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上,黑云中。垃 一個渾身扎滿鮮艷彩羽,渾身鮮血淋漓的赤身女人站在金銅所鑄的棺槨上,它那雙同樣被侵染作金銅色澤的手爪,各自抓著一面鐃鈸,狠狠地拍擊著腳下的棺材!
那般劇烈而尖銳的聲響,正來自于它手中那兩面鐃鈸!
“毗藍婆——”
“雞母!”
一眾僧侶驚惶亂叫,向后倉皇避退。
有人似是在慌亂中撞倒了擺放拍攝裝置的三腳架。
視頻畫面一陣顛倒。垃 最終定格那個黑黃僧侶身上。
黑黃僧侶跪坐在地,雙手捧著自己的腦袋。
他的腦袋在連續不斷的劇烈聲響中,忽然間裂開了八瓣!
鮮血炸散!
八瓣碎裂頭顱,形如血紅蓮花。
而蓮花中央,根根肉筋盤繞蒼白之物,形成紅白色的花蕊。
畫面長長久久地停留在那頭頂血色蓮花的僧侶身上,直至蘇午拖過整個進度條,都未見其中再起絲毫變化。垃 他關掉了手機視頻,將手機遞還給云霓裳。
此時,
高鐵亦徐徐發車。
在蘇午與云霓裳方才專注于觀看視頻的時候,幾個頭發剃成短寸、穿暗紅僧袍的僧侶在一眾警務工作人員的簇擁下,踏進了這節車廂內,在蘇午四周落座。
蘇午其實早就留意到了在自己周圍各處落座的僧侶們,不過對方未有打攪他,他也并未在意對方。
這些僧侶看似是在蘇午四周隨意安坐,其實隱隱將一個戴著眼鏡的青年僧侶簇擁在中央,那青年僧侶外面罩著與其他僧侶一般無二的暗紅僧袍,脖頸處以及袖袍、袍服下擺都偶爾會露出內里明黃色帶花紋的綢緞里襯。
此般穿著,恰恰說明了青年僧侶的身份——乃是密藏域某座法寺里的‘呼圖克圖’。垃 那戴著眼鏡的青年僧侶注意到了蘇午的目光,轉回頭來,面無表情地看了蘇午一眼。
這時候,在蘇午身后整齊坐了三四排,盡皆腰背挺直的一眾警務工作人員中,一位‘國字臉’的中年男人站起身,首先喚了蘇午一聲:“蘇局。”
蘇午轉頭看向那個中年警務工作人員,對對方的到來毫不意外,面孔上流露一抹淡淡的笑意:“王隊。”
被他稱作‘王隊’的警務工作人員——王平安連忙點了點頭,右手虛引向在蘇午對側坐著的眼鏡青年僧侶:“蘇局,這位是‘白貞寺’的住持,‘次仁丹巴’呼圖克圖。”
“‘次仁丹巴’先生,這位是我們詭異調查局的蘇局。”
王平安分別為雙方引見過,他看蘇午那邊全無反應,便注視著‘次仁丹巴’,又多說了幾句:“詭異對策部贈送至‘大雪山寺’,被大雪山寺視為‘圣地看守獒犬’的‘吉珠’,即是由詭異調查局培育出來的一種尋詭獒。”
他語氣隱約加重了幾分。垃 ‘次仁丹巴’聽到王平安對蘇午的著重介紹,依舊是面無表情,但其面朝蘇午,終于雙手合十,首先向蘇午微微躬身行禮:“謝謝先生。”
他卻是能說一口頗流利的普通話。
“不用客氣。”蘇午見狀亦點了點頭。
次仁丹巴仰起頭來,看了看蘇午身側的云霓裳,便收回了目光。
王平安心中大松了一口氣,又開聲道:“蘇局可能不太了解密藏域的情況,如今密藏域中的馭詭者,絕大多數都是各地區寺廟中的僧侶。
各地區寺廟皆有或殘缺、或完整的法門傳承。
一些密咒真言、法門、灌頂的修煉方式,能夠幫助馭詭者鎮壓他們各自體內的厲詭,減輕詭韻對他們的侵染、及至延緩厲詭的復蘇。垃 先前詭異對策部在密藏域本地,就是以各宗法寺呼圖克圖牽頭,成立了密藏域本地的詭異對策組織,依舊以各宗法寺代為約束馭詭者。
這次‘那幕嘉措法寺特殊事件’的應對工作,也是以密藏域本地的馭詭者小隊為主,太亞平臺派駐往當地的特殊對策警務人員輔助他們處理這件事。
——這趟高鐵在‘理甘’停留,接到次仁丹巴呼圖克圖以后,
接下來還會在打箭爐、昌云、巴玉等地再接上幾座法寺的呼圖克圖,以及一些馭詭者僧侶,共同去往距離‘那幕嘉措法寺’較近的‘羈馬州’,高鐵會停靠在那里。
屆時會乘汽車前往‘那幕嘉措法寺’所在地。”
“謝謝,我知道了。”蘇午微微點頭。
王平安隨之應聲,還要繼續為蘇午介紹情況之時,那位‘白貞寺’的住持‘次仁丹巴’忽然轉臉看向蘇午,出聲問道:“我看蘇先生剛才已經看過了馭詭者遭遇襲擊的一些視頻。垃 不知道蘇先生對這次‘那幕嘉措法寺’事件有什么看法?”
“沒有親自前往事發地進行勘察,憑借幾段視頻能得到的信息其實太少了。
我只覺得——密藏域各馭詭者小隊、輔助他們行動的警務工作人員隊伍在‘那幕嘉措極危險區’失蹤這件事,應該和‘那幕嘉措法寺洪水事件’分列出來。
兩件事互相間或有線索勾連、相互影響,
但兩件事或許是脈絡各相獨立的兩件事。
并非是‘一件事’。”蘇午向次仁丹巴回復道。
他回復那位白貞寺呼圖克圖問題的時候,云霓裳、王平安以及眾多協助玄門灶神小隊處理過特殊事件的警務工作人員,都紛紛低頭,拿出手機開始作筆記記錄。垃 眾人神色認真,竟是對蘇午的初步判斷十分重視。
王平安在便簽上記錄了一些重要信息后,更是又向蘇午問道:“那蘇局覺得,接下來的主攻方向應該是什么,應該怎么去調查?”
“接下來應該勒令所有密藏域馭詭者小隊全部呆在安全區域內,讓他們不要再前往那幕嘉措極危險區內。
同時派出具有一定應對特殊事件經驗的警務工作人員,從安全區逐步向危險區、極危險區探索。”蘇午說了幾句話,又引得一眾警務工作人員手指在手機屏幕上狂點,紛紛做起筆記,他搖了搖頭,嘆口氣道,“如果平臺同意玄門之前的提案,
允許玄門將‘薪火’在普通人中傳續,設立普通人基層詭異對策、調局隊伍的話,這次事情進展應該會更快一些。”
王平安沉聲回道:“蘇局說的這件事情,平臺正在加急處理。
這一兩天內應該就會有結果。”垃 他微微笑了笑:“結果應該會讓蘇局滿意。”
“但愿如此。”蘇午點了點頭。
二人你來我往地交流,不自覺間就將白貞寺的一眾僧侶,尤其是首先向蘇午提出問題的次仁丹巴排除在外。
次仁丹巴大皺眉頭,眼見王平安低頭去整理便簽筆記,他終于抓住了機會,看著蘇午,眼神冷了幾分:“我原本以為蘇先生作為詭異調查局——如今‘玄門’的掌舵人,對于處置那幕嘉措法寺事件,一定有更縝密的應對。
沒有想到,蘇先生的應對,就是讓所有馭詭者什么都不做?
派普通人首先去探索危險區,讓他們去送死?”
他看蘇午一言而落,警務工作人員紛紛低頭開始做各種筆記,隱約間以蘇午為中心的樣子,內心卻有些不舒服,畢竟那些警務工作人員可沒有如此重視他。垃 這些人對他雖然比較尊重,但也僅止于尊重他而已。
卻談不上甚么重視他,更不用說現下這般情形,一眾高級警務工作人員、各個小隊的頭頭腦腦,都已經不僅僅是重視那位蘇局所言,更隱約有唯對方馬首是瞻的意思了!
可那位蘇局說了什么?
其所說的應對辦法,讓所有馭詭者按兵不動,派普通人去開路送死的法子——那也叫辦法?
簡直可笑!
“自然不是令所有馭詭者什么都不做。
而是令所有密藏域馭詭者都呆在原地,什么都不做。垃 事件發生之時,我已經發出過命令,令幾個灶神小隊駕乘汽車趕往那幕嘉措法寺——他們應該會比我更早到達那幕嘉措危險區。
畢竟這列高鐵需要在中途停靠多次,接上許多人,且最終目標地并不是那幕嘉措法寺。
而他們比我更早出發,應該能一路直行,更快去往當地。
如果特殊對策警務工作隊伍愿意采納我的建議,接下來他們會和灶神小隊配合探索被劃定為危險區、極危險區的地域。”蘇午神色平靜,認真地與次仁丹巴解釋了一下自己所提出的建議。
對方或許看他不爽,
但他看對方,卻是無甚感覺。
次仁丹巴注意到蘇午寂靜若枯井的眼神,心里忽地打了個突,立刻移開了看向蘇午雙眼的目光,微低著頭,向蘇午問道:“為什么要讓所有密藏域馭詭者都呆在原地,按兵不動?垃 蘇先生…
難道是不信任我們密藏域的馭詭者嗎?”
蘇午聞言,在一眾僧侶有些敵意的目光中,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對。”
眾人聞言色變。
王平安頓時緊張起來。
次仁丹巴不知又從哪里生出一股勇氣來,再度與蘇午對視:“為什么?”
“那些失蹤的僧侶馭詭者,很可能不是卷進了‘那幕嘉措洪水事件’背后的詭異力量中,而是他們主動令自己‘失蹤’了。”蘇午笑了笑,“方才那段視頻里,固定拍攝設備的三腳架,在最關鍵時候倒塌了。垃 畫面只抓取到了被眾僧侶霸凌、孤立的一個小僧侶的慘死。
其余人卻在那個瞬間都未在畫面內。
這就很蹊蹺啊…
是不是有人在借機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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