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高瘦,染了一頭黃發,打扮入時的的青年男人奮力招手,連連叫喊,吸引了諸多灶神小隊成員往他所在位置聚集。
隨在灶神小隊成員左右的警務工作人員見狀,也紛紛往黃發青年那邊聚集而去。
有人湊近了黃發青年,看他滿頭黃毛,皮毛骨頭的模樣,內心不禁有些犯滴咕。
人群里響起細碎的言語聲:“火神身需要薪火積累到一定程度,才能嘗試凝聚的,你只是學了兩節火神身的課程…真的能行嗎?”
“怎么不能行?!”那黃發青年黃錦扭頭瞪了說話的同僚一眼,更大聲地叫喊道,“我是最早加入‘方圓灶’灶神小隊的,和方哥一起關押了十幾個厲詭!
關押那些厲詭,都是我出力最大!
放心吧!我薪火積累肯定夠的!
大家快過來啊!
就算我不能凝聚火神身,但憑我的薪火積累程度,招來火源,招來蘇局的火神身肯定沒問題的!
信我!快過來!”
不論黃錦所言真假,他如此賣力吹噓自身,看起來底氣十足的樣子,終究吸引到了越來越多在‘雞母毗藍婆’拍打鐃鈸發出的劇烈聲響中,頭腦昏眩、神智搖搖欲墜的人,聚集在他周圍,
那些被馭詭僧裹挾著往四面八方逃散的警務工作人員,也都回轉過來,奔向了那連成一片燦白薪火海的區域。
立下誓言的馭詭僧們見此狀,也不敢在貿然逃跑。
他們連番‘見誓’,已知誓言對自身的約束究竟有多大。
方才裹挾著警務工作人員一齊跑,大家都在逃跑,他們的作為自也算不上是背叛誓言,可現下絕大多數人都回轉了過去,此時再逃跑的話,說不定就是‘背棄誓言’,就得見證誓言的威力了。
于是,馭詭僧們猶猶豫豫,終于也附從在了那燦白薪火海周圍。
“黃錦的聲音…”方元抬目望著不遠處那片燦白的火海,聽著黃錦大聲吹噓,面上不禁流露一抹苦笑。
對方確實是他方圓灶班里的成員。
但黃錦絕不是方圓灶班歷次關押厲詭中,出力最大的那個人。
其甚至經常偷懶。
不過也無所謂了,現下對方畢竟把人聚集了起來,眾人薪火聚積,總能抗御那未知的厲詭更久時間。
方元不打斷拆穿黃錦,他低聲與江悅說了一句:“我們也過去。”
三個人也便匆匆往黃錦所在的那片燦白火海聚集。
黑暗籠罩的岔道盡頭,三個紅衣僧侶從中徐徐走出。
他們亦身處于‘雞母毗藍婆’發出的尖銳聲音籠罩區域,但三個老僧侶都神色如常,未曾在那般尖銳聲音下受到任何損傷。
三僧面色黑黃,臉上遍布皺紋,身形都差不多。
在黑暗縈繞下,三個僧侶看起來竟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他們的行止動作也驚人的相似。但若摒去當前縈繞四下的黑暗,便會發現三人面容雖也有四五分相似,但互相間終究有些細微差別。
立在中間的老僧盯著那片搖顫火光的薪火海,張口吐出含混不清的音節:“他們頭頂的白色火焰,是修行了甚么法門?
‘照泉’催使毗藍婆的威能這么久,竟然都未能讓他們就范。
反倒是我們的弟子,還被他們殺了三個。
——連厲詭都未能逃脫。”
“我看他們也支撐不了太久了。
他們頭頂火光,已經搖搖欲墜。
待會兒我們與照泉合力,摧滅此間所有人不成問題。
屆時留幾個活口,好好逼問一下,所有困惑便盡能迎刃而解。”左側的老僧嗤笑著說道。
右側老僧點了點頭:“我往南。”
“我往北。”
“我往西。”
三人相視一眼,確定了各自主攻的方向。
左側僧侶背著一個被黃絲綢布包裹著的、約有一米半的長條物什,往南面匆匆而去;
右側僧侶展開身后的包袱,將包袱斜掛在身前,攤開來的包袱上,綴著一道道金銅所鑄的金剛橛,他往北面邁步奔去;
中間的僧侶從身前的包袱里捧出了一尊嘎巴拉碗。
他所持嘎巴拉碗異常精美,作為碗蓋的天靈蓋上鎏銀鏨銅,鑲嵌寶石,整只骨碗上遍布細密而繁復精美的花紋,骷髏頭的眼窩里,更鑲嵌著兩顆鴿子蛋一般大的寶石。
中間僧侶一手托著已經被打磨、鑲嵌種種金銀之物,形成方形底座的嘎巴拉碗碗底,一手按著碗上的蓋子,穿過黑暗岔道,徐徐走向那大片頭頂搖搖欲墜薪火的人們,他微微張口,聲音即隨風流轉開來,縈繞在眾人耳畔:“我勸你們,還是不要執迷了。
不妨回頭,沉淪入‘幻形母’演化的欲海汪洋之中如何?”
那僧侶話音隨風穿徹四下,經久未息。
話音未落之際,他按著嘎巴拉碗蓋的手掌,捏住碗蓋頂端的綠寶石紐,解開了碗蓋。
陣陣馨香頓時隨風飄散。
一縷縷青白色的‘風’從嘎巴拉碗中游曳而出,如靈蛇一般游入四周呼嘯的聲中,順著風,無聲無息地接近那燃放燦白光火的眾人。
青白之風,如紗披覆于眾人頭頂。
那般散發著澹澹詭韻的‘紗’,卻難喚起眾人對危險的本能,他們就像是處在‘將睡而未睡’狀態下的人,此下縱然接受到危險的信號,卻渾身都提不起盡力,不愿從溫暖的被窩里掙扎爬起。
于是,大多數人眼睜睜看著青白紗飄墜覆蓋而下,毫無反應。
青白紗落下,燃燒的薪火頓時熄滅了三分之一。
已經跑到南面,背著黃絲綢布包裹的僧侶,眼看著‘幻形母’在那燦白一片的火海里游曳,熄滅了一朵朵薪火,他面上不禁露出一抹笑容:“看來我們即便不出手,照澗的‘嘎巴拉供養幻形母’也能獨自解決這一眾外道了。”
明明僧侶身邊空無一人,他卻稱‘我們’,而不是用獨指自身的‘我’字。
他話音才落,那頭頂燃著燦白薪火的人群里,驟然響起一個聒噪的聲音:“我靠!
你們別睡著了啊!
我召來‘火源’,你們也得出點力啊!”
那聒噪聲音正來自于‘黃錦’,黃錦吵吵嚷嚷不停聒噪之下,卻真個‘驚醒’了那些陷入幻形母沉淪幻覺之中的人們。
被驚醒的人頭頂,再度燃起一縷縷薪火。
背著黃絲綢布包裹的僧侶臉色陰沉下來:“雖然以照澗之力,解決這些人也不算什么難事。但終歸還是太浪費時間了。
呼圖克圖還在馬頭山中接受‘馬頭明王’摩尼灌頂修行。
我們還要回轉去給他護法,卻不能在這里耽擱時間太久——”
說話之間,那僧侶已經放下背后黃絲綢包裹,將包裹完全攤開,里面卻是一張已經被風干、鞣制成灰黑色的人皮,陣陣油脂裹挾檀香的濃郁味道沖入僧侶的鼻翼,僧侶面不改色,一指點在地上那披散毛聳聳頭發的灰黑人皮眉心,口中誦念真言:“嗡!嗒咧!闘嗒咧!
桑嗒爇尼,些,梭哈!”
密咒真言剎那誦出!
僧侶雙腳腳踝處的衣衫瞬間鼓起,像是腳踝處各自攀附了兩只肥碩的老鼠,那一只只‘老鼠’順著僧侶雙腿盤繞而上,游曳過他全身,最終‘爬’上脖頸——
他的脖頸一瞬間變得紫紅,膨脹得與肩膀一般寬度!
皮膜之下,有汩汩血流洶洶而過,滾滾血流沖上他的頭顱,隨著他一張口,就吐出了一股青紅血流,那血流全澆灌在黃絲綢布中間攤開的人皮之上!
人皮吸收了全部血液,不曾將一滴血液浪費,
灰黑色皮囊頃刻間膨脹起來,化作一黑發如瀑,僅在胸膛包裹布匹,下身著繁復花紋長裙的厲詭,這厲詭渾身縈繞的詭韻,與當下的空氣一接觸,就化為滾滾烈火,烈火之中,隱約有一顆顆人頭骷髏懸浮飄轉!
裹挾著人頭骷髏烈火,厲詭突地奔向了不遠處的薪火海!
與此同時!
一個在周身重要關節、要害部位,插滿了一根根金剛橛,肩膀上各自生出一條詭韻凝聚的慘白手臂的紅衣僧侶,從北面沖入人群!
‘照’字輩的三個僧侶,各自施展手段,對灶神小隊等眾展開合圍!
而在‘薪火海’最中央處,
黃錦在一眾同僚、警務工作人員注視下,神色變得分外嚴肅,他雙手結成心燈印,閉上眼睛,低聲自語:“薪火永續…”
“誦念心燈誓咒后,觀想背后團團薪火聚成人形…”
“觀想人形面孔之上沒有五官…”
“將一道牌位觀想于無面人形頭頂…”
“于牌位之上,觀想‘陰喜復興祖師尊位’八個金字…”
黃錦聲音發顫,嘴里低低地念叨聲基本沒有聽過。
有些也上過幾節火神身課程的灶神小隊成員,聽得他微顫的聲音,不禁皺起了眉頭,再看四個恐怖厲詭就環繞在周圍,內心不禁有些絕望。
而黃錦的念叨聲還在繼續。
“陰喜復興祖師尊位,陰喜復興祖師尊位…”
他一遍一遍地重復著自己的話,
在話說過三遍以后——其身后勐然生出團團薪火!
團團薪火聚成人形,人形面孔之上沒有五官——
于人形面孔頭頂,一道白金牌位乍然聳立。
牌位之上,徐徐浮現‘陰喜復興祖師尊位’八個金字!
“請續薪火!”
黃錦大叫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