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地藏塑像乃是厲詭‘怨神’的本形。
它看似是一件死物,其實是一個沉寂的厲詭。
厲詭竟也能被用來鑄煉成刀兵?
在鑄煉過程中,
怨神會不會突然復蘇?
種種疑問縈繞在鼎靈的腦海中,縱然蘇午與她解釋過許多,但她仍舊無法想象黑地藏塑像被熔鑄成刀兵的情景。
非只是因為黑地藏塑像乃是厲詭,
更因為黑地藏塑像的材質,看起來非屬金屬一類,這樣也能被用來鑄造刀劍?
鑄成的刀劍,是否能為人所用?
鼎靈按下心中種種困惑,和幾個弟子協力,將一捆捆手臂粗的薪柴投入一個大土坑中,待到薪柴將土坑填滿以后,顯正、顯一兩個道士就將一些火種灑入干柴中,使之接觸干柴,令干柴慢慢燃燒,進而將泥土覆在逐漸燃燒的薪柴上,把土坑填埋起來,形成墳包形。
隨即在墳包尖頂上挖洞,令煙氣從洞中發散。
又在墳丘形狀的四面各挖出一個洞,直通坑內,不斷從洞中填入一些火種柴禾。
煙柱從‘墳丘’頂上不斷涌出,
四面拳頭大的小洞內,火苗熊熊而起。
如此燃燒了一陣,顯正、顯一兩個道士觀察過小洞內木柴的燃燒情況后,就依次將四面的小洞、頂上的煙洞統統填上。
向在周邊幫忙的鼎靈,及其他幾個弟子說道:“師叔、師弟師妹,這一坑炭大抵到明日此時就能燒好了。
咱們積得炭已經足夠,可以請師父去棚子那邊開爐,鑄煉刀劍了。”
“好好,那我先過去把需要的工具準備一下。”顯純答應著,首先邁步朝破廟后一座新修筑起的工棚走去。
顯興、顯直在他身后喊道:“我們來幫你!”
兩個女冠即與顯純匯集于一處。
幾個人與顯純的父母源清及其老妻都擔著水,往草棚那邊而去。
不多時,
原地就剩下顯真拉著顯盛,與鼎靈仍然守在炭坑邊。
“我去喚你們師父。”鼎靈摸了摸顯盛的腦袋,與兩個師侄笑著說道。
顯真拉著顯盛的手,笑語回應:“我們和師叔同去。
他要將那座雕像熔煉了,用以鑄煉刀劍,還是得需要弟子搭把手來搬運雕像吧?”
鼎靈搖了搖頭——道兄將塑像藏于陰影之中,需要時運用厲詭能力將之提攝出來就行,并不需要其他人搭手搬運。
不過女師公微一轉念,又看顯真神色,到嘴邊的話未有說出口,只是道:“好,那我們一同去吧。”
兩大一小三個女冠沿路折回了林木掩映下的破廟。
一身玄青色道袍、盤著混元髻的蘇午背著赤龍真人,正從破廟中走出來,他看到迎面而來的三人,忙招手呼喚:“快設法壇來,我要把師父的性魂請回!”
三個女冠原本是請蘇午去草棚那邊,正式開始鑄煉刀劍的。
未想到半途遭逢變故。
她們愣了愣神,旋即反應過來——鼎靈輕身奔入破廟中,將一張方桌搬出了破廟,依太極八卦的方位將方桌置于正中。
顯真同顯盛匆匆交代一句:“你去叫其他師兄師姐過來,就說今天暫時不鑄劍了。師父要請師祖性魂回歸!”
說罷,就趕緊去收拾旗幡、對燭、香爐一類的東西,
將之一一擺上了方桌。
法壇初具雛形。
鼎靈又從屋子里搬來了一把椅子,協助蘇午把赤龍真人安置在椅子上,將椅子抬到了法壇前。
赤龍真人靠坐在椅子上,雙目微閉,胸口微微起伏,一副仍在酣睡之中的模樣,似乎未受到這番動靜的一絲侵擾。
然而,
蘇午當時以鬼匠縫線縫合自身的念頭,在赤龍性魂之上套上了一層外殼,令他在刺探虺神神譜廟系之時,亦能多一分防護——當時蘇午與師父約定好,一旦蘇午感應到那層假造命格之外殼,有任何破損崩解之征兆時,
便將立時進行扶鸞降乩,與‘啖鬼鐘馗天師’神韻交感,將赤龍真人從虺神神譜廟系之中請回!
當下,蘇午便感應到,一直沉寂未有變化的那道假造命格,此下出現了劇烈的波動,破碎在即——他不論走到何處,都將赤龍真人帶在身邊,因而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這種變化,立刻命門下弟子設下了法壇!
赤龍真人交托蘇午的劍匣,被他橫陳于法壇之上。
他從劍匣之中,抽出七柄寒光湛湛的寶劍,列在壇中!
蘇午神色肅然,左手并成劍指,右手在胸前掐‘護山印’,口中喝道:“泰山天孫,天極神祇。南丹天帝,火岳之尊。西華庚耀,太白流精。衡山幽帝,中嵩太虛。萬靈主宰,生死總攝。
今召五岳,五岳即來!
急至壇中,敕下寶劍!”
左手劍指猛然從左至右點出了五柄寶劍——一道道黃符紙從寶劍旁飄飛而起,其上呈現出火灼般的焦痕,焦痕勾連匯聚,形成云芨符箓,貼附在五道寶劍之上!
唰——
一柄柄寶劍霎時飛起,奔至東西南北四方,深深插入泥土之中!
最后一柄寶劍,直插在壇上。
五岳山勢巍巍壓至,瞬間封鎖四面與中央,令得此間諸邪不侵,萬法難追!
顯盛先前得了顯真的吩咐,匆匆奔出去喚其他弟子過來,此下他們聚集過來,卻也只能在‘召五岳咒’鎮壓下的陣勢外遠觀,無法再踏入壇中!
勾召師父性魂歸回,此事干系重大,雖然需要儀軌簡單,但蘇午亦不能有半點松懈。
畢竟,師父去的是虺神神譜廟系!
他完整地回來還好,若他回來,還帶了些別的東西,此下蘇午準備的這種種手段,就能派上用場了!
“天雷天中起,地雷地中行。神雷動五岳,水雷四海騰。今念雷速起,密行五闕號。霹靂助神威,神符所到處,萬邪不敢生!急急如律令!”
蘇午又一道符咒敕下!
周身一道道雷光奔騰!
五雷將軍裹挾著雷部天兵,從他眼耳口鼻間飛騰而起,速圍五方,盤旋在五岳陣勢之上,一時間,破廟前的這片天穹雷云彌補,電火耀發,其上隱約雷部天兵展露崢嶸頭角!
“一召東天青雷五猖郎,青旗青馬青刀槍,頭戴青盔身彼甲,隨吾壇前收邪妖!
猖兵速至!”
又一聲令下,
一道青色旗幡裹挾青雷,晃動乾天!
呲牙立目的獰惡猖將帶著一個個身覆詭影的猖兵,環繞壇中,將顯真、鼎靈兩個女冠逼到了蘇午身后,看護起來!
做完這諸多準備,蘇午感應到自己為赤龍師父精心縫制的矯造命格,此時也到了承受極限,隨時都有崩解之患,他再不猶豫,暗黃人皮覆蓋面孔,迅速顯化為鐘馗臉譜。
文官帽翅子微微晃動,
一把血色大胡須,
一身赤紅文官袍,胸前還有大口啃咬厲詭的官補子的‘鐘馗天師’赫然立于壇后,‘鐘馗天師’一張目,手掌抓住壇上鎮壇木,猛然一拍!
萬神咸聽!
莫名氣息從‘鐘馗’身上升騰而起,
便聽他厲聲喝道:“終南進士,鎮國將軍。
聲若暴雷而射邪山谷,目如巨電而圍駕宮闈。
偕敬德秦公作降魔之尉,同神荼郁壘為鬼之神!
號令三千鬼卒,魑魅喪膽侵驚!
驅馳百萬神兵,魍魎寒心失色!
終南鐵面神君。
掃蕩妖氛天尊!
萬應之神!
驅魔帝君!
啖鬼天師!
請降鐘馗!”
面上覆蓋著鐘馗臉譜的蘇午,忽然抓起壇上一柄寶劍,猛地投向雷云攢聚的蒼穹——一劍耀發雷光,奔騰而去,劃過蒼穹落回深林,那被劍光雷霆劃過的區域,頓時豁開裂縫!
裂縫之中,
諸般斑斕光影漸由模糊變得清晰。
兩座山峰被叢叢毛發、一道龍脈緊緊纏縛住,并攏在一起。
那纏繞兩座巨峰的龍形脈絡尾端,即是左側山峰腳下翹起的羊角尖峰,而它的頂部則是接近右側峰頂、被發絲纏繞的巨大腫瘤!
無數毛發從這龍脈上發散出去,幾乎將兩座巨峰完全覆蓋!
而在那團巨大的‘腫瘤’里,大道紋韻凝若紫紅的河水,從中不斷漫溢,順著發絲的走向,蜿蜒流淌過兩山間、龍脈上的每一個山洞、每一根發絲,在流淌過程中,紫紅的大道紋韻顏色漸褪,至于尾端羊角尖峰之頂發絲聚成的圓球時,便已完全無色!
“虺神!”
看著那纏繞兩座巨峰的龍脈,蘇午已知它究竟是什么。
它就是虺神真形!
那被毛發簇擁著的一個個山洞,即是一座座虺神神譜下的廟系!
黑角山歷代毛巫皆以虺神真形為參照,修煉出了虺神須發、虺神皮等種種邪詭非常的法門神通!
黑角山主‘黑旨大師公’更是已經練成了‘虺神須發’、‘虺神皮’、‘虺神骨’三項完整法門,壽元至今逾八百年,自稱為‘虺神后嗣’,‘魁三之弟’!
黑旨大師公只是以虺神真形為殘照而已,就能令自身壽元突破八百年,神通之恐怖,冠絕南閭山諸法脈!
那真正的虺神,復蘇以后,又該有多可怕?
傳聞中,
虺神須發潛在每一個閩人的血脈里,虺神醒,閩人盡死!
如此恐怖的虺神,今下卻緊緊纏繞在兩座巨峰之上。
這兩座巨峰,又是何來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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