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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2、再臨鬼鍘刀

  寬敞的石室內,爐火將周圍石壁映照得暗紅。

  火光扭動下,

  石壁上‘鑲嵌’著的一個個人形好似都在蠕動著。

  叮!當!叮!當!

  安綱滿頭汗水,手持一柄小錘,在對側蘇午的鬼手拎起大錘,重重地砸在通紅刀胚上,濺落無數火星以后,他便要緊跟著拿小錘修整大錘砸下的印痕,務必保持刀筋的正位。

  燭照使用鬼手鍛打刀胚,

  時下根本就不消耗氣力。

  并且,他自身還完全沉浸在‘心之鍛’、‘鬼神鍛’的狀態中,

  入墨圖的力量疊合在鬼手之上,隨著每一次落錘,深入到刀胚之內。

  安綱此下是在配合一只厲詭進行鍛刀,他的體力、速度、入墨圖力量都與疊加了入墨圖的鬼手完全無法比擬,追趕對方甚為辛苦。

  他周身延伸出的諸多非人手爪,

  此下紛紛虬結起來,兩雙恐怖手臂從肩上長出,接過手里的小錘。

  更聚精會神地配合對面那條覆蓋著斑斕圖桉、好似被一條條蟒蛇纏繞起來的鬼手,對刀胚進行持續地鍛打、修整!

  墨跡鎖鏈衍生出的神韻,在蘇午腦海里盤旋。

  他自身的意不斷與鑒真留下來的神韻交融,試圖通過那般神韻,進入到‘天人交感’的境界之中去,

  但自身循規蹈矩,‘意’隨神韻轉動,卻始終難以真正進入到鑒真曾進入的那種狀態里,

  如此,也就無法徹底與神韻交融,踏足‘天人交感’之境。

  當下的蘇午,處于一種恍忽與清醒的狀態之間。

  旁觀狀態下的自身,會持續將鬼手的力量滲入刀胚之中,改易這柄殺生石刀胚的結構,使之更加適應被鬼手拿捏。

  主觀狀態下的自我,則在跟隨鑒真的神韻不斷揮舞鐵錘,

  仿佛鑒真在他身上復活了,此時鍛打這柄刀劍的人,不是蘇午,而是鑒真一般!

  倘若以如此狀態持續進行下去,

  這柄‘苗刀’最終品質亦不會差多少。

  然而,蘇午的‘意’實在太強橫,哪怕是沉浸于鑒真的神韻之中,亦在時刻想要主導鑒真的神韻,如此便導致他與鑒真神韻若即若離,

  自我一會兒分裂成鑒真,

  一會兒又變化成自身,

  難以統一協調。

  這般在短時間內鍛打還不會出錯,但時間一長,兩種不同風格的鍛刀技藝出現在一柄刀上,二者又難以融匯貫穿,必然將導致整把刀都出現巨大的問題,

  甚至淪為一把庸品刀劍都極有可能!

  “安綱君!”

  蘇午手中大鐵錘尤在不停鍛打鐵氈上的刀胚,他同時抬起頭,向安綱出聲道:“把小鐵錘給我吧,接下來我一個人鍛造這把苗刀就可以!”

  聽到蘇午所言,安綱頓時滿面通紅,把小鐵錘遞向了蘇午伸過來的手掌,

  他神色慚愧道:“看來是我才能不足,拖了燭照君的后腿!

  抱歉了,燭照君!”

  說著話,安綱退到了后面。

  蘇午搖頭否定,道:“并非安綱君的問題,是我個人出了點問題——我有了一些體悟,需要獨自鍛打才能得到驗證。”

  他任由‘鑒真神韻’流轉于自身的意中,

  主導自己的雙手招引入墨圖的力量,鍛打刀胚。

  而蘇午自我的意識則融入鬼手之內,

  手持大鐵錘,

  與‘鑒真神韻’互相配合,

  鍛打鐵氈上的苗刀刀胚!

  兩種風格暫時無法統合,他又無法令自身完全摒去對鑒真神韻的運用,是以蘇午當下就將自己‘一分為二’,讓自身配合著鑒真神韻,進行這把苗刀的鍛打!

  鑒真神韻對刀胚的鍛打,始終是機械的,無法變通的。

  但蘇午自身可以不斷進行變通,

  令自身鍛打技藝風格趨近于鑒真神韻的鍛打風格,

  以此來完成對鑒真神韻鍛法技法的補全,

  將原本兩種截然不同的鍛打激發,在鍛打過程中,逐漸統合起來!

  “是這樣嗎?”

  安綱聽到蘇午的解釋,內心尤有些不安。

  他見燭照的鬼手持大鐵錘,正常人手持小鐵錘,心里的疑慮消減了幾分,湊近一些去觀察蘇午究竟有何體悟。

  此時,蘇午手中的小鐵錘驟地砸在刀胚上——

  叮叮叮叮叮!

  一連串綿密而繁復的錘影落在刀胚上,

  如此快的錘法,在整道刀胚上拖曳出重疊的、拉長的殘影!

  鑒真的神韻引導蘇午身上的‘菊相柳入墨圖’之力,虛幻的大蛇盤繞于蘇午雙臂之上,再兼蘇午體魄本身已經超越一般生靈,可以最大限度地發揮鑒真神韻附帶的錘法技藝,

  甚至將那錘法技藝推高到了一個全新的層次!

  從蘇午衣衫下伸展出的鬼手,握持大鐵錘,在他肉身手臂于刀胚上拖長出重疊的殘影之時,那柄大鐵錘亦被鬼手揮舞起來,夾雜在那道不斷拖長、迂回的殘影之中!

  沉悶劇烈又短促的鍛打聲跟著響起!

  當當當當當!

  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交織起來,

  竟變得極其富有節奏感,像是一連串密集的鼓點!

  鬼手揮舞鐵錘,舞成了一團漆黑的光影!

  安綱目瞪口呆地看著蘇午展現他的‘新體悟’,其現下已經完全確信,蘇午確實是在鍛打過程中有了全新的體悟——他正常手臂使用的鍛打技藝,分明是一種全新的、不同于鬼神鍛、心之鍛的技藝!

  此種技藝簡直超越了安綱的認知,

  他認為東流島九成九的刀匠,都不具備修習這種技藝的條件!

  太快了!

  力量太足了!

  在那精準、強勐、猶如閃電般的錘擊之下,入墨圖的鬼神之力、燭照君自身鬼手散發出的氣息,都被一錘一錘砸進了殺生石當中!

  這非是凡人能掌握的技藝,

  凡人的體魄不具備學習這種技藝的條件!

  一定須是燭照君這般強者,

  才能將此種技藝運使自如!

  而燭照君的鬼手,仍在以‘鬼神鍛’、‘心之鍛’的技法在鍛打當下的苗刀刀胚。

  但是,此種技法在與那種‘匪夷所思’的技法斗爭的過程中,亦在發生巨大的蛻變,

  以燭照君的惡詭手臂運用出的鬼神鍛、心之鍛技法,內核雖然未有變化,但外在已經開始向那種‘匪夷所思,凡人所不能掌握’的技法靠攏了!

  幾種截然不同的技法,

  此時在逐漸融合!

  安綱看著蘇午一人使用兩種不同技法鍛打刀劍,自覺得賞心悅目,一刻都不舍得把眼睛從刀胚上挪開。

  在雙錘連續鍛打之下,

  刀胚刀形漸漸分明,其上紋理越發清晰!

  隨同,

  蘇午又將刀胚覆上石室內獨有的‘刃土’,投入煅燒爐中,覆土燒刃。

  之后再度捶打,

  調整刀劍的彎曲度,將刀身修得更直,

  猶如秀禾!

  這一次鍛打,蘇午的鬼手與鑒真神韻配合得越發‘親密無間’。

  他的鬼手循著鑒真神韻捶打出的花紋,對刀身進行調整,修正。

  在此過程中,

  蘇午內心多出了無數種體悟。

  那道被他‘拿起’的墨跡鎖鏈,盤旋于他的意之中,

  鎖鏈一端連著蘇午的肉身,經過意的浸潤,另一端勾連住了他在不斷調整鍛打技法的鬼手!

  此剎!

  濃烈的詭韻忽自某個方向滲透而來,

  當下的現實世界,與蘇午置身的‘真實世界’開始出現重疊又解離的狀態!

  他的肉殼明明置身于平安時代末期的東流島,

  但意識卻一端連著當下這個時期,一端連著二零三零年的張河村!

  虛幻的自身躺在張河村一間鐵皮房的椅子上,

  四周一片漆黑,

  便在這一片漆黑里,濃烈的詭韻釋放了出來,浸潤虛幻的自身,再經由那個虛幻的自己,帶入到當下的平安時代末期東流島玉色山的殺生石礦脈之內!

  ‘現實里的厲詭在追殺我!’

  ‘它已經追到模擬世界里來了!’

  蘇午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

  下一刻,

  那濃烈的詭韻忽將虛空切開一道裂縫——

  一柄漆黑的鍘刀從裂縫里閃出,一顆顆人頭層層疊疊擠在刀背上,啃咬著刀背,將鍘刀勐力推向了蘇午的脖頸!

  “鬼鍘刀!”

  蘇午霎時認出了這個厲詭的來歷!

  在‘灶王教’的模擬里,他過陰間的時候,與這個厲詭有了勾連。

  此后,

  這只厲詭數次襲擊蘇午,均未得逞。

  蘇午也未能將它關押,

  未想到這一次它直接出現在模擬世界里,要在自身處于鍛刀的緊要關頭里,給自己重重的一擊!

  當當當當!

  這個時候,他絕不能停下手中的鐵錘,

  他有預感,此時一旦停下鍛打,一切都將功虧一簣,前功盡棄!

  但鬼鍘刀更已降臨此間,即便它無法對蘇午造成致命的危險,卻可能會讓蘇午的所有努力全部崩潰!

  “喃嘸喃嘸喃嘸喃嘸喃嘸——”

  此時,蘇午口中忽然持續發出一陣喧嘩又宏大的音節!

  周圍石壁上,那些‘人石’、‘五臟石’、‘肢石’在這陣音節響起的同時,紛紛蠕動起來,整個石室都開始震動!

  殺生石群起簇擁,重新排列成了一顆猙獰的魔頭!

  這顆巨大的魔頭,攜裹強烈詭韻,和鬼鍘刀同時襲擊向蘇午!

  ——一直蟄伏在殺生石礦脈里的那個厲詭,此時在‘鑒真神韻’影響下,亦突然復蘇了殺人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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