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1360、正法

  鐘乳石洞中。

  石筍如林垂立,地下河在不遠處流淌著,在靜謐石洞里傳出潺潺水聲。

  蘇午從一塊平滑的巨石上站起了身形,他腦后盤轉的那輪赤日便如巖漿焰流般融化而去,最終消散于無形。

  他立在原地,靜靜停頓了很久,方才定住晃動的心神。

  ——雖也做好了強行承接‘佛陀’灌輸法性的準備,但真正面臨佛陀彈壓而來的那一指,直面一尊彼岸存在的手段之時,他仍舊難以維持住心神的鎮定,只是勉力壓下種種紛紛而起的念頭,在某個剎那抓住機會,將佛陀法性轉為天力,與自身本有的‘地力’與‘天力’完成平衡,以此三才陣勢,煉成了人王的象升!

  他自性中沒有一絲‘佛陀法性’的存在。

  所有被佛陀灌輸而來的法性,皆在三才陣勢交相牽制、交融之中,化作了他的人王象升!

  在三相運轉之中,佛陀法性也與地相本源徹底融合,被蘇午的人意導引著,完全化作了他自己的東西。

  這一步走得險之又險。

  蘇午不知佛陀強行從彼岸灌輸法性給自身,究竟所圖為何——從他承接雁塔本源神靈,從‘無我之境’,踏入‘非有非空’之中,徹見自身法性的剎那,佛陀就在彼岸等著他了。

  對方已然成就彼岸,不該往更高處——那‘三不在’的境界而去?

  緣何要將目光留駐于后來者身上,將自身的法性強托于后來者的身上?

  是因為彼岸上的佛陀,只能永遠停在彼岸,無從再往前行進一步,無法再登臨‘三不在’之境了?

  可后來者比它的修行更加低微,若寄托于后來者能取代它,最終成為它,超越它,登臨‘三不在’的話,豈不更加希望渺茫?

  佛陀端坐于眾生石堆砌成的彼岸之上。

  那這佛陀,是否就是‘鬼佛’?

  還是說,‘鬼佛’是它的某一面?

  蘇午如今可以確定的是,鬼佛與佛陀必有脫不開的干系,甚至二者本就是一體,但佛陀究竟是不是就是鬼佛,鬼佛又是不是就是佛陀本身?蘇午暫時還不能確定。

  平靈子先前與他所言,如今已被他證實。

  ‘成佛’之時,果然就能見到‘鬼佛’。

  當下與‘鬼佛’有關的那件慘事尚未發生,揚州‘眾生集愿’的時刻還未來臨,但‘鬼佛’已經存在。

  歷史還未再度回到那個節點,鬼佛大概率還會‘如約而至’。

  拿什么來應對彼岸上的鬼佛?

  唰——

  蘇午抽出腰側‘十滅度劍’,端詳著銀閃閃的劍面——僅僅憑借此刃,想要應對鬼佛,卻根本不可能。

  鑒真還是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還需要更多手段、更多力量,才能將‘眾生集愿之禍’鎮滅于搖籃之中!

  他收刃歸鞘,目光看向了一叢叢鐘乳石林間,那流水潺潺的‘地下河’。

  當下寂暗的鐘乳石洞,也被那道閃動著莊嚴佛光的地下河照亮了,變得瑰麗斑斕,五光十色。

  那道所謂的地下河,其實就是玄奘流淌至此的法性。

  玄奘已然‘成佛’。

  他將這一道法性留存在此,等候與佛有緣人。

  當下蘇午對這道法性河抱有萬分的忌憚,不愿去接觸這道法性河一絲一毫——他更忌憚于鬼佛忽自法性河中生出,再向自己彈來一指——彼岸存在的一指,他此下至少不愿意再承受第二次。

  然而,現下也不容許蘇午拒絕甚么——他手持十滅度劍,在那道‘法性河’畔立定身形的這個瞬間,那寂靜流淌的法性河中,忽有激流涌蕩,一重重佛光如彩虹般垂拱于法性河上,整道法性河在蒸騰出那一道道虹光以后,便直接消散于無形——玄奘遺留所有法性,盡皆化作了那一重重虹光。

  如拱橋似的重重虹光下,寂暗虛空中,似是忽然敞開了一道門戶,緊接著,一高瘦僧侶穿著青灰百衲衣,從虹光下顯現身形,向蘇午逆光而來。

  他面容蒼老,但一雙眼睛里,依舊有熠熠神光。

  “檀越。”那僧人似乎感覺到了蘇午的忌憚,其在距離蘇午十步以外時,便停住了腳步,立于一重重虹光之下,向蘇午雙手合十,出聲道,“我佛門早在長安至洛陽兩地之間,以佛法度化兩京之間龍脈。

  我之法性,便是接引兩京之間諸龍脈神靈的鑰匙。

  請檀越收下我之法性,將來用之收攏諸龍脈本源神靈,使之能為檀越所用,亦請檀越承我衣缽,傳下正法。”

  這位高瘦老僧,即是‘大乘天’玄奘法師遺于法性長河中的投影。

  蘇午看著玄奘留影,他本不愿承接這道法性,畢竟這道法性長河以后,貫連著太多兇險,但今下聽到玄奘留影所言,他皺緊了眉頭,向玄奘留影問道:“法師可知‘成佛’究竟蘊含怎樣兇險?”

  真正的玄奘已經在成佛之時,徹底死去了。

  這道玄奘留影,是否還能了知玄奘成佛之時的情形,蘇午須要問過以后才能確定。

  “貧僧知道。”高瘦僧人聽到蘇午的疑問,他神色平靜,無喜無悲,出聲說道,“貧僧短暫住空,見得法性之時,便已經知道,成佛究竟意味著甚么。

  貧僧留下衣缽傳承,亦為給予后人降示,令后人明白成佛險惡。”

  玄奘留影抬目看向蘇午,面露笑意:“我請檀越承我衣缽,非是請檀越拜入佛門,為佛弟子。

  只為‘繼往開來,導引正法’而已。”

  聽到玄奘留影的話,蘇午眼中神光閃動,他開口出聲,聲音都有些低沉:“我亦不知正法究竟是甚么?

  若能成佛之法就是正法,法師的因明法門已是天下第一等正法了。

  但你我皆知,成佛只是將自身變成了‘佛’,那樣成佛,又豈是世人渴求的真正解脫?”

  “檀越雖不知正法所在何處,但檀越已是如今最近正法的那一個了。

  我將我之衣缽傳于檀越,其他高僧大德,自也會將他們的衣缽傳于檀越,檀越匯集諸法,融匯貫串,未必沒有成就正法之時。”玄奘留影如是說道,“岸上的佛亦是匯集諸法性而成就,檀越再走一遍這條路罷…”

  (本章完)

大熊貓文學    我的詭異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