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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5、源氏宅邸

  桑皮紙湖制的推拉門內明光涌動,

  隱約有威嚴的聲音不斷誦念著一個個詭異森然的音節。

  源賴朝站在門前,幾次想要推門而入,最終都止住了動作。

  他面上憤滿之色集聚,手掌停在距離木門一尺之地,想要叩門,卻連叩門問詢的勇氣都沒有。

  從未有過的屈辱感在源賴朝胸膛內堆積著。

  只是一個撮爾小國的家老而已,

  如今卻凌壓在了他這個源氏貴子的頭領,

  實控整個運刀隊的行進路線,

  本該主導一切的他,如今卻只是個連諫言都要小心翼翼的隨員!

  奇恥大辱!

  這是源賴朝生平最大的恥辱!

  偏偏他又清楚,唯有門內那個人能夠帶領運刀隊安全回歸京都,離開那個人,他源賴朝也只能望前路而興嘆!

  命脈被人把持在手,

  實力又遠遠弱于那個人,

  他不得不低頭!

  源賴朝臉色連連變幻,

  又過了一會兒,門內的誦念聲終于停下。

  跟著,蘇午的聲音從門內傳了出來:“進來吧,源賴朝。”

  源賴朝迅速收斂去面上的憤滿之色,低著頭,拉開房門,步入房門之后,已然是滿臉笑容。

  他看到蘇午坐在一張長條桉后,那有三五尺長的條桉上,擺著一把比條桉還長出一大半的長刀,刀身被鯊魚皮刀鞘包裹著,刀鞘上遍布一個個繁復而神秘的猩紅符號。

  此時,

  蘇午正在給這柄刀劍裝上刀鞘。

  刀尾被一層皮革包裹著,

  皮革上又纏繞了許多黑色的粗線繩。

  那些交織起來的線繩內,還拴縛著一只銅制的佛牌。

  看蘇午還在忙碌,源賴朝也未說話,跪坐在旁邊的蒲團上,等候蘇午忙碌完畢。

  他從未見過蘇午有這樣一柄如此之長的刀劍,內心亦對這把長度約莫有七八尺的刀劍生出了好奇,但主人家未邀請他賞鑒,他亦不敢造次。

  ——其與蘇午的關系也未到可以賞鑒蘇午刀劍的份上。

  又過了片刻,

  蘇午終于為這把‘黑地藏’苗刀配好了所有裝具。

  鬼手自衣袖中延伸而出,手掌化為蟒蛇頭顱,張開血盆大口,直接將苗刀吞了進去。

  漆黑的蟒蛇很快在源賴朝眼前消失無蹤。

  源賴朝低頭不語。

  內心甚是駭然。

  每次見到蘇午運用厲詭的力量,都讓他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對方駕馭厲詭簡直如臂使指,

  和源賴朝自身、以及其所見的任一鬼武士都有很大區別。

  或許只有平氏第四子平知盛,可以與此人相提并論!

  “你一直在我門外徘回,可是有什么事情?”

  收起刀劍,蘇午看著畢恭畢敬地面對自己的源賴朝,開口向對方問道。

  源賴朝微微點頭,內心迅速整理好語言,說道:“燭照大人,我們今時已在玉色山盤桓三日了,您所需的鯊魚皮、上佳木料、銅錠等物,我俱已奉上!

  今時,京都本家那邊實在催促得太緊,

  他們太需要那柄無上級的刀劍,來解當下燃眉之急!

  不知大人預備何時出發?

  前往京都?”

  “現下便可以出發了。”

  蘇午回道。

  他在玉色山盤桓這幾日,收集了大批殺生石。

  并且利用源氏提供的資源,制出了有種種密咒加持的刀鞘、刀柄等裝具。

  現下諸事已畢,

  正可以再次出發。

  源賴朝本還以為蘇午會再拖延一二日,未想到對方答應得如此爽快,他準備地勸說腹稿都未派上用場。

  他愣了愣,

  旋即大喜道:“那我這便下去準備!”

  “嗯。”

  蘇午點點頭。

  源賴朝又向他躬身行禮,旋而起身,匆匆離去。

  腳步聲漸行漸遠。

  在玉色山盤桓多日的運刀隊武士們,在樓閣下列隊整編,牽引馬匹。

  壯馬的嘶鳴聲,與武士的吆喝聲在窗外響成了一團。

  蘇午亦在此時離開了居室,

  叫上安綱,匯同運刀隊,驅策著馬匹,脫離玉色山,往平安京飛馳而去。

  接下來的行程,因為沒有類似要營救安綱一類的事情,不會在某地多作停留,因而推進得飛快。

  遇到平氏武士隊的攔截,蘇午便將一眾人全拖入陰影世界中,獨自穿梭于諸國之間。

  最終只用了不到三日的時間,即抵達東流島的京都平安京。

  大豪族、公家皆聚集于平安京中,

  此間繁華,非其余諸國可比。

  回到平安京內,源賴朝反而更加謹慎——源氏雖在平安京中實力雄厚,但平氏如今在京都之中的勢力,亦不弱源氏半分,反而要強出源氏一頭。

  誰知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沒有平氏的耳目奸細?

  所以,越是接近本家的府邸,

  源賴朝便越是謹小慎微。

  生怕會被平氏的耳目注意到,讓自己此行的所有努力都功虧一簣!

  “井上家老,本家已經在庭院里設下慶功宴,所有人都在等候井上家老帶著無上級刀劍駕臨,接下來,我們只須小心走過這一段路程,便可以萬事大吉!”源賴朝同蘇午說著話,

  連他自己都未注意到,自己對蘇午的稱呼,從先前的‘大人’,轉變成了如今的‘井上家老’。

  時下源賴朝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應對平氏可能的耳目上,

  反而松懈了自身面對蘇午時的偽裝。

  簡簡單單一個稱謂的轉變,也就越發耐人尋味起來。

  井上家的武士簇擁在蘇午左右,聽到源賴朝口中稱呼的轉變,眼神都起了些許變化。

  倒是蘇午,被源賴朝如此稱呼,神色也絲毫未變。

  他對此行最終的結果,已經做好了應對。

  “帶路吧,

  盡快到達你的本家,

  你也可以松一口氣。”蘇午向源賴朝回道。

  “是。”

  源賴朝不再多言。

  一行人換上嶄新衣裳,棄了隨同自己一路風塵仆仆而來的瘦馬,在源賴朝的指引下,向城南而去。

  平氏雖然勢強,但也沒有料到蘇午擁有那般匪夷所思的手段,可以將人拖進陰影世界之中穿行,他們還以為源氏運刀隊仍在他們的圍追堵截當中,

  哪里料到運刀隊已經回到平安京,

  幾度迂回以后,

  終于歸回源氏府邸!

  源氏府邸不同于伯耆小國的井上家庭院,

  偌大宅邸完全按照唐時山水園林的營造發式來建筑,府邸就建在林木深深的湖心小島之上,四下俱有武士晝夜不停地巡邏。

  一回到源氏本家,源賴朝與其帶著的掛甲武士,便與蘇午及他帶來的井上家武士、安綱分開來。

  “燭照兄,我去向家主稟告此行諸事,為你請功!”源賴朝向蘇午躬身行禮,目光落在蘇午腰間的無上級太刀上,他隨后起身,看向旁邊的仆人,“侍人,要招待好源氏的貴客!

  他們有任何要求,都要立刻滿足!”

  仆人恭敬答應。

  引著蘇午一行去了湖心島北面的居所。

  身材矮小的仆人在前方躬身引路,

  其后,

  井上家的武士湊近了蘇午身畔,低聲說道:“大人,此行只怕會有變故!”

  安綱亦擔憂地看向蘇午。

  蘇午神色平靜,開口道:“你等五人不要隨意分散,接下來不論何時,皆需聚集在我左右,如若分散,無聲無息地死在源氏。

  我雖能為你等報仇,

  但你等性命,必然已難追回!”

  “我等愿為大人效死!”井上家武士躬身應聲。

  眾人跟隨仆人去往源氏特別安排的居室。

  源賴朝招來侍人,令其安排跟隨自己一路而來的兩個掛甲武士下去休息,特意囑咐道:“給他們安排兩位美姬!”

  “是!”侍人立刻點頭。

  兩個掛甲武士隨侍人離開。

  源賴朝在偌大府邸間穿行,對此間建筑甚為熟悉,輕車熟路地找到一處幽靜小院。

  正要邁步走入其中,一個侍人從院門口走了出來,他看到直行而來的源賴朝,立刻躬身行禮:“大人,主人正要令我去找您!”

  “我自己過來了。”

  源賴朝沉聲回應,即隨侍人步入獨院之內,步入中堂。

  堂內已然聚集有諸多錦衣華服、腰佩武士刀的男子,面相與源賴朝多有幾分相似。

  他們見到源賴朝走進門內,

  紛紛出聲招呼:“兄長!”

  “哥哥!”

  “侄兒!”

  當下廳堂內聚集的人員,俱是源氏貴子。

  在源氏內外皆占據了舉足輕重的位置。

  自父親被殺,自身被流放到尹豆之后,源賴朝已然偏離家族的核心,成為一個不受重視的源氏子,若非他在尹豆亦未放棄自己,將‘詭吐息’容納在自己身上,成為鬼武士,

  如今更完成了能決定整個源氏存續的大任務,

  那堂上這些與他乃是同一血脈的貴家子,根本不會多看他這個流放者、失去靠山的源氏子一眼!

  眾人體內縱流有相同的血脈,亦是天壤云泥之別!

  源賴朝心臟跳動微微加快,但面上仍維持著平靜,笑著應和周圍人的召喚,他看向坐在主位的中年華服男人,那是他父親的兄弟,如今源氏的家主——源賴剛。

  源賴剛面上帶著親善的笑意,請侍人為源賴朝看座,待源賴朝在靠近自己的側位入座以后,他才道:“侄兒,突然發來紙鶴消息,讓我們都聚集在這里等候你,是出了什么事情嗎?

  我聽侍人的稟報說,那把無上級的太刀,不是已經被井上家送過來了嗎?”

  源賴剛出聲說話,

  中堂內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靜靜看著源賴朝。

  目光從四面八方匯集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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