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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天理打神拳

  蘇午停下了拳腳動作,站在了原地。

  周圍眾人皆沒有出聲,還沉浸在他方才的拳法之中,一時入神。

  等了片刻后,李家幾位老者首先回過神來,其次是李雄彪兄弟二人,之后是羊大全,最后是李黑虎——他們明明是觀覽蘇午練拳,卻從蘇午的拳路動作之中,都各有領悟。

  越晚回神的人,領悟無疑越多。

  “我覺得這套拳法好哇——

  好似不用念咒,就能引來儺神…”李雄彪首先出聲道。

  李雄羆跟著點了點頭。

  李家幾個老者神色茫然,他們也有所悟,但領悟到的東西太少,不成系統,根本無法訴之于口。

  黑虎則道:“這門拳法…好似就有豬子你先前所說的‘神拳’雛形了,它能引來的儺神,好似不止于我們所駕馭的那幾尊,其他儺神也能吸引到。”

  “引來其他儺神,未必就是好事。

  以拳法引攝儺神,只是這門拳法的第一步而已。

  我是想著,以此拳法駕控儺神,使之能為使拳者所用,而不是被儺神降附使拳者,反過來影響使拳者的行為。”蘇午回道。

  “這拳法,已經有‘神拳’的雛形了?”李伯江眼睛發亮,向蘇午與李黑虎問道。

  “是。”二人點頭答應。

  蘇午又道:“得須融入更多拳法,才能徹底將拳法演變完成。”

  “拳會上會拳法的人太多了!

  你到時就過去,和他們多切磋,多偷師!”李伯江當即道,“我還是那句話,拳法雖然是各家家傳的,但你學成了以后,練成神拳,也可以教他們一招半式,那樣就扯平了!”

  “好。

  到時候我和大爺爺一塊去參加拳會。”諸般拳法之中,皆蘊含著開創者留下的些絲靈感,集匯這種種靈感,能進入天人交感之境,從中摘取種種神韻,學習拳法于蘇午而言,反而不再是無用之事,蘇午將事情答應下來,轉而看相關身旁的李黑虎,“你去不去?”

  “去!”李黑虎干脆點頭答應。

  “那拳會什么時候開始啊?”蘇午又向李伯清問道。

  “下個月初五。

  今天廿六,差不了幾天了。”李伯江呵呵笑著,與李雄彪兄弟倆說道,“到時候雄羆就在家里看著家罷,雄彪跟著我去,找一輛板車來,咱們趕著車去。

  得到上古鎮去,離這里得有百八十里呢!”

  李雄彪兄弟倆各自答應下來。

  幾個人在祠堂里聊了會子天,蘇午把自己初步推演出來的‘神拳’傳授給了李雄彪兩位叔叔,以及李黑虎——這般拳法尚不完善,普通人用之,萬一招來儺神卻不能駕馭,反受其害。而李雄彪等三人各自已經掌握一座儺府,運使‘神拳’,會叫他們更容易駕控各自儺神,倒沒有這般顧慮。

  “這套拳法暫定名為‘天理打神拳’。

  此中第一式,我糅合了‘金剛法舞’,運用這第一式的時候,以‘光山印’起手,并且以此手印結尾,可以引來‘大威德金剛儺神’降附。

  第一式可以放心運用。

  第二式至第七式,俱有禹步、三步贊等步法、儺舞融入其中,這幾式指向神靈并不明確,可能引來諸多儺神、廟神的窺視,我就不傳你們具體的‘心咒’與‘手印’,以免神靈降附而來,而你們準備不及,反被神靈操縱。

  之后第八至第十九式,是鍛煉筋骨,蓄養精神的養生招數。

  雖然養生,但也須引‘神’入體,封入頂門之中,借助神靈力量,迫發自我潛能。

  這些拳法招式,都還是雛形。

  你們自己練著,慢慢體悟就好,不要傳到外面去,免得有人不求甚解,胡亂去練,反害了自身——等我真正把這套拳法演變完成,再傳到外面也就無所謂了。”蘇午一邊與眾人演練著拳法招式,一邊出聲叮囑著。

  李雄彪幾人跟著蘇午走了幾趟拳,也只記住了其中三四招而已。

  只有黑虎學得多些,能記下全部拳路,即便如此,對拳理發勁變化也是一知半解,得靠長久的習練、打磨,才能將之運用精熟,想要達到蘇午那種程度,還得更費許多功夫。

  此般情況下,他們想將拳法傳授給別人,卻也無法。

  幾趟拳后,眾人渾身冒著熱氣,在院子里活動著身體,稍作休息。

  李伯江等幾個老者坐在堂屋門前的臺階下,看著院子里的幾個青壯年,神色都有些感慨、滿足——李家的家譜堂卻也很久沒這么熱鬧過了。

  正在這時,有人在院子外敲門。

  黑虎去開了門。

  一個身材瘦削、面黃肌瘦的婦人探頭探腦地進了門,她看著院子里站著的幾條魁梧漢子,叫了一聲‘哎呦’,旋即吃吃地笑了起來,一邊笑,目光一邊在李雄彪、李雄羆倆人冒著熱汗的身軀上掃來掃去。

  李雄羆面上有些掛不住,板著臉不與之對視。

  李雄彪倒滿臉無所謂的樣子,朝那婦人喝道:“張家媳婦!

  來我們李家家譜堂作甚?

  你男人呢?張善舉忙啥呢這兩天?”

  “忙著掙我們一家人的吃喝唄,年景不好,光是一天吃喝都能耗光人的氣力——我家那口子,躺在床上就不想動彈了,哪像您李大爺啊,你們李家人一個個身體都好得很哩…”張家媳婦掩嘴笑著,似是話里有話。

  成婚了的中年婦人,言語間總是百無禁忌。

  一般中年男人都難招架。

  李雄彪只與之說了兩句,也敗下陣來,撓了撓頭,道:“究竟有甚么事情?”

  幾人身后,臺階上坐著的老者們目光平平淡淡地看過來,叫那張家媳婦心里直打怵,也不敢再調笑李雄彪甚么,便收斂了笑意,擺正神色,看向了李黑虎身旁的蘇午,小聲說道:“豬子長得俊嘞,和你娘親就像一個模子里倒出來的!

  ——你家來了幾個洋道士,說是有些事情尋你。

  他們想和你見一面——那些洋人這會子和官府關系都好,勢力大得很哩,不敢輕易得罪了——他們還說,你要是不回去,他們就過來家譜堂這邊來找你了。

  洋人都騷氣,你奶奶想著不能叫他們熏著了家譜堂里的祖宗們,便讓我叫你回家去一趟。”

  這個張家媳婦,就是昨兩日跑到蘇午家里來,與奶奶聊天、一起做針線活的那個,她回去以后,奶奶亦與蘇午說過,她是帶著‘相人’的目的來的。

  蘇午聽得張家媳婦所言,神色平靜點了點頭。

  旁邊的李黑虎倒有些緊張,他亦知道些內情,擔憂那些洋道士會對奶奶作出甚么不利的事情。

  “不必擔心。

  我留了手段的。”蘇午拍了拍李黑虎的肩膀,轉而看向張家媳婦,回應道:“那我回去一趟,張嬸子,多謝你。”

  “哎呦,謝甚么呦。

  豬子說話客氣哩,懂禮貌,就像個讀書人一樣!”張家媳婦滿臉笑容,又贊了蘇午一句。

  蘇午與幾個爺爺道了別,便和李黑虎一同離開家譜堂,回返家中。

  張家媳婦跟在倆人身后,一路上不住地打量蘇午,越看越覺得滿意,心里思量著旁人請托她的事情,或許可以正式提上日程,安排個時間,叫兩個年輕人‘恰巧’照個面。

  蘇午回到家的時候,自家門樓外面已經聚集起了許多看熱鬧的村民。

  他們見著蘇午回來了,一邊打著招呼,一邊給蘇午讓開路。蘇午帶著李黑虎、張家媳婦邁步走進自家門樓里,迎面就看到過道里站著兩個胸前帶著十字架、身材壯實的男人,這兩人都是漢家子,卻信了大秦教。

  兩個大秦教信士挑釁似地掃了蘇午與李黑虎兩眼。

  李黑虎也昂起頭,瞪著兩個人,直將兩人瞪得挪開了目光,他才輕哼一聲,轉回頭,跟著蘇午進了院子。

  大秦教的三個洋道士們就站在迎門墻后頭,與奶奶溫聲說著話。

  他們轉頭看到蘇午走進門樓,面上笑意不變,眼神亦無變化——但他們的面容,卻在此時變得詭異了起來,給蘇午一種這幾個洋道士并非真人、并非活人的詭異感覺!

  為首棕黑發色的洋道士帶著笑意,向蘇午微微躬身,算是見禮。其動作一板一眼,甚為標準——更加重了蘇午心中那種詭異的感覺。

  蘇午點了點頭,與坐在旁邊的奶奶打過招呼,旋而吩咐李黑虎道:“你照看著奶奶。”

  “好。”李黑虎點頭答應。

  “我們進屋里談吧。”蘇午抬頭向幾個洋道士說道。

  “都聽主人家的安排。”

  棕黑頭發的洋道士嘴角帶笑,說話就是一口頗流利的漢話,他的語氣在‘主人家’這三個字上,尤其加重了幾分。

  一行人掀開門簾,魚貫走入了堂屋之中。

  都未等蘇午開口招呼,走在最后頭的兩個洋道士,便主動閉攏了堂屋房門。

  棕黑發的洋道士打量著堂屋里的各種陳設,目光在那供桌上擺著的、李文娟牌位后的骨灰盒上停留了片刻,‘他’收回目光,自顧自地坐在一把椅子上,仿佛‘他’才是這里的主人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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