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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1、類銀十字架

  姥姥瞪了蘇午一眼,滿是皺紋的臉上忽又露出了笑容:“你想和你黑虎哥玩兒,就和姥姥直說!

  姥姥還能攔著你嗎?

  現在你剛醒,身子虛著呢,得好好地將養。

  好好地在被窩里暖著,別著涼了。

  姥姥去給你煎雞蛋!”

  說著話,老婦人顫顫巍巍地往屋外走,走出兩步,她又回過頭來,笑呵呵地與蘇午說道:“那,今天下午黑虎要是來了,姥姥就不攔他嘍?”

  “不用攔的!多謝姥姥!”

  “嘿!跟姥姥還說謝呢?”

  姥姥看著很有精神頭的外孫子,眼神里滿是喜色,她與蘇午言語了幾句,便拄著拐杖離開了這間屋子。

  待到老婦人離去后,蘇午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他仔細地打量著屋子里的各項陳設。

  原主‘豬子’的父親已經是決意不再養育他,要與其斷了這父子情分,豬子此后拜在李家家譜里,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是以蘇午今時也可名作‘李豬子’。

  ‘豬子’大概率是他的小名,大名是什么,也得等他到‘拜家譜’的時候方能全知,或許他今下還沒有一個大名也說不定。

  李豬子是桃源村李彘留在玉佩上的一道因果。

  歷史中是否真有此人,其實并不能明確。

  尤其是今下這段因果被十字劫抹滅過一回,又由模擬器重組而成,過往種種,就更難追索了。

  亦由于這段因果本身是真實存在,還是被桃源村李彘等人牽強附會而來,都尚且不能確定,蘇午參入這段似有似無的因果之中,反而能很快接受這段因果中自己的身份。

  他當下所居住的這間屋子,應當是間堂屋。

  堂屋正對門的那面墻上,掛了副松鶴延年的大畫,畫軸前,擺著張方桌。

  方桌上方了一道木牌位,牌位后,還有一個蒙著黑布的木盒。

  牌位前,三炷香靜靜燃燒著。

  香爐里積了厚厚的香灰。

  這道牌位應是時時受人供奉,香火從無絕斷。

  蘇午看向牌位上的字跡,上面寫著:愛女李文娟之位。

  ‘李文娟’即是‘李豬子’的生母。

  她的牌位未在李豬子父親家中得到香火供奉,反而回到了自己娘家,這樣情形原本很不尋常——但蘇午想及先前李豬子生父急著要與他斷了父子情分時的情景,以及姥姥言語中隱隱透漏的信息,對這樣情形也就有些理解了。

  想來應是李文娟的死另有蹊蹺。

  如姥姥所說,她死得并不清凈。

  所以自她死后,李家這邊與豬子生父那邊極可能反目成仇了——李家因而接回了李文娟的牌位,以及她的骨灰。

  今下這個時代,土葬風氣濃厚。有些地方的人哪怕客死在異鄉,都要請專門的趕尸人來幫他們將尸首帶回家鄉安葬,像李文娟尸首未被土葬,反而火葬以后,留骨灰于匣中,置于家門堂屋之內——此般情形,亦很不對勁。

  最不對勁的是,蘇午感應到了那個蒙著黑布的骨灰盒里,有些絲詭韻流露。

  ‘李文娟’究竟因何而死?

  她的死與豬子生父、以及其父后來的續弦有多少牽扯?

  蘇午腦海里念頭飛轉,同時邁步走近那張方桌。

  他肩后生出一雙漆黑手臂,一瞬按住了牌位后黑布蒙著的木匣——木匣內的詭韻未及溢發出去,便被影詭完整禁錮住了。

  漆黑手臂將木盒碰到了蘇午跟前,他向木盒道一聲‘得罪’,即掀去木匣上的黑布,打開了木匣。

  木匣內還有一個紅布囊。

  拆開布囊,便顯出了其中若石灰色的散碎骨殖。

  這些骨灰被詭韻侵染至今,亦未生出任何詭變,匣中溢散的出詭韻另有源頭——蘇午伸手撥開那些散碎的骨殖,最終在紅布囊底部看到了一只銀色的十字架。

  那絲絲縷縷的詭韻,正自那只被諸多骨灰簇擁在中間的十字架上散發!

  看到那只銀質十字架,蘇午瞳孔微縮,下意識地收斂氣息——‘十字劫’帶給他的壓迫感實在太強,哪怕他今下進入模擬時空,自身亦時時籠罩在十字劫的陰影下,如今看到與那‘十字劫’外相類似的物體,難免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之感。

  尤其是這只銀質十字架上溢散出的淺淡詭韻,與‘十字劫’爆發出的詭韻亦有些類似!

  好在這只十字架本身雖然詭異,但終究未曾引來‘十字劫’。

  蘇午觀察它一陣,確認安全無虞后,才小心翼翼地將之從骨灰中取了出來。

  十字架入手之后,即與蘇午的皮膚保持了相同溫度,它的下端被鑄成了箭頭形狀,那只箭頭釘住了一個泛黃的紙團。

  拆開紙團,蘇午便看到其上寫著的生辰八字:

  ‘姓名:李文娟。

  生辰八字:乙丑年己酉月壬辰日丙午時。’

  紙團上除卻書寫著豬子生母‘李文娟’的生辰八字以外,便再無其他字跡,未有透露出其他線索,但一只散發著詭韻的十字架,釘穿了書寫有李文娟生辰八字的紙張,這種情形,怎么看都怎么不正常,顯露出一種吊詭感。

  蘇午將紙團放在一邊,又研究起那只十字架來。

  那十字架看似是銀質,但蘇午一將之拿在手上,便發現它有種奇異特性——當它接觸人的皮膚之后,立刻就會與人的皮膚同溫!

  十字架上,鑄刻出一個被縛的人形。

  絲絲縷縷的詭韻,正是自那個被縛人形上散發了出來。

  被縛人形周身的銀色非是一成不變,而是如一股液體白銀般,在蘇午目光注視之下,被縛人形霎時就‘流動’起來,扭曲、掙扎了起來!

  甚至于它模糊的面容五官都在這流動中倏忽變得清晰——

  一會兒變作一個圓臉女子的模樣,一會兒又變作一個戴著頭紗的枯槁男子形容!

  蘇午當下也不敢貿然使用‘八識心王’或者‘六天鬼眼’來觀察十字架上的人形,畢竟他上次就是因為對那個洋道士運用了八識心王、六天鬼眼,十字劫瞬時顯現,直接就將他帶走,順便磨滅了玉佩上的因果指向。

  他定住心神。

  十字架上的扭曲形影也凝固在最初的狀態。

  感應著屋子外漸漸臨近的腳步聲,蘇午將那只‘類銀質’的十字架以及那道紙團復歸原狀,放回了骨灰匣內。

  他將骨灰盒也放回原位,倏忽走到床畔,鉆進了被窩里。

  待他在床上躺好,姥姥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捧著一個大海碗笑瞇瞇地走了過來。

  大海碗里臥著一顆荷包蛋,白面條上滴了好幾滴香油,還有幾根青菜被壓在好大一抄子手搟面條下。

  姥姥把面碗端到了床前,遞給蘇午,滿眼慈祥笑意:“來,快吃。

  我本來想著,給豬子煎個雞蛋。

  但又一想,雞蛋一煎就變少啦,就給你直接煮在了面條子里,你好好地吃,姥姥在里面倒了好些香油,香得很!

  咱們今天中午吃面條,到黑虎來了,看看他有沒有獵到點啥。

  要是獵到一只野雞,咱們晚上就吃燉雞。

  要是獵到一只野兔,晚上就燒兔子肉吃,地窖里還有好些白菜,白菜燒兔子,應該也好吃…”

  姥姥盤算著晚上的飯食,蘇午看著滿滿一海碗的面條,愣了愣神,忽然向老婦人問道:“姥姥今天中午吃什么?”

  老婦人被他問得愣了愣。

  旋而狡黠地笑了起來,說道:“我也和豬子一起吃面條啊。

  我的面條還在鍋里呢,我去看著鍋,你慢慢吃啊…”

  說著話,她便拄起了拐杖——蘇午拉住了她,道:“這么一大碗面條,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姥姥何必再去煮,再拿個碗來,我們分著吃吧。”

  “你正是長個子的時候,哪有吃不完的?

  姥姥鍋里有,不吃你的,你快吃吧!”姥姥擺手拒絕著。

  蘇午卻道:“那我就去看看,要是鍋里什么都沒有的話,這面條我可就不吃了。”

  “嘿!你這死孩子——”

  “快去拿碗吧,姥姥,我真吃不了這么多。

  面放久了,可就不好吃了…”

  祖孫二人一番爭執。

  姥姥實在拗不過蘇午,最后只得又拿了一個碗來。

  蘇午分了她一半搟面條,在她連連瞪眼阻止的時候,又夾了半顆雞蛋給她。祖孫二人便圍在床前,吃光了這一整碗的清水手搟面條。

  當下正是饑荒年景,尋常時候莫說是白面條,就是黑窩窩頭、麥麩米糠都吃不著。

  可見姥姥端來的這碗手搟白面條,有多來之不易。

  吃過飯后,姥姥拿著碗筷洗刷去了,蘇午躺在床上閉目靜思。

  盡管他已多次向姥姥說明自身恢復得差不多了,可姥姥就是不讓他下床休息,非要他好好‘將養幾天’,在這一點上,他卻拗不過老人家,只得順著老人家。

  屋子里,那只十字架被復歸原位后,又開始發散出若有若無的詭韻。

  這般詭韻極淺極淺,對人暫時無法造成任何傷害。

  但匣中那只類銀十字架的存在,卻讓蘇午深感懷疑:豬子原本是不是就被這骨灰盒里的莫名詭異給弄得昏迷過去的?

  洋道士與豬子生父,是不是早就開始陰謀針對豬子及其生母了?

  他們所圖為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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