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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1、問鼎(五)

  張大洲冷笑數聲,同蘇午說道:「你卻也未必能贏,何必這樣急躁?只愿你輸了以后,能愿賭服輸就好。」

  「以何為試?」蘇午直接問道。

  「不須出甚么試題了。」張大洲昂首出聲,「你只需與我天師道祖師前輩‘玄中子"交手,只看你能否勝得過他!」

  玄中子?

  一聽這般道號,在場群道無不緊皺眉頭。

  道門有名祖師大能之中,并無道號作‘玄中子"的道人,這‘玄中子",本是‘墨"的一種別稱。

  但是,有位尊號中帶有‘玄中"二字的道人,莫說是天下群道,就是天下修行中人皆無有不知,無有不曉的!

  這位道人,尊號作‘玄中大法師"!

  玄中大法師,乃是道德天尊太上玄元的化身之一!

  此‘玄中子",與‘玄中大法師"是否存在某種關聯?若真有關聯,這個玄中子與‘想爾"亦必干系甚深——那天師道又是從何地招來了這個所謂‘玄中子"?

  蘇午心念電轉之際,身旁李含光皺眉說道:「你天師道歷代祖師尊號,諸多道藏經典之中都有記載,其中并沒有一位尊號作‘玄中子"的天師,葉法善先前與我說過,貴宗此前往伏牛山脈探索,發現有‘仙人遺藏",在那仙人遺藏之中,似乎窺得仙人形影。

  莫非天師道今下是將那所謂仙人迎回了山門之中,認其作了天師道某位祖師?」

  李含光這番言語,激得張大洲臉色鐵青。

  其看似是詢問‘玄中子"之來歷,實則是諷刺天師道亂認祖宗,將從外面找到的、不知來歷的外道,也迎回自家去當祖師。

  而張大洲當下雖然惱怒,到底未因此亂了方寸,其似是成竹在胸,冷眼向李含光回道:「含光子或許不知本宗祖師‘玄中子"之名,莫非不知本宗之緣起?

  今祖師以‘玄中子"之名行于天下,亦是不想為過往名聲所累!

  當下你既以言語暗諷于貧道,貧道也不妨與你分說明白——這位‘玄中子",在我天師道中又有一號,作‘通玄天師"!

  ——你現下該知道,‘玄中子"究竟是誰了罷?!」

  張大洲話音一落,四下群道無不眼神震駭!

  當即有不少宗門掌教出聲:

  「通玄天師——這怎么可能?!」

  「此正祀神靈,怎么會在人間顯跡?」

  「天師道往伏牛山脈去尋仙人遺藏,怎么會把‘通玄天師"給找了回來?」

  「——道友莫不是忘了?

  伏牛山脈‘景室山",又稱老君山。

  傳聞乃是道德天尊修行演法之地,若以此來推測,天師道在伏牛山脈尋得‘通玄天師"影蹤,也就說得通了…」

  「這…」

  群道一時議論紛紛,又在張大洲的目光投向他們之時,紛紛噤聲。

  張大洲昂著頭,看著微皺眉頭的蘇午,道:「閣下如今可還要與天師道斗法?你縱今下有心認輸,卻也為時已晚。…。。

  先前所作賭注,俱收不回去了!」

  張大洲咧著嘴巴,捋須而笑。

  那令此間群道震駭不已的‘通玄天師",本是天師道傳說之中的存在,天師道由‘通玄天師"而始。

傳言,‘太上玄元"化‘通玄天師",傳《洞真經》一十二  部于祖天師,以無極大道下教人問。

  自此以后,祖天師始立天師道,乃有設‘天庭"以伏群詭之念。

  也在此以后,祖天師之性識‘天師識"與‘太上玄元"交感,此后有‘想爾"降臨。

  如此,也無怪乎天師道迎回的那位‘通玄天師",會以‘玄中子"自稱,畢竟太上老君道德天尊,另有一化身,正名曰‘玄中大法師"。

  現下的這位‘通玄天師",究竟是‘想爾"?還是真正的通玄天師?

  亦或者從來就沒有真正的所謂‘通玄天師",這‘通玄天師",一直就是三清化相之一——如今想爾又以此名開始興風作浪?

  迎著張大洲的問話,蘇午抬眼與之相視,乃道:「玄中子今在何處?」

  「哼!

  不見棺材不落淚!」

  張大洲冷笑連連,同時一手掐動法印,一手引攝符箓,其神色旋即肅然無比,轉身朝龍虎山方向俯身一拜,鄭重道:「弟子天師道掌教張大洲,恭請通玄大天師演法降真!」

  話音一落!

  于群道緊張注視之下,張大洲指尖轉動的符箓驟然間振飛而出,剎那投向遠天,眨眼間消失于眾人視線之內!

  這個瞬間,蘇午的冥冥之息,驟然間感應到諸般冥冥世界,被張大洲那道看似尋常的符箓統統貫穿——無色無形之氣韻在諸重冥冥世界之中彌散流轉開來,蘇午性意轉動一個剎那,那般輕盈若無物的氣韻便漫過了無數冥冥世界,須臾臨于面前!

  沉黯虛空,剎那轉作昏黃之色。

  蒼蒼大地,陡然一片昏黑!

  天地之間,驟現黃天黑地之相!

  此相一經顯現,四下群道連同張大洲都一齊拜倒,口呼:「通玄大天師!」

  「弟子拜見通玄大天師!」

  「伏惟叩拜通玄大天師!」

  李含光趕在葉法善顫顫巍巍拜倒之前,一把拽住了那位比他要蒼老許多的師弟。當下的場中,還站著的人,便只有蘇午、陶祖、丹加、李含光、葉法善!

  黃天黑地之相久久不散,一道虹光由彼地架通此地,一青衣鶴氅的道人從虹光長橋彼端閑庭信步而來,一眨眼就臨近了蘇午面前。

  ——可‘他"即便站在蘇午眼前,蘇午亦看不清他的形容,甚至連他存身氣韻都無法感知得到,而他臨近蘇午之時,就輕悄悄地伸出了一只手——那只纖細手掌穿過思維轉動的剎那間隙,勾牽住了冥冥之中的因果——

  一道道與‘三清"相關的符箓神光、一種種玄門道法、一縷縷大道神韻盡皆縈繞于蘇午身周,匯攏起來,被那根纖細的手指勾扯著,行將收歸于那青衣鶴氅、偏偏臉容模糊的道人之身!…。。

  四下里,聲線嘈雜!

  跪倒在地上的張大洲大笑不已:「你既有道門修行,便算道門弟子,天下萬道,盡有源頭!

  今時元祖要收了你的道,收了你的神通?你為之奈何?!」

  蘇午身側的陶祖頭頂綻放赤日,他一瞬間臨于此岸之上,從此岸向蘇午遞給了一縷氣韻:「快過來!」

  于蘇午另一側,李含光亦在這個剎那登臨此岸,他的性識化作一片流云,卷向蘇午!

  兩個此岸存在,俱向蘇午遞來氣韻,要將蘇午短暫拉拽上‘此岸",暫且避過‘通玄天師"的鋒芒!

然而,不論是張大洲的嘲笑聲,還是陶祖、興祖對蘇午伸出的援手,在此時好似離蘇午很近很近,實則又距他很遠很遠,他們的種種  手段,皆在蘇午身外,而‘通玄天師"的手段,則在蘇午‘身內"。

  蘇午看著眼前青衣鶴氅、面容模糊的道人,那道人乍然間變作了另一個他自己,他看對方,如照鏡子。

  ——他看到自己的左手并成劍指,正從自身引攝出一道道符箓、大道神韻,令此種種道門修行盡皆消散而去,歸于‘無極",而蘇午此時抬起右手臂,同樣并成劍指,一指點在左手掌心:「我實想不通,你緣何要在此時展露形跡——你太操之過急了,想爾!」

  一縷縷昏黃道韻縈繞在蘇午指尖之上,剎那聚化作‘黃天法旨"!

  黃天法旨貼附在蘇午左手之上,那些被他的左手引攝而出的一道道符箓、大道神韻等種種道門修行,盡皆被黃天法旨收攝而去,連淪入‘無極"之中的種種道門修為,都被黃天法旨強行拉扯了回來!

  緊跟著,蘇午雙手掐出‘心燈印"——

  熊熊洪爐火從他周身氣孔之中漫淹而出,那如同巖漿焰流、令厲詭恐懼的大火淹沒了蘇午的身軀!

  一縷縷‘無極氣韻"便在此以前,遁逃出蘇午的軀殼,重在天地間組成了那形容模糊的、青衣鶴氅的道人。

  此所謂‘通玄天師",就是‘想爾"的一道化身!

  滾滾紫箓云芨環繞于‘想爾化身"周遭,無極氣韻層層交疊于那些紫箓云芨之間,正是這漫漫無極氣韻、來歷莫名的紫箓云芨,遮瞞住了此下想爾化身的面容身形——

  但在此時,隨著想爾化身退轉蘇午軀殼,那在蘇午身外、與蘇午相隔很遠很遠的現實,一瞬間又將蘇午拉扯了回去,蘇午正好接引來陶祖、興祖的此岸氣韻,將兩縷此岸氣韻,纏繞在了‘想爾化身"之上!

  立于此岸之上,變作一輪赤日的陶祖破口大罵:「孽障!孽障!老夫遞去的此岸氣韻,是叫你這樣使用的嗎?!」

  漫漫云氣里形影若隱若現的含光子,同樣臉色一變——二者互相之間也未商量甚么,俱在同一個剎那牽引那纏繞在想爾化身之上的此岸氣韻,將之奮力往‘此岸"之上拉拽!…。。

  ——直如兩道綢帶纏繞住了一座巨山。

  兩種此岸氣韻拉拽之下,想爾化身亦紋絲不動——蘇午也不指望只是兩道此岸氣韻,就能鎮滅這道想爾化身,他只是借這兩縷氣韻定住想爾化身的這個時間差——

  「生死大海,誰作舟楫?

  無明長夜,誰為燈炬?」

  伴隨著這淺淡的低吟聲,化作‘黃天黑地"之相的天地,驟然間變作一片漆黑!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之中,一輪輝煌紅日從蘇午腦后拔升而出,頃刻間照徹了這片天地,將天與地盡化作赤紅之色!

  一縷縷赤紅的‘燈火",在蘇午升起‘人王象升"之時,照徹了‘想爾化身",將蘇午的自性栽種于彌漫這道想爾化身身周層層疊疊的紫箓云芨、無極氣韻之中!

  蘇午自性落地生根,萌發,瘋長——

  無極自轉,乃生太極,太極變化,后有兩儀!

  盤繞‘想爾化身"身周的無極氣韻首先瓦解消無,緊跟著那一道道于無極氣韻相連的紫箓云芨亦紛紛崩解!

  失去這無極氣韻遮蓋的‘想爾化身",終于露出了真容——

  鴨蛋臉面、面容清秀的女子著一身青衣鶴氅,眼神茫然地站在高崗邊緣,她看到對面赤日覆映之下的蘇午,面上陡然間露出喜色——她當即向蘇午叩拜了下去,

  口稱:「師父!」

  蘇午看到無極氣韻消散以后,顯出真容的‘想爾化身",亦皺緊了眉頭!

  這個直接向蘇午跪拜下去,稱他作‘師父"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先前蘇午所立‘北帝派"道統之中,初代五弟子之首的‘初玄"!

  初玄從前舊名為‘釧寶兒"。

  自蘇午在清時收釧寶兒等人作弟子,傳下北帝派道統以后,嬰初、玄濟正本此五弟子便在景室山上修行,當時蘇午請托鐘遂,請其幫忙教導北帝派諸弟子,擇選合適時機,挑選其中天資稟賦較好者,傳授‘魔身種道大法",令之修行。

  鐘遂遵守了承諾,后來亦曾向蘇午傳信,告知蘇午,五弟子之中確有幾個天資較好的,他已傳授‘魔身種道大法"給對方,自覺其中有幾個弟子,確有修成‘魔身種道大法"之相。

  其傳下法門的兩個弟子,即是初正、嬰初。

  二者學成此法以后,遍云游各方,擇地‘轉劫"去了。

  然而,初玄此下卻被‘想爾化身"降附,由天師道迎回了山門之中,尊為通玄天師!

  當下的初玄,究竟是真初玄,還是依舊是想爾化身?

  若她就是初玄,她如何會與想爾化身產生牽扯?

  ——此前想爾牽連諸名山大川地脈因果,與蘇午同至當下的大唐,莫非正因為此,初玄才會被想爾降附?

  若初玄都被想爾化身降附了,那灶班眾師弟師妹、柳飛煙等等故人,她們今下又面臨怎樣情形?!

  蘇午一時念頭紛紛。

  而初玄跪倒在地,一個個云芨符箓自在她頭頂聚成一道紫籍符箓,那道紫籍符箓,于蘇午眼前閃了一閃,即烙印進虛空深處,剎那之間消去影蹤,歸于無形!

  那道紫籍符箓,未曾真正消失,而是徹底與地上的初玄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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