三宗掌教,只敗落于含光子手下之事?

  圣人欽點的不良帥,有這般能為,于天下百姓而言,確是好事。

  畢竟,如今的不良人,專門察禁天下詭事,圣人或有以不良帥為玄門都領袖的意思…”

  “不良帥雖然從前勢頭正勁,但如今已經展露頹勢。

  ——昨日,他雖能力挫二十三宗掌教,最終卻敗落在了茅山宗掌教大宗師李含光手下——若只是惜敗還則罷了,百日玄門榜爭鋒,其終究有再度戰勝含光子的可能,但真實情況卻并非如此。

  這位不良帥,在那含光子手下,連一招都未能支撐得住,便潦草落敗了!”

  “嘶——”

  “含光子這是到了何等境界?!”

  “不良帥力壓二十三宗,該是何等的風采?可就是這樣豪杰人物,卻在含光子手下撐不過一招…道門修行,真是匪夷所思啊…”

  “連含光子這般修行,都只能屈居于慧沼禪師之下。

  慧沼禪師怕已經成佛了吧?”

  “成佛卻還不至于,不過,我聽人說,慧沼禪師如今已是真正的‘菩薩’了,那可是活著的、咱們親眼能見到的菩薩!”

  “菩薩為何不發慈悲,趕緊把天下的詭都給收了?”

  “你這是甚么話?

  個中自有內情,哪里是咱們這些凡夫俗子所能揣測的?佛爺們做事,有佛爺們的道理!”

  那些被不識字的百姓們請到最前頭來、解說當下玄門榜上變化的文人秀才們,當下議論之間,忽因三言兩語互相吵鬧了起來。

  不識字的百姓們不敢參與他們互相間的爭論,更沒有那個嘴皮子去勸架,便只得局促不安地站在后頭等著,等他們唇槍舌戰三百回合,分出上下高低之后,才好請氣順的那一方,幫忙解說玄門榜上變化。

  幾個文人擠在玄門榜布告欄前,吵鬧的聲音愈來愈大。

  崇佛的與尊道的爭執得臉紅脖子粗。

  此時,有幾個風塵仆仆的旅人擠進了人群前列,一高瘦青年人打頭,其看似瘦削,身上力氣卻不小,充作前鋒,硬生生地為后來的幾個同伴擠開了一條通往布告欄前的道路。

  他的幾個同伴,多是年齡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男女,走在這支隊伍最后頭的是一個頭發斑白、身材高而胖、面容黢黑的老者,那老者咧嘴向周圍被擠得搖搖晃晃的人們賠禮道歉著,其張嘴大笑的模樣,總莫名有濃重親和力,原本還對他們一行人怒目相視的百姓,一見老者臉上笑容,心里的氣憤首先消去了八成,又隨著老者一拱手,道聲‘對不住’,剩下的兩成也煙消云散,不翼而飛。

  甚至還有些樸實的百姓反而與老者搭起了話:“恁識的字嗎?也來看玄門榜咧。”

  “我大徒弟識得些字!

  他能看得懂!”那高胖老者看著最前頭的高瘦青年,眉眼周圍皺起的每一道溝壑里都載滿笑意,“讓他給你們讀讀啊!”

  “行嘞,行嘞!”

  “好!”

  “給額讀讀,站了半天了,啥也沒看懂!”

  周圍百姓們紛紛應聲,都將目光聚集在了那老者與他領著的這些年輕人身上,這一行人還有同伴在人群最后頭等著,他們的同伴守在一輛騾馬車前,騾馬車上堆著幾個糧袋、幾個陶壇,還有幾口鐵鍋——從這伙人的家當來看,他們倒像是一伙廚子。

  “阿武,阿武!”那老者朝擠到布告欄去閱覽玄門榜上字跡的青年人呼喊道,“你給大伙讀讀,讀一讀那玄門榜上寫了些甚么!

  老鄉們都不識字,他們等得久了,站在前頭識的字的人也不知道給人家念一念,說一說,人家各自還有活兒等著做呢!

  前頭的人也是占著茅坑不拉屎!”

  “行!

  我給大伙兒讀讀!”那青年人掀開前頭的幾個文人,那幾個文人秀才被老者一番話擠兌得面色一陣紅一陣白,又在氣力上拼不過前頭的青年人,便悻悻地退散去。

  圍觀百姓哄笑了一陣,便漸漸安靜下去。

  高瘦青年看過榜上文字,轉而與百姓們讀了一遍,結合自己的些許見聞做了一些解說與分析,百姓們聽得過癮,對這一伙像廚子似的人也就更加親切。

  末了,那青年人道:“這位不良帥,而今晉位委實太快!

  確該有人殺一殺他的銳氣了!

  你們說,他頂著人家灶王神教魁首的名頭,到處惹是生非,甚么灶王神教的手段,從未見他使過——

  我不說他別的甚么,就是覺得他有點欺負人家灶王神教了!覺著人家灶王神教勢力小,在朝中無人,就強行占了人家的位置,叫人家沒法子出頭——”

  “行了!

  說這些做甚?”高胖老者臉上帶著笑意,打斷大弟子的言語聲。

  周圍百姓們對青年人一番言論只是哈哈一笑,也不會多嘴去與青年人爭論什么。不過來往人們到底因這青年人此番言論,心中生出了些許納悶:“你們難道是灶王神教的人,不然緣何會替那沒影子的灶王神教抱不平?”

  圍觀百姓四散而去。

  被高胖老者稱作‘阿武’的青年人面上尤有憤憤不平之色,向師父說道:“難道我說得不對嗎?師父。

  這不良帥不就是占了咱們灶王神教的位置?

  他要是用灶王神教魁首的身份,到處行善積德還則罷了,他要是頂著這個名頭,草菅人命,欺男霸女,橫行霸道,豈不是敗壞咱們灶王神教的名聲?”

  那高胖老者斜乜了‘阿武’一眼,道:“你懂什么?!

  人家既然能得灶王神教魁首的身份,長安京城里的圣人還有貴人們,肯定是驗明過人家的身份,確定人家真有灶王神教的手段的。

  行了行了,別在這和碎嘴婆娘一樣了,趕快走罷。

  別脈的弟兄們還在等著咱們——華山上有大詭,這次咱們灶王神教十三脈弟兄聚集起來,把這大詭炸了,也揚名立萬一回!

  ——說不定這回過后,咱們灶王神教也名聲大振,從此也從隱宗轉為顯教了呢?”

  阿武一番言語,本是希望獲得師父的認同,未曾想到會引來一番斥責,頓時有些委屈,站在驢車后頭,就是不肯跟著同伴們朝前走了——師父見此情況,只得露出個笑臉,哄了徒弟幾句:“別著急阿武,到了地方,其他灶班弟兄說不定也在議論這灶王魁首的事兒。

  他頂了咱們的名頭,肯定得給個說法出來。

  這些問題,到時候肯定能得解決!

  走不走啊,阿武?”

  阿武聞言又笑了起來,大步跟上了同伴。

  灶班一行人漸行漸遠。

  道路邊,高大英俊的青年人牽著一匹健馬,領著一眾人佇立于路邊,他怔怔看著那灶班一行人從自己眼前走過,在城門洞下消失去影蹤,良久也沒有反應。

  陪伴在那青年人身側,紅衣綠裳的美人同樣靜默了良久,直至看到青年人眼中漸有光芒閃動之時,她才輕輕開聲:“尊者可要追上前去,與他們聊聊天?”

  蘇午眼神遲疑了一陣,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不了。

  他們只是看起來與舊人有些相似而已,但終究不是舊人。”

  丹加垂下眼簾,未再言語。

  蘇午轉回身去,向陶祖、鑒真、洪仁坤及至眾不良人、諸僧侶說道:“而今來看,‘劈山救母圖’已經引致華山之上,生出實質詭變,今下已經引來如灶王神教一般法脈聚集在華山周圍。

  事不宜遲,我們今日便不在華陰縣中停留了。

  魏洪,你速去與官府交涉,取來可以通行華山之憑證。

  初玄,你挑幾個不良人來,傳授他們‘八門遁法’,以此遁法封鎖華山四下,避免有尋常百姓誤入山中,遭遇不測。”

  被蘇午提到名字的幾人紛紛應聲。初玄將剩余的不良人點出大半來,與她一同騎馬離開。

  蘇午轉而向陶祖、洪仁坤躬身行禮,道:“還請祖師行搬山之法,搬開華山龍脈,使之不與周遭地脈相連,以免山中鬼祟,借龍脈遁逃別處。

  搬開龍脈以后,祖師與洪兄便留在華陰縣中,看住此地百姓即可。”

  “要是把華山龍脈搬開了——那動靜可就大了!”陶祖瞪大眼睛看著蘇午,“到時候地動山搖就難以避免,你確定要這么做?說不定會打草驚蛇。”

  “先設法截斷龍脈,鎮住華山龍脈。

  屆時我傳信于祖師,祖師即可搬開龍脈。”蘇午如是道。

  “行!”

  陶祖也干脆答應,問蘇午要了一錠金子,作為他與洪仁坤在華陰縣中的日常花用。

  剩下丹加、鑒真、張方、諸僧侶,則與蘇午一同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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