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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1、黃稻會

  疫氣詭韻周流于烏鴉厲詭周身,未有向外彌散一絲。

  李黑虎一指點在自己眉心,另一手朝門外指了指:“請長輩叔伯到門外去,我借您的眼睛看看門外情形!”

  被黑虎尊為‘叔伯長輩’的烏鴉厲詭,聞聲一言不發,渾身裹挾著疫氣詭韻,邁步走出了大院正門!

  在它走出正門的一瞬間,李黑虎的雙目驟然纏繞上一縷縷疫氣詭韻,在瞬息間變作一只只眼睛層疊形成的‘復眼’!

  這對‘復眼’乃是烏鴉厲詭的眼睛!

  他借助烏鴉厲詭的眼睛,觀察門外面的情形——

  土石鋪就的街道被昏蒙蒙的霧氣籠罩著,晦暗的霧氣遮蔽住四下的房屋瓦舍。在霧氣浮動之下,一切都變得虛幻而扭曲。

  深紅絲線從霧氣深處延伸出,在屋舍角落、街道半空中肆意交織著。

  交織成一張張網羅的紅線上,還有男男女女的形影懸吊著。

  陰風撲過,懸吊在紅線上的人形微微晃動。

  鄒家門前的這條街道,隨著霧氣與那些詭異紅線的牽扯,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副模樣,好似有另一重詭異陰沉的世界,與鄒家門前的街道重疊了。

  那些深紅的絲線、晦暗的霧氣,就是另一個世界重疊在當前現實上的景象。

  當下,便在這條詭異莫名的街道上,卻有一行人或是騎馬、或是乘馬車、或是走路從街道遠端匆匆而來,他們的目的地正是街道盡頭的鄒家大院。

  這一行三四十余人,好似看不見四下的詭異景象一樣。

  李黑虎借助‘烏鴉’的眼睛觀察這些人,一時發現這些人各自身上,也處處充滿吊詭意味。

  身上穿著件藤甲的男人披頭散發,騎著一匹健壯的黑馬,行在隊伍的最前頭。他座下那匹黑馬的眼睛被一塊紅布蒙住了,紅布上卻另外畫出了兩只眼睛。

  高大雄壯的男人隨胯下壯馬前奔,身軀跟著搖搖晃晃。

  其身上那件藤甲上,掛滿了一道道似金屬質的鐵牌,他身軀搖晃之時,渾身鐵牌碰撞,亦是叮叮作響。

  偶有陰風吹散開遮擋住男人面孔的頭發,便露出他那張‘臉’來。

  一張白紙貼在‘男人’的面部,白紙上畫著四道指向各個不同方向的令箭,令箭上還書寫著詭異的符箓銘文。

  陰風將蓋在男人面部的白紙都吹蕩開,就顯出白紙下的稻草來——這騎在馬上,裝束齊整的男人,卻并不是真人,而是一個全副武裝,打扮怪異的稻草人!

  在這個騎著馬披頭散發的稻草人身后,便是幾個牽著黑羊,穿著皮襖子,腰間懸著彎刀的步行者。

  五個步行者任由黑羊拉拽著自己往前走,衣袖下露出一截稻草扎成的手臂。

  再往后就是數架馬車。

  馬車之后,又是牽著黑羊的稻草人,以及數個騎在馬上的稻草人。

  整個隊伍之中,除了馬車里的‘人’,李黑虎無法分辨其是真人假人以外,余者竟都是稻草扎成的‘人’!

  這些稻草人不僅行動自如,而且還能言能語。

  李黑虎耳畔現在還響起著這些稻草人的說話聲!

  “誰在前面站著?”

  “那不是人!是個厲詭!”

  “小心!”

  “大家都小心!”

  稻草人們的說話聲猛然間變得緊張而急促起來!

  在街道上匆匆而行的整個隊伍,忽然間頓住腳步,跟著整支隊伍猛地散開,隊伍里的稻草人紛紛抽出兵刃,盡皆指向了道路盡頭、鄒家門外站立著的烏鴉厲詭!

  ——這些稻草人能看到街道上的景象,但看不到鄒家門里的景象…

  它們是不是導致鄒家門前街道詭變的罪魁元兇?

  還是說,它們也沒有發現這條街的異變?

  貿然闖入了這里?

  李黑虎眼觀稻草人的隊伍猛地分散開,朝自己徐徐迫近而來,他腦海里念頭電轉,忽地請動‘烏鴉厲詭’,一步又閃進了鄒府大門內!

  這下子,他再看不到外界的情形。

  但外面那些稻草人的言語聲,卻還是不斷傳進了門內,且聽聲音的距離,距鄒府正門也是愈來愈近。

  “厲詭不見了!”

  “鄒家真有古怪,明尊派該不會已遭不測了罷?”

  “若是明尊派的人都在這塊地方遭了不測,咱們‘黃稻會’就更不夠看了——且退且退!先不去鄒家了!

  等到天色對了,白天的時候再過來看看情況!”

  稻草人隊伍中似是領頭的人發了話,門外不停傳進來的那陣言語聲便又漸漸遠去。

  黑虎聽得他們提及甚么‘黃稻會’、‘明尊派’,他想到吳文遠曾經似乎也提到過明尊派的名號,思忖片刻,他轉而看向了旁邊的黑儺。

  黑儺未有言語,但一陣青蒙蒙霧氣從他身上散發。

  三陽會的老人——‘吳文遠’從霧氣里走了出來,他面上難掩困倦之色,先前該是已經快要在鬼夢中沉睡過去,今下看著李黑虎等三人問道:“幾位朋友,門外情形如何了?”

  李雄彪、李雄羆看著李黑虎。

  李黑虎向吳文遠回道:“門外有一伙自稱是‘黃稻會’的人——說是‘人’也不恰當,那是一伙稻草人,我聽他們的言辭,他們像是應了明尊派的約,來投鄒家的,不知道是為了甚么事?

  老大爺,您知道這明尊派、黃稻會的來頭嗎?

  我聽這些宗派名字,和你們白蓮教好似有些關聯…”

  “這些宗派,都是我們白蓮教的宗派啊!”吳文遠聽到李黑虎的話,面上困意霎時一掃而空,他向李黑虎回道,“黃稻會,算是‘真空家鄉會’的一個分支。

  他們有秘傳法門,就是能以魂寄托于特殊的成熟稻谷之內,使身化稻草人而行走。

  而他們的肉殼就藏在各種牲畜皮囊之內,遇著危險,稻草人首先示警,緊跟著他們就會從各種牲畜皮囊里脫出來,性魂與肉殼相互輔助,施展種種秘法…

  明尊派的人,難道藏在鄒府里?

  可咱們在這里呆了兩日,以‘明王’的本事,應該不至于發現不了這些隱藏的教友…”

  “會不會是這個所謂明尊派,根本就沒派人過來?”李雄彪忽而出聲道。

  聽得此言,吳文遠一下皺緊了眉頭。

  這樣事情,他一點都不陌生。

  ——當初三陽會的香主就是受了紅哀蠱惑,說是明王與圣女將在大秦教灣山大秦寺里出現,引得三陽會眾前去,結果差點在那里全軍覆沒!

  這些黃稻會的教友,難道和自家三陽會有一般遭遇?!

  一念及此,吳文遠臉色頓時凝重起來。

  而在幾人說話之間,門外漸漸消寂下去的言語聲,忽又響起,且已經變得急迫了許多!

  “這條街怎么越走越長?!

  好似走不出去了一樣!”

  “一條直來直去沒有其他岔路的街道,咱們不可能迷路——糟了,咱們該是遭了埋伏!”

  “我來探探路!”

  “真空家鄉,無生父母,嗡婆娑訶,啊婆娑訶,吽婆娑訶,嗡啊吽,婆娑訶,老父載地,明見萬里,指我前路!”

  “火——火變色了!”

  “怨火!怨火!”

  “是紅哀會設的伏!”

  聽得門外驟然變得急促,又驟然消寂下去的聲音,李黑虎等四人相視一眼,神色嚴峻!

  先前立在李黑虎身畔的‘烏鴉’,此下隨李黑虎念頭一動,又跨過了門檻,走到了門外——在它走到門外的一瞬間,團團紫紅色、陰冷怨毒的火焰便自周圍黑暗之中乍然間生發出,點燃了它的詭韻,以它自身攜裹的詭韻為薪柴,助長那團團陰冷紫火更兇猛的覆淹過來,猛然間壓制住了‘烏鴉’的所有行動!

  ‘烏鴉’僵在原地,只能任憑紫紅火焰環繞周身,卻是動彈不得!

  猛烈的火焰在烏鴉視野里鋪展開,在扭曲的火光中,李黑虎借助烏鴉的眼睛,還是窺見了街道上的一些景象!

  那些遍天遍地纏繞交錯的紅線,此時都化作了一道道紫紅火帶!

  火帶交織成網,抖落下一片片灰黑的灰燼,灑落于房屋屋舍之頂,街道地面之上,在地上鋪陳了淺薄的一層浮灰。

  這浮灰肆意鋪散的世界,猶如即將降臨的末日!

  而懸吊于火帶上的一個個模糊男女形影,此時都驟變得清晰起來!

  一具具女尸男尸交相纏繞著,它們相互緊緊擁抱,但在擁抱的同時,又瘋狂張開口齒,啃咬在對方的肩背、脖頸之上,它們眼中的怨恨凝成實質,如紫紅腐臭的血漿般淌落,助長得一道道火帶燃燒得更加劇烈!

  啪嗒!啪嗒!啪嗒!

  更多的尸體從半空中墜落,載滿怨恨的尸體身后拖曳著長長的火帶,往黃稻會的一眾稻草人身邊聚集!

  它們身后拖曳的火帶牽連進霧氣深處。

  霧氣深處,響起一陣陣叫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一對手牽手的男女,出現在火帶延伸的霧氣盡頭。

  這對男女衣衫斑駁,片片腐敗的霉菌在他們衣衫上肆意漫淹,有些霉菌從衣物上攀附到了他們的脖頸上、面孔上。

  霉菌的菌絲黏連著他們腐爛皮膚下的肉芽。

  他們站在街道盡頭,怨念便似沒有窮盡般在霧氣籠罩下的世界里爆發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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