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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3、“里世界”(完)

  “門!”

  蘇午的性意帶出一縷飄搖的清光!

  清光勾勒成‘門’這個正氣符文字——這道正氣符文字顯現于這重里世界內的剎那,封鎖、阻隔蘇午走入這重里世界的所有詭獄鎖鏈都一齊震顫了起來,在此般激烈的震顫中,驟然重組!

  嘩啦啦!

  詭獄鎖鏈層層盤繞,在眾多賓客貪婪地注視著香子的這個剎那,在海神將慘白腐爛手臂伸向香子肩膀的剎那,猛然間聚攏成了一道漆黑的門戶!

  轟隆!

  這個瞬間,海神似乎聽到了甚么響聲,它環視四周,卻又未發現有任何動靜。

  但那扇由詭獄鎖鏈聚結成的門戶,終究被推開來,伴隨著這道門戶被推開來,一道長滿漆黑龍鱗的龍臂從門戶中探了出來——香子身上寬大的吳服忽然敞開,顯出內里雪白的中衣,與如雪般細膩圓潤的肩膀,勻稱細挑的雙腿,一道長滿倒刺的龍臂便從她那件逐漸脫落下的吳服中伸展出來——

  背陰大帝龍臂抓著一柄森然的長劍,長劍一瞬劈過海神的肩膀!

  如鱷魚一般猙獰,滿身背負干癟人頭的海神被這一劍斬落一條手臂,它那條抓向香子肩膀的蒼白手臂,齊肩而落!

  “她都說了她不愿意。

  你為何還要強迫她做不愿做的事情?

  因為你拳頭大,所以你就有道理…而今再看看,你我之間,誰的拳頭更大——”

  蘇午身著赤色法衣,法衣上群龍盤繞。

  他一手端著厲詭刑殺法性所化的法劍,寬大的袍袖近乎拖至地面——袍袖之中,一雙猙獰龍臂探出鱗爪。

  當下他直接以背陰大帝之相降臨于這重里世界中,攔在香子跟前,在口中話音落地之時,他手中厲詭刑殺法性再度斬向了那形容獰惡恐怖、散發出腐臭氣味的‘海神’!

  嘩啦啦!

  那被蘇午掙脫開來的詭獄鎖鏈,在此剎猛然抖動開來,從‘門’的形態崩解,化作無窮蟒蛇,競相盤繞住蘇午的身軀,要將他帶離這重世界——他眉心意能量滾滾流淌,頭頂升起群龍盤踞而成的巨樹!

  巨樹托起一道燭光,那燭光映亮這間昏暗的廳堂!

  扯破這個昏暗的里世界!

  ‘莫道此生沉墨海,性中自有大光明!’

  廳堂里的眾多海神詭奴,在光明照耀之下,盡作虛無!

被蘇午一劍斬向的‘海神’,猛然跪倒在地,在它跪倒的這個瞬間,其周身長出了一雙雙慘白手臂  ��那排列在它身軀兩側、如船槳般的死者手臂盡皆向上,欲圖捧住那道豎劈而下,要將它劈作兩半的冰冷法劍!

  嘩啦啦——

  一道道形體模糊的刀劍如長河般沖刷而來,橫在海神與蘇午的法劍之間,它們被詭獄鎖鏈纏繞著,散發出十滅度刀的神韻,幫助‘海神’擋住了這可怖一劍的大部分威能!

  可仍有些絲氣韻穿過刀劍鎖鏈長河,劈落在海神那諸多手臂之上!

  它周身生長的那些如船槳般的手臂,一霎皆斷!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海神的嘶嚎嘯叫聲里,天邊飛來一片至暗的原野,原野之上,立著三根巨柱——

  這片至暗原野,即是東流島神道傳說中的‘高天原’。

  高天原上三巨柱,則是‘原始三柱神’。

  廣闊原野上掀起漆黑之風,那烈風順著海神的嘯叫聲滾蕩而來,盤旋在它掉落在四下的一道道慘白手臂周遭,將那一道道慘白手臂重新接續在它的身軀之上,甚至令那些手臂化作了蛟、龍、蛇諸相!

  浩風沖蕩!

  這重里世界被浩風所沖散,盤旋于此中的‘海神’被浩風卷向未知之地!

  那重重詭獄鎖鏈再度交織成高墻,將蘇午隔絕于外!

  蘇午的性意再度沉墜!

  一重重里世界、一個個碎片畫面如跑馬燈般在他的性意之間不斷閃爍!

  在香子自己的視角里,那縫在她衣服暗袋里的稻草人終究毀碎。

  但那‘稻草人’在破碎之際亮起了火光,只是一團燭火,卻照亮了整個昏暗無光的廳堂。

  惡詭般的父親、詭異的賓客們,在那團燭火下都像是蠟燭一般被點燃了,在燭淚流淌間化作無形。

  香子逃出了那個噩夢般的‘家’。

  她沿著一條漆黑的路不斷奔跑,不斷奔跑,逃入了一片綠意郁郁的森林之中,森林遠處,白色的雪山若隱若現。

  森林的入口處,木牌上書寫著‘青木原森海’的斑駁字跡。

  廣袤森林里,景色盛美。

  但這樣美麗的景色,卻讓香子覺得窒息。

  她一路奔逃而來,看到了許多干枯的尸體。

  那些尸體經年累月地懸吊在樹藤上、倒在草叢里、躺在溪流中,更濃重的腐臭氣味包圍了她。

香子置身于這恐怖而美麗的景色里,正不知所措之際,有一個失魂落魄的青年男  人也走進了這里。

  “這樣美麗的景色…

  死在這里,對我而言,也是個美好的結局了吧…”

  那青年呆呆地看著四周的景色,良久以后,他轉回頭來,將目光投向了不知所措的香子:“您也是覺得人生了無意義的可憐人嗎?”

  “我、我不是…”香子連連搖頭。

  她經歷了那么長久的折磨,而今終于為自己爭取來新生的機會,如果就這么死去,那就太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稻草人之神’。

  可那個青年人不相信她說的話:“怎么會呢?

  您和這里的美景如此相配,您看起來對自己的過去也沒有什么依戀了…為什么不死在這里呢?

  在這里死去,難道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嗎?”

  香子不知該怎么回答青年人的問題,她只得連連搖頭,在青年人的言語逼迫下,往后步步后退。

  而后腳后跟不小心踢到了一根掩藏在落葉層里的木頭,她身形踉蹌,一下子坐倒在地。

  那原本只是站在原地勸說她死在這里的青年男人,看著她坐倒在地時露出的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青年人喉結滾動,眼鏡下的雙眼里流露出淫丨邪的光芒:“我這一生,沒有任何成就,因為‘柏青哥’欠下了無法償還的賭債,父母無力償還我的債務,我不忍心讓他們痛苦渡過余生,就把他們都殺死了…

  在我臨死之前,還有您這樣美麗的小姐出現在我眼前…

  這是神明對我的賞賜,我不該辜負神明的賞賜!

  小姐——”

  青年人喉結滾動著,猛然間撲向了香子!

  “啊——”

  香子尖叫著,猛然抓起那根絆倒自己的樹根,發勁掄向了連滾帶爬撲向自己的青年人——

  這一棍帶起風聲!

  樹木正掃中青年人的太陽穴,樹根上的幾個突刺,跟著貫入其腦袋之中——青年人滿頭鮮血,身體軟倒在地,當場斃命!

  香子趕忙從地上爬起,不敢看地上倒斃的青年人一眼,轉身往回跑去,想要離開這片林木郁郁沉沉的森海。

  她一路奔逃,森林里的樹木一路瘋長。

  天越來越黑,越來越低,樹木卻越來越高。

  這無窮綠樹瘋狂生長的森海,乍然間化成了與天相接的‘高天原’。

三根恐怖的柱子在綠海盡頭顯現輪廓,一個個死者從一根根樹木之上吊懸下來,它們身軀青白,有  些眼眶凹陷、膿水從眼縫里不斷流淌出;

  有些皮肉腐爛,森森骨茬裸露于衣衫之外;

  有些干脆腸穿肚爛,已經沒有了人的形狀…

  它們不斷地催促著香子:“死在這里吧,死在這里吧…”

  “這里是你最終的歸宿啊…”

  “你還能去到哪里呢?這里景色如此美麗,你應該永遠留在這里啊…”

  “留下來,留下來…”

  淚水從香子的眼眶里不斷滾落,她也無暇去擦拭,只顧不停奔跑,但卻不論如何都逃不出這片越發漆黑的原野。

  香子終于逃出了那片原野。

  她變成了一個穿著黑色衣裙、黑色絲襪,戴著黑色帽子的美麗女人,她如罌粟花一般的美麗,又充滿了未知的兇險。

  香子踩著細高跟鞋,從青木原森海中走出來,鞋跟叩擊在道路上,撩撥著過路男人們的心弦。

  她對那些男人們渴求的目光視若無睹,從容地從他們身畔經過,最終走入山下一道低矮的鳥居之后,走進了一座年久失修的神廟里。

  神廟里只有一道斑駁的神位。

  香子搖響神位前的鈴鐺,隨后向神位虔誠行禮,在她俯身行禮之時,有許多男人鬼鬼祟祟地跟進了這間破落的、平常時候好似也未見過的神社內,他們躲在角落里,垂涎地看著香子細挑的雙腿、被黑色風衣遮掩住的玲瓏曲線。

  “呵呵呵…”香子直起身來,口中發出一陣陣輕笑聲。

  她隨即抬目看向了那字跡斑駁的神位,輕聲說道:“您看,這些人的血液里,天然流淌著罪惡。

  他們在舊時是燒殺搶掠的海賊,搶奪別人的財寶與妻女,在今時依舊是如賊匪一樣的惡物…他們全都如此,沒有一個真正干凈…難道他們不該殺嗎?

  這樣令人憎恨的世界,不該滅亡嗎…”

  蘇午停留于被詭獄鎖鏈交織成的墻壁之后,隔著這道漆黑的鎖鏈之墻,聽到了墻壁前面傳出的‘燭照巫女侍’的聲音。

  他未有言語。

  鎖鏈之墻前,香子最后又向那道字跡斑駁的神位躬身行禮,將一只木牌繪馬系在了神社前的許愿樹上。

  她雙手插進風衣衣袋內,娉婷走出了神社。

  那些偷偷摸摸跟進神社里,躲在暗處垂涎著香子的男人們,忽然間一個個身形腫脹,眼耳口鼻里流淌出咸澀的海水——

遠處,綠樹掩映  下的雪山頂,噴發出滾滾血漿!

  大半個東流島,都被這如火如荼的血覆淹了!

  整個死去的東流島世界,都在那詭獄鎖鏈交織成的墻壁之后,轟然崩塌!

  蘇午立身于詭獄鎖鏈墻壁之后,看著那道墻壁上,倏忽開出了兩扇門,他還未有任何反應,兩扇門戶便輕輕敞開來。

  門內光芒葳蕤,但內中具體情形,站在門前的蘇午看不清楚。

  他邁步走入了門中,走入門戶的一瞬間,詭獄鎖鏈絞纏的聲音便連續不斷地在他耳畔響起,一道道漆黑的鎖環在他眼前組成了高聳的巨樹,巨樹之上點綴閃閃燈光——這般恐怖的詭獄之樹,在諸多閃燈點綴之下,竟也有些美麗。

  那高聳的巨樹之上,懸掛著一只只繪馬。

  每一塊繪馬木牌上,都不曾書寫有任何字跡,都是空白一片。

  ‘繪馬’一般會懸掛在神社前的許愿樹上,當下它既然掛在了詭獄所化的樹木之上,也就說明,詭獄所化的這棵漆黑巨樹,便是當前某座未知神社的‘許愿樹’了。

  蘇午不知當下是何情形,他明顯地感覺到,他當下已不在‘死去東流島’世界之內,但也不在‘海津村’中,而是被隨著‘死去東流島’這重世界消失以后,被挪移到了不知何地來。

  他心念轉動著,稍稍運轉‘冥冥之息’,立刻便感覺到自身與洪仁坤、陶祖的牽扯分外清晰。

  這倒是讓他稍微放心了些許。

  冥冥之息在當下可以運轉,便說明他與陶祖、洪兄他們便只是處在不同的地域而已,而非處在各自隔絕的兩重世界之內。

  ——當下,他已經脫離了死去的東流島世界,自身也是在唐時東流島的某個地方,但這個地方具體是哪里,他暫時還不清楚。

  他環視周遭,看到周遭有許多隱在黑暗里的寬大木質建筑。

  一座座建筑恍若宮殿,也或許它們本就是宮殿。

  只是此間的宮殿形制,相比于真正的宮殿,又簡陋了許多。

  “所以這里是哪里?”蘇午腦海里漸漸有了一個猜測,他看到黑暗里延伸而下的臺階,舉步邁上第一級臺階。

  有女子輕柔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您滿足了我的愿望,我也應該滿足您的愿望…”

  “您當下的愿望是什么呢?”

  “我明白了…”

不等蘇午去回應那個聲音,詭獄所化的許愿樹上,一道道繪馬隨風顫抖,有陣陣清脆鈴  鐺聲從風中響起。

  一個被黑衣包裹的身影,從蘇午身側走出,他都未有察覺出那道身影的存在,那道身影便將一柄刀劍捧到了他的面前,他伸手抓住那柄刀劍,女子的身影就此消隱無蹤。

  ‘十滅度劍’的神韻從蘇午所握持的刀劍之上迸發!

  他劍眉揚起,在此時才驚覺,他一直想要拿到的‘十滅度劍’,此時已被那不知從何而來的女子身影,直接送到了他的手里!

  那個女子身影是——‘燭照巫女侍’!

  東流島的‘本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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